深夜。
靜僻的院落里不時會有一個挑著燈的仆役走過,借著微弱的月光,一晃而過的佝僂人影印在門戶之上,又搖晃著消失。
院里種著幾棵樹,樹干筆直,枝葉茂密,高過周圍的房屋。陰冷的夜風嚎叫著吹過樹干,所有的樹葉都是簌簌地晃動起來。
不知為何,這聲音聽得叫人有些離奇的心顫。
院落里最大的那間屋子此時漆黑一片,暗淡的月光被樹木遮擋,燭火顯然已然熄滅很久了。
屋內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音,仿佛并沒有人居住在這里。
遠處傳來幾聲怪異的啼叫,粗劣、沙啞,這使人感到凄涼又厭煩的叫聲來自于一種叫做烏鴉的不祥之鳥。
但是如果從屋內的窗戶望出去,卻根本無法找到它們的身影,只能隱約的從樹葉的縫隙之間看到飄散在夜空中的迷霧。
夜幕之下,連續幾道黑影從院落中掠過,輕微的動作觸落了幾片樹葉。
黑影輕巧地落在地面,總共六人。
這些人皆都頭戴斗笠,身穿黑衣,黑衣之上還帶有特別的蛛網圖案,所有的特征都象征著他們是羅網的殺手。
耳邊陡然響起了低低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
手提夜燈的仆役走了過來,老人穿著一件布衣,佝僂著腰。老人走到樹下,轉著頭,四下看了看,那樣子好像正在尋找著什么東西。
“剛剛的確是聽到了這邊有什么聲音,難道我聽錯了?”
又是仔細地瞧了幾眼,老人嘆了一口氣。
“看來的確是聽錯了。唉,這人老了,耳朵也不好使。”
老人一邊這樣念叨,一邊邁著緩慢的步子離開了院子。
與此同時,在老人剛剛站著的地方,陰暗的樹干之上,那鋒利的劍鋒也被收回劍鞘。
殺手們重新回到地面,他們靠著黑暗的角落緩緩走近院落里那間最大的屋子。
很快幾人便來到了門前,這個時候四下幾乎不會再有人經過,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其中一名殺手還是謹慎地查看了周圍幾眼才算放心。
其中兩人的手按在門上,另外的四人的手則是緊緊地握著劍柄之上,前者回頭看了身后的幾人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下一刻,房門被猛地推開,劍刃出鞘的聲音隨之響起。
幾人快速地沖進內室,黑暗之中,閃亮著寒光的劍刃連續不斷地對著屋內的床鋪刺去。
但是片刻之后,幾人便意識到了不對,刺劍的手停了下來。
手中的劍并沒有感覺到那種刺穿皮肉的厚重感,也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
一個殺手將蓋在床鋪上的棉絮一掀,床上果然什么都沒有。
“嗖!”
破空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密密麻麻的箭矢從屋外射進。
“啊!”“啊!”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幾人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應時間,在幾聲哀嚎之后,屋內旋即平靜了下來。
屋外,原本冷清的院子里此刻突然冒出了幾十人。
這些人中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宦官裝扮的人,那張顯得陰柔的臉上此刻布滿了陰云,他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劍,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這已經是他這幾天不知道第幾次被刺殺了。
“嘿嘿。侯爺,我說得不錯吧,這下把這些賊人全給殺了。”站在宦官旁邊的一個賊眉鼠臉中年人彎著腰搓了搓手。
嫪毐瞥了一眼,這人叫候興,本來是呂不韋手下的門客,后來投靠了他,現在看來倒是的確有點手段。
嫪毐露出一個贊賞的笑容,他伸出手拍著候興的肩膀,一副小伙子你很有前途的模樣,點頭道。
“有賞,有賞!”
“謝侯爺。”候興點頭哈腰道。
“走,跟我進去看看。”
說著,嫪毐冷哼一聲,提著劍往屋里走去,站在其身后的人當然也跟了上去。
燃盡的燭火被重新點亮,漆黑的屋子頓時變得明亮萬分。
內室到處都是插著密密麻麻的箭頭,地面上躺著六具尸體,沒有任何疑問,皆是中箭身亡,殷紅的鮮血留得滿地都是。
一個護衛蹲下查探了一下,起身報告。
“侯爺,全是羅網的殺手。”
“又是呂不韋!?”
嫪毐神色一冷,直接推開護衛,跨步上前。
待到他確定護衛所說的之后,就是提著劍朝著地上的尸體砍去,一邊砍,還一邊低吼道。
“又是羅網!又是呂不韋!”
見到如此瘋狂的舉動,屋內沒有人敢說一句話,全都害怕地撇過臉去。
一直等到嫪毐砍累了,地上的尸體也早已經是面目全非。
鮮血染紅了嫪毐的全身,他滿臉紅暈地喘著氣,隨手把劍扔在地上,手掌上的血液順著衣袖不停地低落。
“候興。”嫪毐扶著腰,招了招手,低聲叫道。
候興一聽叫的是自己,眼中有著明顯的畏懼,但是又不敢不去,他咽了一口口水,緩步走過去。
“候……侯爺,有什么事?”
嫪毐喘著氣說道:“今天你做得很好。”
候興低著頭:“謝……謝侯爺夸獎。”
“你很聰明,這樣。”嫪毐轉過身指著屋內的這些護衛,“從明天起,你就帶著他們去對付潛伏在府外的那些殺手,殺死一個,重重有賞!”
本來無比害怕的候興,聽得一句重重有賞,眼中立馬閃過一道精光。
他的心臟猛跳,一咬牙便狠心應道:“小人一定不負侯爺的重托。”
“很好。”嫪毐點頭,他的雙拳緊握,眼神冰冷。
呂不韋,既然你要過河拆橋,就不要怪我嫪毐,大不了最后玉石俱焚!
……
……
幾日之后。
雍城之外的山崖。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是,掩日大人。”
兩名羅網的殺手隨即消失。
片刻之后,背后傳來一聲輕笑。
“哥哥這幾日可把他們折騰的不輕。”
“但是效果很好,不是嗎?”
玄子燁把面具摘下,回過頭去,焰靈姬和阿言走到他的身邊,淡笑道。
阿言看著玄子燁,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糾結。
玄子燁問道:“怎么了?”
焰靈姬笑著解釋道:“哥哥總是用這副模樣,無論是誰都會感覺怪怪的。”
“嗯嗯。”阿言贊同地點著頭。
“你說這個啊,好吧好吧。”
玄子燁伸手在臉上揉了揉,相貌便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當初讓第五幫他易容也是想要做得真一點,但是來了這里才知道,這些羅網的弟弟殺手根本就不認人,只認劍。
還是這個相貌看得舒服,焰靈姬道:“嫪毐如今可是把呂不韋恨的不輕,現在就只需要等到前輩那邊了。”
“嗯。”玄子燁笑著點頭,“就是不知道嬴政知道了那件事情會是什么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