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一時心緒煩亂,便坐在書房里抄起了經書來,幾句經文下去,心緒便又安定了幾分下來。丫鬟們瞧見謝氏來了,只迎了出來道:“太太怎么有空過來,姑娘還說今兒太太事情多,未必能忙得開,還叫打發幾個小丫鬟,往大房那邊去,看看有什么跑腿的事情,能幫上忙的?!?
謝氏聽聞,便笑著道:“用不著你們忙,下人多的是,哪里能動到你們這里的人,外院打掃的婆子小丫頭子多的去了,你們只把姑娘服侍好便好了?!?
沈清薇隔著簾子便聽見謝氏的聲音,一時倒也好奇了幾分,只想著她這會子如何有空往這邊來,便放下了筆墨,迎了出去道:“母親這會子怎么有空過來?只怕大房那邊又要忙得一團亂了。”
謝氏見沈清薇從里頭出來,只笑道:“有你三嬸娘幫忙,我樂的偷個閑,不過明兒一早,得派人去你們書院說一聲,這幾和你四妹妹只怕不能去書院上學去了。”
沈清薇早已經把這事情吩咐了下去,見謝氏交待,便開口道:“我已經吩咐丫鬟們出去跟平日送我們去書院的車夫說了,明日且讓他去跑一趟?!鄙蚯遛鼻浦x氏仍舊一臉無知的樣子,只把林氏還當知己一般,心下又擔憂了幾分,只淡淡道:“母親如今越發懶怠了,這些事情本就是母親的分內事,反倒交給三嬸娘做去,老太太若是知道了,只怕也要嗔怪母親躲懶呢!”
沈清薇如何不想讓謝氏也輕松輕松,可身為衛國公府的主母,謝氏如何能休息得了?況且小謝氏死這件事上頭,謝氏雖沒責任,好歹也總留下些讓人口角之處,這時候若還一味躲懶,只怕老太太也要看不下去的。
“什么分內事、分外事?我白白被你大伯娘折磨了這幾十年,如今她到死了還不能放過我,我還不能偷這個閑?”
沈清薇聽謝氏這么說,心中越發著急了幾分,見她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只擰眉道:“母親這么說,到底有些不對,便說大伯娘今日這事情,母親難道就沒有不對的地方?”
謝氏本就有幾分心虛,如今聽沈清薇這么說,只越發覺得狐疑了起來,低聲嘀咕道:“我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難道她運氣不好死了,還要賴在我的頭上不成?”
沈清薇聽謝氏這口氣,分明是有些心虛的,便使了眼色,命丫鬟們都忘外頭去,見謝氏仍舊低著頭,手里端著茶盞不語,這才開口道:“母親并沒有不對的地方,只是……母親既是一心想把大伯母和二姐姐送去莊子上的,那又何必對外宣稱是送去別院養病?”
謝氏一聽這話,頓時就傻眼了半分,只擰眉看著沈清薇道:“怎么?有人在你跟前亂說話了?”
“在我跟前亂說話倒是算不得什么,只是母親也不想想,我都能聽到這些話了,更何況是老太太跟前,想必遲早也是知道的,若老太太問起,母親又當如何開口呢?”
“這……”謝氏聞言,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只低眉道:“這種事情,誰會閑著跟老太太說去?便是老太太知道,那也不知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到時候你大伯娘尸骨也寒了,諒老太太也不會太計較這些的,哪里還有真為了個死人,找活人不痛快的?再說了,老太太心里不也有把你大伯娘攆去莊子上的意思嗎?我也不過就是尊她的意思罷了。”
沈清薇聽了謝氏這話,只嘆她當真是糊涂的厲害,也難怪姥姥那時候在平寧侯府不是小謝氏姨娘的對手,但看謝氏這性子,便知道她姥姥估計也是糊涂的。
“母親這么說也沒什么錯處,可如今母親又這般怠慢大伯娘的喪事,只交給三嬸娘去辦,到時候老太太在把這些事情聯系起來想一想,便是母親沒什么歹心,在別人口中,只怕也能編派出不少難聽的話來。況且……母親和大伯娘這十幾年都不合,國公府中誰人不知,到時候大伯娘是死了一了百了,別人只會說母親小肚雞腸,為了一些小事,竟要活活治死大伯娘,這罪名擔下來,可就大了!”
“這……這……當真會有人這么說?”謝氏聽沈清薇這么說,一時也有些慌神了,只郁悶道:“哪里會有這樣別有用心的,若真是這么說,那真是天理不容了,我只想把她們送走,哪里就想讓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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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薇見謝氏總算是重視了起來,這才淡淡道:“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母親還是小心些的好,就比如今日吧,母親實在不該丟開了大房的事情過來,便是在那邊裝個樣子也是好的,到時候老太太問起來,也好回話。況且老太太原也是知道母親和大伯娘之間的過節的,若是母親在這個事情上頭可以摒棄前嫌,讓大伯娘體體面面的去了,老太太還能更高看母親一番呢!”
替小謝氏辦個體面喪事,這原本是謝氏萬萬不情愿的,可被沈清薇這么一說,卻又便得不得不這么做了起來,心下只郁悶道:“死了都還要搓磨我,我也不知道是哪輩子開罪了她了?!?
沈清薇聞言,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又勸了謝氏一句道:“母親便是心里再不痛快,這也是最后一回了,等過了這些時日,大伯娘入土為安,這些事情也就都了解了,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呢?”
謝氏聞言,便也只點了點頭,又道:“你既然這么說,那我還是去大房那邊守著。你父親已經回府了,如今正在老太太那邊請安,想來也是要問起這事情來的?!?
沈清薇見謝氏微微有些擔憂,便只勸她道:“父親那邊,母親倒是可以放心,父親從不過問家中瑣事,這些事情必定也是交給母親處理的,他不過在外頭招呼人而已,想來外頭的人,總不像后院里的人一樣愛嚼口舌的。”
謝氏聽了多少放下幾分心來,正這時候天色也暗了下來,沈清薇便讓丫鬟傳了晚膳過來,留下謝氏在流霜閣稍稍用了一些。謝氏不敢耽誤,便往大房那邊瞧去了。
此時請來的專門幫死人大殮的婆子已經幫小謝氏穿上了壽衣,林氏在大廳里左右張羅,又見幾個管家媳婦進來回話,說是前頭大廳已經準備好了設好了靈堂,只等著把死人給抬過去了。
這時候正有婆子進來,見謝氏不在,也不知道林氏做不做得了注意,又想著林氏素來為人和善,想來這事情問她也無妨,便開口道:“馬家棺材鋪的老板說,這幾日正巧死的人多,幾副好棺材都被人訂去了,如今只剩下一副杉木的,一副楠木的,問我們家要哪一副的好?”
按著一般的道理,國公府的太太死了,怎么也要買上一副楠木棺材的,可如今謝氏和小謝氏不合,萬一她私下做主訂了楠木棺材,到時候出錢的可是謝氏,萬一謝氏不肯,她倒是成了這冤大頭了,便也不敢私自定下,只回來請示謝氏。
林氏聽了這話,倒也有幾分為難,以她對謝氏的了解,她只怕是一份銀子也不想花在小謝氏的身上,最好那一塊破爛席子,圈著葬了才好呢!可這話如何說得出口去?只如今這人回得是自己,自己卻也不能隨便定下,她若定了杉木的,說出去實在不好聽??扇羰嵌碎镜模x氏只怕是從今就要把她給記恨上了。
“自然是定楠木的,這還用回來問嗎?我們這樣的人家,便是死了個姨太太,也不好意思用杉木裝殮,更何況是大房的太太呢!”謝氏一邊說,一邊從外頭進來,見了那婆子只繼續道:“你快去讓馬老板把那楠木的棺材送進來,明兒吊唁的人就到了,這要是棺材還沒著落,豈不是讓人笑話。”
那管事媳婦原是管理府上香油買辦的,如何不知道謝氏和小謝氏之前的過節,如今聽謝氏這么說,倒是疑惑了不少,口中卻不敢多說半句,只一個勁點頭應道:“那奴婢這就派人去說去。”
林氏見謝氏不過就是出去了一趟,回來竟似換了一個人一樣,心中也疑惑幾分,正不知說什么好,只聽謝氏開口道:“三嬸子在這兒也忙了許久了,我剛吃了飯過來,只怕三嬸子還沒用晚膳吧,不如先吃飯去?一會兒再過來也是一樣。”
林氏忙才忙碌,一時倒是沒覺得餓,這時候聽謝氏這么說,卻也有些餓了,便吩咐丫鬟道:“直接把晚膳送到這邊來就好,我稍稍用一些就好?!?
謝氏聞言,便笑著道:“小嬸子不必著急,這兒有我呢,你好生吃去,我在這邊照應著,這原本就是我分內的事情,少不得也只能熬過這幾日了?!?
林氏聽了這話,越發就狐疑了幾分,也不知道謝氏葫蘆里賣得什么藥,便只陪笑道:“既然二嫂子在這邊,那我可就先回去吃晚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