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聽說小謝氏小產(chǎn)了,震驚之余,心中卻暗暗有些快意,只臉上還一本正經(jīng)問道:“好好的,怎么就會小產(chǎn)了呢?請大夫了沒有?”
那丫鬟回道:“已經(jīng)派人請去了,才來回太太的。”
謝氏見沈暉臉上還有一絲猶豫,也沒再說什么,只開口道:“老爺不如好好思量思量,妾身先去大房看看是個什么光景。”
沈暉渾渾然點了點頭,蹙眉落座,目送謝氏離去。
大房里頭,幾個婆子正端著銀盆往外頭來,謝氏瞄了一眼那盆中的血水,也知道小謝氏這孩子必定是保不住了。若不是這孩子,小謝氏如今一早就被送去了莊子里,這衛(wèi)國公府也早已經(jīng)清靜了。如今鬧成這般烏煙瘴氣的樣子,即便謝氏幸災(zāi)樂禍幾分,卻也覺得有些頭疼。
及至大廳,謝氏一眼便瞧見沈清蓉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正低頭抹淚。謝氏便喊了一個方才拉著他們回來的婆子問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好端端的,大太太如何會小產(chǎn)了?”
其實謝氏心中是有些害怕的,方才她一怒之下,讓婆子將小謝氏和沈清蓉拉了回來,那些婆子平常就是打雜干粗活的,若是稍有不慎,碰到了小謝氏,這又是她的不是了。
那婆子見謝氏問起,也忙上前回道:“奴婢們也不太清楚,將大太太送回房之后,一直是二姑娘和大太太在一起的,奴婢們就守在外頭,誰知道就聽見了里頭大太太喊了起來。”
謝氏聽說這跟她們這些婆子沒什么干系,便放下了心來,只隨口道:“既然如此,那也就罷了,我雖讓你們將她們送回來,但她們畢竟還是國公府的主子,禮數(shù)上,你們也要周全。”
那婆子聞言,也只松了一口氣,一個勁道是。一時有小丫鬟送了茶盞上來,又請了上回給小謝氏診脈的大夫過來。那大夫進去后片刻,林氏也聞風(fēng)趕了過來,見謝氏已經(jīng)在了,兩人見過了禮數(shù),只都坐了下來。
“大嫂子也太不小心了,好好的怎么就小產(chǎn)了?”林氏見謝氏跑的快,只當(dāng)是方才那些婆子一時不小心下了重手,便也不敢高聲詢問,只低低的問了一句。
謝氏既知道和自己沒有關(guān)系了,只開口道:“這我也不知道了,倒是要問問我們家這個二姑娘了?”謝氏說完,只抬起頭看著沈清蓉,眸中還透著一絲厭惡。
沈清蓉聞言,只瑟縮著身子,卻不敢說半句話,只一味的哭而已。
林氏雖然也瞧不上沈清蓉,可見她一個姑娘,今日又遭遇了這么些事情,想必早已經(jīng)嚇破了膽量,便笑著勸慰道:“二嫂子問她,她能知道什么,不過一個孩子,還是等大嫂子好了,問問大嫂子吧!”
謝氏聞言,只冷冷道:“也罷,反正她們是娘倆。”
一時間里頭只傳來嚶嚶嚶的哭聲,只見簾子一閃,大夫便從里面走了出來。謝氏和林氏都起身迎了上去,問道:“王大夫,大太太的身子可要緊?”
沈清蓉雖沒站起來,身子卻忍不住挺得筆直的,豎著耳朵聽那王大夫回話。
“孩子自然是保不住了,大太太也是有了年紀(jì)的人,能懷上這一胎已是不易了,只怕日后也難有子嗣了。”
謝氏和林氏聽了,也沒什么好說的,小謝氏做盡了壞事,嘗些報應(yīng)也是有的。之前兩人心中還嘀咕,怎么偏生這樣不知惜福又唯恐天下不亂的人,還能讓她懷上孩子,卻不想原來也只是贈他一場空開心罷了,到底也讓她嘗了一回這得了又失的滋味。
謝氏只覺得大快人心,原本還想冷笑一聲,可當(dāng)著大夫的面兒終究是做不出來,便冷冷開口道:“既然如此,還請大夫開個藥方,好好幫大太太調(diào)理調(diào)理是好。”
那大夫聽了這話,只應(yīng)了一聲,往一旁小幾上,拿了筆墨紙硯出來,將藥方寫了下來。
沈清薇在流霜閣聽了小謝氏小產(chǎn)的事情,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細細回想了一下前世,似乎也沈家后來也確實沒再添什么弟妹,到底這孩子并不是命理該有的。
因的今日忙亂了一日,沈清薇也沒胃口用晚膳,只讓廚房熬了一碗桂圓蓮子羹來,稍稍的喝了一口下肚。
良辰見榻精神不濟的樣子,便開口道:“姑娘瞧著精神也不好,老太太又病著,不如明兒不去書院了,橫豎在家休息幾日,也好在老太太跟前盡孝。”
沈清薇只點了點頭,又想著如今沈清蓉也卷進了鎮(zhèn)南王世子這爛事里面,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場?越發(fā)覺得頭疼了幾分,只闔上眸子,一時卻也睡不著。
沈清薇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幾回,終究還是一絲睡意全無,便索性又披上了衣服起身,命丫鬟磨了墨,又將《心經(jīng)》抄了一遍,只抬眸想了想,開口道:“良辰,明兒一早你去替我回了太太,我要去龍巖寺一趟,為老太太祈福念經(jīng)。”
良辰見沈清薇神色凝重,便也沒在說什么,只點了點頭,看著天色著實不早了,只勸慰道:“姑娘既明兒要早起,今夜也該歇了。”
沈清薇聞言,只站起來,揉了揉方才發(fā)緊的脖頸,點頭道:“這就睡去吧!”
第二日一早,不到卯時,沈清薇便醒了過來,因見謝氏還沒起身,便讓丫鬟一會兒向她回話,自己命婆子準(zhǔn)備了馬車,不過帶了一些香油錢,便往龍巖寺去了。
她此去龍巖寺,為老太太祈福念經(jīng)是一點,還有一點,卻是想再去那草廬一趟,見一見弘善法師,說不準(zhǔn)他能給自己指點一些迷津。
今日既非初一,也非十五,去龍巖寺的人并不多。此時正是早春三月,春意盎然,一路上草木扶疏、春花明媚,端得是一派好景致,卻唯獨只有車?yán)锏纳蚯遛比耘f緊蹙著眉宇。
馬車到龍巖寺的時候也不過辰時,因非一般上香時日,因此山門并未大開,只留了一扇角門開著,見有遠客來了,守在門房的沙彌少不得迎了出來。
沈清薇只命跟車的婆子上去招呼了,一行人進了寺中,依次參拜禮佛。沈清薇前世并非一個深信佛道之人,也從來不信這些輪回之說,可如今重活一世,對這些事情都懷著幾分敬畏之心。尤其想到李煦前世夭亡,而今生卻依然健在,想必這世道必定也是因人力而改,因此想起老太太雖然前世健朗,也不知道今生是否如從前一樣,反倒又添了幾分擔(dān)憂。
那婆子平常就是常跟著謝氏出門的,這些禮數(shù)具也周全,只扶著沈清薇各處參拜,等拜到最后一處大雄寶殿前頭,這才開口道:“姑娘要許什么心愿,只管跟菩薩說去,老奴去幫你把香油錢捐上。”
沈清薇點了點頭,撩起裙子跪在殿中的蒲團上,一旁的丫鬟只將點燃的香遞到她手中。沈清薇抬起頭,看見大殿中的金裝佛像寶相莊嚴(yán)、有著一種特有的慈悲感。沈清薇閉上眼睛,只肅然跪拜,將心中一應(yīng)瑣事全吐露給了佛祖。
三拜九扣之后,丫鬟才扶了沈清薇起身,沈清薇命小丫鬟領(lǐng)著婆子往禪房休息,自己則帶著良辰,往山后的草廬那邊去了。
后山的月洞門上,早就爬上了碧綠的蘿藤,索性今日沈清薇運氣,這門口居然不見守門之人。
沈清薇提著裙子往后山上去,遠遠望去,只覺得那一片林子越發(fā)的蒼翠碧綠,而那草廬在陽光之下越發(fā)顯的金黃璀璨,仿佛里面孕育著無盡的瑰寶。
“姑娘就這樣去嗎?要不要奴婢先過去瞧一眼,看看弘善大師在不在?”
“你不用去了,有句話說:佛渡有緣人,你便是去了,若沒個緣分,只怕也沒有人會應(yīng)你。”
良辰聽了這話,倒是有些不服氣了,只笑著道:“姑娘怎么就知道我是沒緣分的呢?我且不信了,我先過去瞧一瞧。”
沈清薇見她不聽,也只隨她先去,自己則在后面慢慢的走著,經(jīng)過那一處泉眼,又想起當(dāng)日和李煦初會時候的場景。
說話間已經(jīng)走至門口,良辰也已來了片刻,見申請來了,這才開口道:“姑娘怕是白來了,我都來了半日了,在門口問了好一陣子,也沒聽見里面有人回話。”
沈清薇聽了這話,卻沒應(yīng),只淡然開口道:“信女沈清薇跪求弘善大師……”沈清薇說話間就要跪下,卻不想里面只傳出聲音道:“去泉邊,打一瓢水來。”
沈清薇聞言,嘴角微微一笑,良辰聽了這話,只忙著就要去打水,卻被沈清薇攔住了道:“我去打,你到一旁候著吧。”
不過片刻,沈清薇便親自打了一瓢山泉過來,走至門口,又道:“大師,一瓢山泉已經(jīng)打來了。”
里面半刻沒有人回話,過了片刻,才聽見弘善大師回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你若將這一瓢山泉飲盡了,我便幫你度過這個難關(guān)。”
沈清薇聽說此言,神色略略游移,心道她這話還沒開口呢,弘善大師怎知自己的困惑,便咬了咬唇道:“多謝大師指點。”
沈清薇正要低頭喝水,誰知眼前那一道香黃色的簾子一閃,李煦正抬起頭,眸色溫和的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