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衛(wèi)朔想著楊家作爲鹽戶他們的生活條件應該比張家這樣的普通獵戶、農(nóng)戶要好，可當他進屋一看才發(fā)現(xiàn)，楊家的生活未必就比張家強多少。屋裡也沒什麼像樣的傢俱，楊家每個人臉上同樣帶著不健康的菜色。
“楊二叔，你們家的鹽一般都賣到什麼地方？”趁著張大郎交易時，無所事事的衛(wèi)朔忍不住向楊二叔打聽一些販鹽的細節(jié)。
“大郎，這位小哥兒是？”
楊二叔對身著奇裝異服的衛(wèi)朔充滿了警惕，他從事的是掉腦袋的活計，萬一被有心人發(fā)現(xiàn)了，不但連累家人，說不定會給整座山谷裡的鄉(xiāng)親們帶來嚴重災難，因此面對不知底細的外人時，他不得不再三小心。。
“二叔，我是張家的遠方親戚，家裡遭了兵災不得已纔來投靠張叔。”衛(wèi)朔搶在張大郎之前編造了一套謊言，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他本身來歷不明，要想快速融入到山谷當中，就必須扯著張家的虎皮。
張大郎見衛(wèi)朔自稱張家遠親嘴脣動了動，最終也沒出言反駁，想來是他想起了衛(wèi)朔包裹當中玉米和紅薯。以後玉米和紅薯的推廣還離不開衛(wèi)朔的首肯，這個時候衛(wèi)朔願意和張家攀親，張大郎當然求之不得。
“以前鹽戶煮出來的鹽都要交給不其縣的官府，由他們統(tǒng)一收購併發(fā)賣，我們這些鹽戶只是賺點兒辛苦錢。可自從天下大亂後，官府盤剝的愈發(fā)厲害，普通鹽戶連賺點兒辛苦錢都無法保證。”
“後來我們一家逃難至此，以前的銷售渠道肯定不能用了，目前楊家煮出來的鹽也只能悄悄地賣給不其縣裡的鹽商。由於是私鹽，所以鹽商把收購價格壓得很低，一家人辛辛苦苦勞作一年的收入?yún)s還不能保證家人的基本生活條件。”
說到這裡楊二叔忍不住長嘆一聲，都說鹽商富裕可又有誰知道普通鹽戶的生活有多艱難。一般普通鹽戶，都靠煮鹽補貼生活，茶油醬醋米，都得從煮鹽當中而來。可鹽的收購價格掌握在官府跟大鹽商手中，鹽的收購價格漲不上不去，普通鹽戶的收入就提高不了。
就在此時楊黑子從屋裡挑出自家的鹽，輕輕揭開蒙在上面的麻布。看到張大郎走了過來，楊黑子感慨的說道：“張大哥，你看多好的鹽啊，可惜鹽商就是壓著不肯提高收價，若不是我們沒有自己的鹽店，狗日的才願意賣給黑心的鹽商。”
這時衛(wèi)朔也慢慢的走過去，掃了一眼籮筐裡面的鹽巴，才真正看到了古代海鹽的真面目。他在鹽擔的旁邊站了一會兒，神色間有些疑惑。
“這就是好鹽嗎？”衛(wèi)朔皺著眉頭問道。
毫無疑問，在衛(wèi)朔的眼裡，眼前的海鹽只是最原始的鹽巴，含有很多的雜質(zhì)，表面帶著黃黃的顏色，非常的難看。伸手抓起一把海鹽，感覺澀澀的，顆粒很大，也不均勻。這樣的海鹽，用來炒菜，顯然有點勉強。
猛然間衛(wèi)朔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擡頭問道：“楊二叔，青州所有的海鹽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楊二叔自豪的回答：“當然不是，數(shù)遍整個青州，我敢說沒有一家的鹽有我楊家的好，有些黑心的鹽商甚至往自家的鹽裡摻雜泥土什麼的。但咱們老楊家可是本份老實人，從來不幹這缺德事。”
“什麼？這也叫好鹽？”
聽了楊二叔的話，衛(wèi)朔徹底無語了，就算他再沒見識，也知道後世的鹽都是細細的，粉末狀的，白白的。哪像眼前的鹽卻是大塊大塊的，黃黃的，賣相實在是太糟糕了，光從外表看起來就沒有食用的慾望。
“怎麼？你覺得這鹽不好嗎？”
衛(wèi)朔的質(zhì)疑引發(fā)了楊家人的不滿，竟然敢懷疑他們老楊家鹽的質(zhì)量，若不是因爲對方自稱張家的親戚，楊黑子都想將對方亂棍打出去。
張大郎一看衛(wèi)朔闖禍了，趕忙上前勸解道：“楊二叔，黑子老弟二位莫怪，這位衛(wèi)小哥兒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新奇之物，或許他在外面見過比楊家更好的鹽也不足爲奇。不過，我張大郎深知楊二叔的爲人，斷不會行欺詐鄉(xiāng)鄰之事。”
“哼！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平白詆譭我們楊家不是？大夥兒都是街坊鄰居的，萬一有什麼風言風語傳了出去，我們楊家還怎麼在山谷中待下去。”縱然聽了張大郎的解釋，楊二叔父子二人仍然忿忿不平。
此時衛(wèi)朔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魯莽了，他向著楊二叔深施一禮道：“二叔見諒，剛剛是小子無禮了，小子確實無意冒犯，希望二叔莫怪。”
衛(wèi)朔誠摯的道歉頓時讓一場風波化於無形，張大郎也悄悄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早知如此就不該把衛(wèi)朔帶出來。這要是得罪了楊家，以後他們張家吃鹽都要成了問題，誰知他還沒把心放回肚裡，那邊衛(wèi)朔又開口了。
只見衛(wèi)朔拿著一塊鹽巴問道：“楊二叔，若是有質(zhì)量比這更好的海鹽，這價格是不是會好點兒？”
“質(zhì)量更好的鹽？小哥兒說的是來自蜀中、關中、涼州一帶的青鹽吧。可是如今的青鹽只在世家大族之間流通，平常老百姓可見不到那精貴玩意兒。聽說目前青州的青鹽已是有價無市，不其縣城裡已經(jīng)很久沒有青鹽出售了。”
楊二叔作爲鹽戶當然聽說過青鹽，只是青鹽價格高昂，一般價格都在普通海鹽的數(shù)十倍以上，眼下天下大亂，青鹽的價格越來越高，甚至有的時候就是有錢也不一定可買得到。
聽了衛(wèi)朔的話，張大郎眉間一跳，暗道：“衛(wèi)小哥兒果然是世家大族出身，就是不知道他跟河東衛(wèi)氏有什麼關係，聽說河東衛(wèi)家就是靠河東的井鹽發(fā)家致富的。”
“楊二叔，如果我有辦法將眼前的粗鹽變成市面上青鹽的話，你能不能將其賣的出去？”說著衛(wèi)朔緊緊盯著楊二叔的眼睛。
楊二叔緊張地舔舔乾裂的嘴脣，哆哆嗦嗦問：“小哥兒，真有辦法將粗鹽變成青鹽？”
這個時候不但是楊二叔緊張，就是張大郎、楊黑子二人也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衛(wèi)朔。青鹽那可都是傳說中的東西，他們長這麼大可是連一眼可都沒瞧見過。只是聽老輩人說過，青鹽都是皇帝、貴族用來清潔牙齒用的。
衛(wèi)朔不理衆(zhòng)人的驚訝，自顧自的說道：“楊二叔甭管我有什麼辦法，你只說能不能賣出去？”
楊二叔摸著下巴沉思片刻答道：“如果真能將粗鹽變成青鹽，不但可以賣出去，而且價格還不會低了，說不定能賣到百錢左右。眼下天下大亂，蜀地、關中的青鹽根本運不過來，這中原一帶的青鹽價格都比以往翻了幾番……”
聽了楊二叔的話，衛(wèi)朔終於振奮起來，暫時忘卻了失去家人的痛苦。雖然販賣私鹽是一條快速致富的道路，但目前衛(wèi)朔卻還不敢輕易介入。首先他要考慮到一旦精鹽出來之後，他會不會受到來自其他鹽商的打壓，所以第一步他要建立一定的防衛(wèi)力量。
“呵呵，二叔、大郎，販賣私鹽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尤其是販賣精鹽，弄不好會惹來滔天大禍。”
“所以製作精鹽這事還需要從長計議，我希望將山谷當中所有人都能組織起來，大夥兒全都投入到販賣私鹽的行業(yè)當中。將來我們製作出來的精鹽通過陸路販賣到青州各地，甚至可以的話我們還可以通過海路販賣到江東去。”
衛(wèi)朔的話如同一盆涼水頓時讓激動不已的三人安靜下來，楊二叔畢竟見多識廣，他猛然意識到衛(wèi)朔提出的提純精鹽計劃不但可以爲大夥兒帶來好處，同樣還有可能帶來禍患。不說別的，就是不其城裡的那些鹽商知道了就不可能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