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在她跟前服侍久了,對她自然也了解的通透,這時候不需要自己開口,只要靜靜的聽著便可以了。
沈清蓉見小謝氏開口就說這朱釵廉價低劣,心里到底是被安慰到了一些,只開口對身邊的丫鬟道:“把這東西收起來吧,看著也見氣。”
丫鬟蹲身將那朱釵撿了起來,也不敢放在沈清蓉平常用的妝奩里,只收進了她從來不會翻看一眼的小匣子里頭。
沈清蓉瞧見小謝氏,心里的委屈就又泛濫了幾分,屏退了左右,只埋在小謝氏的懷中哭道:“母親,她這算什么?在老太太跟前爭寵也就算了,還當著五丫頭的面給我沒臉!我的臉都快被她踩在腳底下了!”
小謝氏雖然心疼沈清蓉,可她心里也知道,沈清薇簡直就是個怪胎,這世上就沒有她不會的事情,學問上的事情,從來沒有能難得倒她的,沈清蓉為了跟隨她的腳步,確實過的非常辛苦。可以前沈清蓉有她自己的優點,卻是沈清薇也比不上的,但如今……小謝氏想起沈清薇那顧盼神飛、笑靨如花的樣子,氣的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破了。
“蓉丫頭,娘知道你辛苦,你身為姐姐,卻處處不如她,自然心里難受,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我在謝家的時候,就不如她娘,原本以為委曲求全來當續弦,好歹在名義上還是她的嫂子,可她處處擺國公夫人的架子,我竟什么好處也沒有討到!”小謝氏說到這里,只恨得咬牙切齒,狠狠道:“她們母女兩人,就是我們兩天生的克星啊!”
沈清蓉聽了這話,只越發哭的傷心了起來,委屈道:“母親,今兒你們不在,你沒瞧見老太太有多疼她,還說要把宮里賞賜的燕窩全給她,連四丫頭都沒有份。她原先那個樣子,就算再厲害,那咱們也是橋歸橋,路歸路的,可她現在又變了臉來籠絡老太太,這分明就是針對我!”
這還真是虧得沈清蓉臉大,覺得沈清薇是在針對她,只聽她繼續道:“她送朱釵給我們,往日也是從五丫頭開始選的,可五丫頭從來不敢選我喜歡的東西,今兒就是她,攛掇著五丫頭把那個蘭花釵給選走了。”
小謝氏見她哭的傷心,只安慰道:“就這銀簪,能值幾個銀子,也至于你難受成這樣?回頭我請人再幫你多打幾個,樣子你隨便選。”
沈清蓉只依舊難受,擰了擰身子,吐出一口氣道:“這簪子可不便宜,上頭有珍寶坊篆刻的印子,珍寶坊出品的這一系列花卉銀簪,可都是孤品,上回我跟四妹妹去的時候,也瞧見過,只是掌柜的說要一整套一買,開價一百兩銀子,所以這才……”
沈清蓉想起這些,只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自己買不起一套,好容易沈清薇買回來了,偏生自己最喜歡的那一個,又被人給挑走了。小謝氏聽了,也只嚇了一跳,她三房的太太,這一個月也不過才十五兩的月銀,這一個普普通通的銀簪,居然要了她近兩個月的月錢,小謝氏就算是有這個銀子,只怕也是舍不得買的。
“銀的有什么好的,到時候我給你打一套金的頭面,等過幾們書院就要開學了,到時候我再給你做幾身新衣裳。”
沈清蓉只郁悶的瞥了瞥嘴,終究心里頭還是有幾分難受,“我才不稀罕什么金頭面呢,三妹妹就從來不帶金帶銀的,以后我也不帶這些。”
小謝氏如何不知道沈清薇不愛這些,可她不戴金銀,她戴玉啊!俗話說,金銀有價玉無價,沈清薇那些玉石的首飾,哪一件不是上上品,哪一件是有瑕疵的呢?只怕沈清薇拿出任何一件東西來,都可以換走沈清蓉一妝奩的首飾了。這些,小謝氏都不能說,因為她沒這個能耐,也比不起。
“她不愛這些,那是她不懂事,姑娘家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行,整天跟她一樣板著一張臉,有什么好的,我瞧她也未必就改了性子,不是有古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難易的嗎?我家蓉姐兒才是最溫婉乖巧的姑娘,你只要以后嫁得好了,就能強過她百倍!”小謝氏這輩子算是沒指望了,只能拿這些話來安慰沈清蓉。
母女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體己話,就聽見外面傳來小丫鬟嘰嘰喳喳的聲音,只見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走進來,小聲道:“太太,大房那邊出事了,四少爺爬樹摔了下來,把三姑娘給砸暈了。”
小謝氏和沈清蓉兩人正氣沈清薇,聽見這話,兩人都忍不住一陣欣喜,只是當著丫頭的面畢竟不能笑出來,小謝氏便只能假裝著急道:“到底怎么樣了,你先去問問,就說我和二姑娘一會兒就過去。”
沈清薇的流霜閣里頭,這會子正亂成一團,丫鬟婆子烏壓壓的跪成了一片,謝氏臉上還帶著淚光,指著眾人罵道:“三姑娘回來這才第一天,就出事了,這到底是怎么了?”
禍頭子沈伯然這會兒也不敢吭聲了,只跪在地上,小身板都瑟瑟發抖了起來。一旁的金媽媽又心疼他,不敢告訴謝氏事實的真想,生怕沈伯然挨板子。其他的那些小丫鬟婆子,見金媽媽都不開口,自然是沒有膽量說主子的不是的。
謝氏見眾人都不吭聲,心里的怒火又涌上去了幾分,這時候時候外頭劉媽媽正好進來回話道:“大夫請過來了,太太先消消氣,好歹讓大夫看看姑娘先。”
謝氏聞言,也只從紅木圈椅上站了起來,看了一眾跪著的奴才,厲聲道:“等我看過了姑娘,再回來收拾你們。”
沈伯然見謝氏要走了,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可想起躺在里面昏迷不醒的沈清薇,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上前拉住了謝氏的衣裙道:“娘,是我錯了,我不該上樹抓知了,姐姐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想一起進去看看姐姐。”
謝氏過來之前,劉媽媽早就跟她大致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花園里人多嘴雜,終究也是瞞不住事的,她之所以發這么一通大火,其實也是想看看自己這個小兒子,究竟有沒有一些擔當。謝氏年近三十才生了沈伯然,自是寵得沒邊,連老太太也時常看不過去,只說這樣寵著,將來必定害了他。
謝氏瞧見沈伯然一張圓滾滾的臉上淚痕遍布,早已經心軟了,原本想著要狠狠的治他一回,這下子也狠不下心去了,只蹲下來,伸手擦了擦他臉上的淚痕,嘆息道:“然哥兒,以后可千萬不能做這樣讓人擔心的事情,這次幸好你姐姐救了你,不然的話,便是傷在你的身上,我也是萬萬舍不得的。”
等沈清薇醒來的時候,就瞧見沈伯然趴在她的床沿上,一雙眼睛哭得跟桃子一樣紅腫,見沈清薇醒了過來,只破涕為笑,高興的大聲喊道:“娘,快來快來,三姐姐醒了!”
沈清薇只瞪了沈伯然一眼,聲音有點沙啞道:“你小點聲,現在都什么時辰了?”沈清薇醒來的時候就覺得房里頭很暗,估摸著這會子應該已經很晚了。
謝氏白天剛剛回去榮恩堂,就聽說沈伯然從樹上摔下去的事情,嚇的茶盞都碎了一地,可回話的丫鬟只說,四少爺沒事,三姑娘上去接住了四少爺,結果自己給砸暈了。謝氏只忙不急就讓人去傳了大夫過來給沈清薇診治,一番診治之下,才知道沈清薇為了救沈伯然,左手手臂脫臼了。
謝氏聽見沈伯然的喊聲,只忙從廳里走了進去,見沈清薇醒了,只擦了擦眼角問道:“薇薇,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哪里疼了?”
沈清薇只搖了搖頭,低頭的時候才瞧見自己被抱得嚴嚴實實的手臂,她用力抬了抬,肩膀還能動,只是下面這一段似乎動不了了。可看見沈伯然活靈活現的蹦來蹦去的樣子,沈清薇便覺得很值,用自己的膀子能換回弟弟的一條腿,也不算虧了。
“我不覺得哪里疼,弟弟沒事就好。”想起前世那一段時間一直以淚洗面的謝氏,和躺在床上幾個月都沒能出門的沈伯然,沈清薇覺得自己這點犧牲,到底算不得什么,有什么能比一家人高高興興的還重要呢。
“你這傻孩子,一堆的丫鬟婆子,怎么偏你就自己上去了呢!可見這些丫鬟婆子都不上心,等我一個個把她們都給打發了。”謝氏心疼女兒,氣的牙齒都抖了起來:“幸好大夫說只是脫臼了,若是骨頭斷了,只怕能不能養好,還不一定呢,你這樣一雙撫琴的手,怎么能受一點點的傷呢!”
沈清薇聽說只是脫臼了,也只覺得自己是福星高照了,原本她還在想如何推脫瑯嬛書院的中秋迎新會表演,這樣一來,只怕她自己就算是想要毛遂自薦,也沒有人敢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