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宮
屋內檀香嫋嫋,用來取暖的炭火尚未燃盡,便有小公公把準備好的新炭添置進去。
皇后懶懶的躺在用白虎皮鋪就的貴妃塌上半瞇著鳳眼,目光盯著那忽明忽暗的炭火。
“吱……”
炭火忽然發出一聲響,緊接著便是一陣煙氣直往上冒。
添炭的小公公臉色一變,連忙跪在地上對不遠處的皇后磕了幾個響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皇后娘娘饒命……”
皇后身體未動,秀眉微挑:“哦?你倒說說,到底做錯了什麼,讓本宮饒你小命?”
小公公的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跪著的身體抖如篩糠,連看皇后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回,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奴才是因爲手上有水滴到了燃著的炭火裡,驚了娘娘鳳駕,這才,才……”
“是嗎?”皇后懶懶的坐起身來,用狐疑的眼神看著他。
“莫不是你還做了什麼對不起本宮的事情,因而心生畏懼?”
小公公臉色大變,又是三個響頭接連下去。
“皇,皇后娘娘明鑑,奴才,奴才實在沒那個狗,狗膽,敢做對不起娘娘的事情,娘娘,娘娘您……”
“沒那個狗膽?”皇后冷笑一聲,順手抓起放在一旁矮桌上的杯子直接朝他扔了過去。
那小公公身體抖得雖厲害,但卻躲也不敢躲,硬生生的讓那杯子砸在額角,鮮血順著額角流下,劃過他白皙的面龐,看起來甚是觸目驚心。
“依本宮看,你是向天借了狗膽!你以爲在本宮眼皮子底下做的那點事,就能瞞過本宮的法眼嗎?快快從實招來,本宮興許還能饒你一條狗命!”
她的聲音威嚴而凌厲,那小公公嚇得一個激靈,顧不得頭上流下的鮮血,“砰砰砰”又是幾個響頭。
“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命啊!都怪奴才一時財迷心竅,這才收了靜妃娘娘的銀子幫她留意昭陽宮的事情……娘娘饒命!奴才保
證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若有下次,奴才,奴才願以死請罪!求娘娘給奴才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
“下次,你還敢有下次?”
“不不不,娘娘您誤會了,奴才向您發誓,用小的全家人的性命發誓,絕不敢再做對不起娘娘的事情!求娘娘就饒了小的這次吧。”
“念在你服侍本宮還算盡心盡力的份上,本宮就給你一個待罪立功的機會,幫本宮監視著靜妃,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回稟本宮!”
小公公面上一喜,知道小命已經得以保住,連忙擦了擦額頭上混著血的汗水,磕了幾個響頭後,用感恩戴德的目光看向皇后:“奴才謝皇后娘娘不殺之恩,莫說只是讓奴才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便是他日要了奴才的命,奴才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皇后點點頭,對他的承諾似乎甚是滿意。她深深看了那小公公一眼,慢慢閉上眼睛,對他揮了揮手,重新倚回到貴妃塌上:“本宮乏了,你這便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他長吁一口氣,站起身來剛要往外走,耳邊再次傳來皇后的聲音:“你最好給本宮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倘若敢對本宮有半點欺瞞,本宮定叫你生,不如死!”
那恍如從牙縫中擠出的聲音讓小公公渾身一顫,匆匆道了句“是”便逃似的離開。
離開的時候,寶靈恰巧進來,兩人匆忙之下打了個照面,又擦身而過,寶靈因心中有事便沒有多想,倒是那小公公在看清來人是寶靈後,眉頭微微一皺。
他不敢多做停留,加快腳下的步子離開。
寶靈走進昭陽宮後,看到躺在貴妃塌上假寐的皇后,猶豫片刻還是輕聲開口:“皇后娘娘。”
“恩,你來了。”皇后慢慢睜開眼睛看向她,上下打量一番後輕輕點頭,緩緩坐起身來。
“在明妃那兒可還習慣?”
寶靈輕輕福了福身子:“謝娘娘關心,奴婢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惦記娘娘。”
她小心翼翼的
看了一眼皇后,又規規矩矩的垂下眼瞼。
皇后的眸子閃了閃,眼中現出一抹複雜的神色。
“寶靈,幾日不見,怎的和本宮變得如此生疏了?來,到本宮這裡來。”
見她微笑著向自己招手,寶靈一怔,卻還是聽話的走了過去。
皇后在她的服侍下穿了鞋,又在她的攙扶下走到那炭火邊。
望著那爐中燒得火紅的炭火,皇后的眼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寶靈,你可知這炭火有何作用?”
寶靈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有些不解,但還是老實回答:“自然是用來取暖。”
“那除卻取暖之外呢?”
“這……”她疑惑的看著皇后,反問道:“難道還有別的作用嗎?奴婢實在想不出。”
皇后微微一笑,用青蔥玉手指向那燒得火紅的炭:“你瞧這些炭火,像不像我們這些後宮的女人?”
寶靈不解的望著她,皇后癡癡的看著那些炭,自顧自的說道:“爲了能換得一時的暖,拼命的爲那人燃燒著自己的熱情,可到後來呢?只能落得個像炭一樣的下場!”
寶靈若有所思的盯著那些被掏出放在一旁尚未處理掉的燒完的火,眸中不免有些悲慼。
“尋常百姓都道,能進入皇宮中做炭,總好過在百姓家中做柴。他們只看到生爲炭火的高貴,又何嘗能體會到她們的苦處?”
她喃喃自語一陣後,忽然用灼灼的目光看向寶靈:“寶靈,你告訴本宮,若是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你是願意進宮,還是願意嫁給一尋常百姓平淡度日?”
“奴婢……”寶靈正要回答,忽然想到之前和皇后之間的隔閡,連忙惶惶中跪下,面色煞白:“奴婢,奴婢願意一心一意伺候娘娘,萬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皇后看著跪在地上的她,幽幽一聲輕嘆,上前一步把她攙起,語氣略帶感傷:“你瞧,這便是後宮,待得久了,連曾經最親近的人也會變得疏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