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胤父子倆前往睿王府的事情自然瞞不住京城里消息靈通的人,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有想要隱瞞。聽到這個消息,東方靖當(dāng)場便摔了手中的茶杯。
理王妃安靜地坐在一邊看著無比憤怒的丈夫,自從莫先生被殺…不,或許應(yīng)該說自從陸離出現(xiàn)在京城開始,睿王府就一直都不太順利。從前東方靖還能說服自己忽略陸離,或者給自己許多別的解釋。但是現(xiàn)在陸離已經(jīng)成長到任何人都無法再忽視他的地步了。東方靖自然也不能。
十多年臥薪嘗膽……東方靖只要一想到因為陸離自己這些年的辛苦可能會付之一炬,就無論如何也無法平靜下來。為什么會有陸離這樣的人存在?為什么陸離的運氣會這樣好?
砸過了茶杯顯然不能解氣,東方靖抬腳便將跟前的椅子踢倒了下去。沉重的響聲讓守在門外的侍衛(wèi)也嚇了一跳。不過礙于王爺事先吩咐了任何事情都不許打擾,只得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眼,希望不要出事。王爺和王妃素來恩愛,王爺總不會對王妃動手吧?
理王妃看著眼前風(fēng)度全無地東方靖,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悵然。不過很快,這一絲情緒便被遮掩了過去,理王妃抬起頭來道:“王爺,現(xiàn)在不是動怒的時候。”
東方靖冷哼一聲道:“都說百里家書香門第,傲骨長存,本王看也不過如此。這才剛出了點事,百里信就送上門去攀附睿王府了?以后怎么樣還不好說呢,百里信就不怕偷雞不成蝕把米?”
理王妃心中暗道:“你這么生氣,不過是因為百里信攀附的不是你罷了。若是百里家肯歸順你,你又怎么會這么生氣呢?”心中雖然這么想著,理王妃面上卻依然是一派賢淑的模樣,輕聲勸道:“王爺既然明白這個道理,又何必再動怒?氣壞了自己豈不是得不償失?”
東方靖嘆了口氣,走到一邊做了下來,望著理王妃道:“如今百里修跑了,整個京城便是睿王府勢大。真是沒想到,這二十多年睿王府不聲不響的,竟然…當(dāng)真是不叫的狗會咬人!”
理王妃道:“睿王府勢大,不過是因為睿王府的兵權(quán)還有曾從謙如今掌握著巡防營罷了。朝中的官員,有幾個支持睿王府的只怕也不好說。更何況……不是還有晉王兄么?”
東方靖輕哼一聲道:“晉王?他如今不過是陸離捏在手中的傀儡罷了,能有什么用?”
理王妃搖頭道:“身為親王,誰會甘愿做個傀儡呢?”
聞言,東方靖垂眸若有所思,良久方才道:“王妃的意思是我們跟晉王聯(lián)手?但是晉王的野心同樣不小,到時候能不能斗得過睿王府不好說,就算是僥幸贏了,只怕他也是翻臉無情。”
理王妃笑道:“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如今晉王只怕對睿王府也是十分忌憚的。”
東方靖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方才道:“王妃提醒得對,本王要好好想一想。”
理王妃站起身來,道:“那妾身就不打擾王爺,妾身先行告退。”微微一福,理王妃起身走了出去。站在書房的門外,理王妃抬頭仰望頭頂?shù)奶炜眨竭吢冻鲆唤z似有還無的笑意。
為了這王妃之位她付出的太多了,已經(jīng)走到了這個地步,無論如何也不能后悔,不能后退。她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單純的少女了。
第二天例行的朝會上,依然是由晉王主持,仿佛什么都沒有變化一般。但是很多人都知道,有什么東西變得不一樣了。原本站在第三排的陸離,出現(xiàn)在了第一排的行列。這自然不是陸離主動要求的,而是有人主動讓位給她的。讓位的人是左相黎蘊,陸離對黎蘊的印象非常寡淡,這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畢竟左右丞相可以說是東陵最高的實權(quán)官員。
不過,事實上卻并非如此,朝中大權(quán)被六部瓜分,司法檢察之權(quán)則屬于大理寺和都察院。丞相之位早先確實是位高權(quán)重,但是從先帝開始就刻意打壓相權(quán),一度甚至想要廢除丞相之位,因此導(dǎo)致了東陵相權(quán)不彰。等到昭平帝登基之后,也延續(xù)了先帝的理念,丞相是要高高捧起來的,但是丞相想要手握重權(quán),是萬萬不行的。昭平帝登基前十年,換了六個左相,四個右相。之后五年,各換了一個左右丞相。然后…昭平帝的丞相們終于老實了。輪到這位黎相上位之后,這位成了目前唯一的丞相,也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丞相。
至于右相,一年多之前告老還鄉(xiāng),從此這個位置一直從缺了。
一個一品丞相主動給一個二品尚書讓位,未免讓人覺得有些諂媚。但是這位黎相卻做的十分坦然。反正平時朝堂上的事情老夫也不怎么說話,何必站著位置不放呢?讓出來給東方大人,議論朝政也方便嘛。
其實黎蘊心里有數(shù),如果昭平帝一朝太平無事,他大概就是東陵最后一位丞相了。從東陵立朝開始,東陵的每一代帝王都在有意識的消磨丞相的權(quán)力。只是之后的幾代帝王都沒有太祖皇帝的魄力,才讓丞相這個位置茍延殘喘至今罷了。黎蘊也沒什么不滿的,他想要效忠于皇帝,但是皇帝卻并不會因為他的效忠而放棄打壓丞相,無論哪一個皇帝上位都是一樣的。黎蘊明白,對皇權(quán)有威脅的不是他黎蘊而是丞相。
現(xiàn)在相權(quán)沒有對皇權(quán)照成威脅,反倒是皇帝陛下自己被宗室和一個戶部尚書給放倒了。黎蘊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但是不管怎么樣日子還是要過的。黎蘊能夠在左相這個位置上坐穩(wěn)這么多年還安然無事,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識時務(wù)而且看得清楚局勢。
雖然睿王府如今并沒有什么表示,但是黎蘊堅信,比起晉王和理王,能夠走到最后的一定是睿王府。
至于別人說他拍馬屁什么的,黎蘊也不在意。你們倒是想拍,只是拉不下那個臉吧?
雖然這個變化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但是大家卻有志一同的沒有什么表示,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只是陸離依然收到了人群中幾個不善的眼神。
柳浮云站在后面一些的位置望著前面的陸離微微蹙眉,他不知道陸離為什么會這樣做,他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必然會招來朝堂上下甚至是天下讀書人的敵視。但是柳浮云也知道,陸離既然這樣做了,就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晉王也在看著陸離,眼神帶著幾分慎重和試探的意味。他想知道,陸離這是什么意思?是陸離自己耐不住寂寞了想要跳出來爭權(quán),還是睿王府對他的某種暗示?晉王現(xiàn)在非常煩躁,睿王要是想要做什么,直接表示出來晉王就算難受到底也能接受。但是現(xiàn)在這樣讓人完全猜不出來,反倒是讓晉王更加的不安。
陸離察覺到晉王省視的目光,神色平淡地朝他微微點了下頭。晉王只覺得心中煩躁之意更甚,陸離分明只是一個才剛剛年過二十的年輕人,為什么會讓人覺得如此的高深莫測。這種感覺和壓力,甚至不遜于在面對睿王的時候。難道睿王府的血脈就當(dāng)真如此得天獨厚?
今天的朝會上,并沒有人提起之前宮里的事情。人們仿佛都將昭平帝給忘記了一般。朝會上真正需要討論的是明天的四國和談。這次三國對胤安的戰(zhàn)事,按理說三國應(yīng)該是天生的同盟才對。但是西戎率先撤軍,如今又跟胤安勾勾搭搭的,也就讓這次的和談多了許多變數(shù)。然而事實上,無論談不談得成,大家其實都不想打仗。
無論是西戎胤安還是東陵,國內(nèi)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處理,絕不是起兵打仗的好時候。至于莫羅,莫羅本身對鄰國的領(lǐng)土也沒有什么執(zhí)念,而且莫羅是四國中面積最小的,又夾在三國之間,她們自然更不想打仗了。
所以,這次和談最后能占多少好處,真的還不好說。
那晚陸離向百里修要了西戎的三成利益,不過朝堂上有一半的人對此都不甚看好。就算是白紙黑字寫下來的合約都不一定作數(shù),更何況是口頭的協(xié)議?更讓人覺得尷尬的是,百里修身為東陵舉足輕重的百里家嫡子,竟然會成為西戎國師。為此,朝堂上有半數(shù)的官員都要求嚴(yán)懲百里家。
一番唇槍舌戰(zhàn)下來,等到眾人出了宮門的時候已經(jīng)是正午了。
“少雍兄。”出了宮門之后,柳浮云才叫住了走在前面的陸離。自從陸離改了姓氏之后,柳浮云便開始稱呼陸離的字了。陸離停住了腳步,轉(zhuǎn)身看向柳浮云,“柳兄?”
柳浮云看了看陸離,道:“少雍兄有急事?”
陸離淡笑道:“算不上什么急事,柳兄可是有什么事?”
柳浮云道:“一點小事。”
陸離點點頭,示意柳浮云邊走邊說。
兩人并肩朝著宮門外的大街漫步而去,留下身后的不少官員側(cè)目而視,議論紛紛。
“看來柳家如今當(dāng)真是投靠了睿王府?”
“不只是柳家,百里家不也一樣么?方才東方大人還替百里家說話呢。”
“媚上佞幸,叛國亂臣,睿王府這也太不挑了。還有今天,就連黎相都主動向睿王府示好,睿王府這是想要干什么?”
“睿王殿下一直都沒有出面,或許…睿王殿下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
“這個,確有可能。如此大事,還是要告知睿王殿下才好。睿王府幾代忠義名聲,莫要被一個剛認(rèn)回來的搞的聲名狼藉才是啊。”
“正是這個道理。”
陸離和柳浮云漫步走在街邊上,靠近皇宮的幾條街上行人并不多。陸離側(cè)首看向柳浮云問道:“柳兄有什么話想說?”柳浮云微微蹙眉道:“今天少雍兄在朝會上……”
陸離揚眉道:“柳兄是想說,黎蘊?”
柳浮云點了點頭,陸離淡然笑道:“他自己要讓,我又何必與他推諉?黎蘊是聰明人。”
柳浮云皺眉道:“少雍兄這般,只怕會惹人非議。”
陸離笑道:“柳兄,凡事…不能兩全。陸某既然入朝為官,自然不會只是為了青史留名的。”
柳浮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少雍兄有睿王府支持,循序漸進(jìn)豈不是更加妥當(dāng)?須知,那些文官平時看著不起眼,但他們?nèi)羰氰F了心要拖你后腿,只怕少雍兄也要頭疼的。”而且,文人有時候是最不講道理的一群人。他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認(rèn)定了你是擅權(quán)亂政,就要跟你死磕到底。
陸離笑道:“循序漸進(jìn)?柳兄,我入朝第一天便想過了。以我的年紀(jì)和資歷,循序漸進(jìn)想要掌握大權(quán),最少也還需要十五年。在此之前,無論我用什么法子掌權(quán),都會有人罵的。而且,在這十幾年的權(quán)力爭奪中,還不知道要消磨掉多少人力和意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浪費這十五年的時間?”十五年,能做多少事,浪費在這些人的身上,他嫌自己命太長了么?
柳浮云道:“掌握大權(quán)?多大的權(quán)才叫大呢?”
陸離揚眉,眉宇間銳氣逼人,“能夠改變這東陵天下的權(quán)力!”
“……”那你何不直接登基為帝?雖然陸離的身份有些不合適,但是柳浮云相信只要睿王支持,陸離也未必就做不到。自己當(dāng)了皇帝,想要改天換日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陸離仿佛看出了柳浮云在想什么,搖了搖頭道:“這個……我從前沒想過,現(xiàn)在也沒想過。不過是又一個無聊的輪回罷了,我何必?”
柳浮云搖頭,苦笑道:“老實說,在下實在想不透少雍兄到底要做什么。”
陸離淡笑道:“原本,我也不確定我到底要做什么。不過,最近一年我倒是想明白了一些。”
“可否見教?”柳浮云問道。
陸離笑道:“雖然想明白了一些,卻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完善。或許,過些日子可請柳兄幫忙參詳一二?總要等送走了那些瘟神再說吧。”
柳浮云笑道:“如此,在下就恭候了。”
陸離點點頭,看著柳浮云道:“柳兄,柳家……”
柳浮云了然,“在下心里有數(shù),請睿王殿下和少雍兄放心便是。”如今的局勢,對柳家來說其實是一個緩沖和轉(zhuǎn)圜的機會,柳浮云自然不會放過。
陸離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
陸離回到府中的時候,有幾個意料之外的客人正在等著他。陸離看著坐在一邊的穆翎和趴在地上的百里岄,最后將目光鎖定在了坐在穆翎下首的安明府知府蔡忠身上。之前在安明府他拋出了橄欖枝,但是蔡忠一直都沒有反應(yīng),讓陸離頗為失望。不過也只是失望而已,蔡忠確實是能力出眾,卻也還沒有到需要他三顧茅廬的地步。
此時看到原本自己已經(jīng)快要放棄的人,陸離還是略有幾分驚喜的。與其寄希望與每一屆科舉的新人,陸離還是更喜歡從過往的人中找能用的人。畢竟陸大人的脾氣和耐性都很一般,并沒有那么多功夫慢慢培養(yǎng)新人,至少現(xiàn)在沒有。
就如同百里胤再如何優(yōu)秀,目前看來也比不上蔡忠更得用。這還是百里胤本身出身不凡,若是尋常的讀書人入仕不磨練個幾年根本無法委以重任。
陸離走到謝安瀾身邊坐下,掃了一眼地上的百里岄,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穆翎懶洋洋地道:“百里家的這位公子膽子包天,改行做盜匪了。正巧被蔡大人派人拿住了。我們想著百里公子身份不凡也不好貿(mào)然處置,就順便帶回來給你了。”
陸離皺眉,“你回來做什么?流云會的事情做完了么?”
“陸離!”穆翎咬牙,單手狠狠地抓著手中地茶杯,看起來像是想要直接糊到陸離的臉上。謝安瀾連忙勸道:“穆兄,息怒,息怒!陸離他不會說話,你別跟他一般見識。”穆翎惡狠狠地磨牙,“要不是看在無衣的面子上,本公子弄死你!你以為本公子是你的屬下么?誰給你這么大的臉?”陸離也不在意,只是淡淡問道:“流云會的事情,做完了么?”
“……”別攔著我,本公子一定要弄死他!
“穆公子……”坐在一邊的蔡大人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一言難盡。他這些日子跟穆翎也算是熟識了,倒是鮮少看到這位公子如此暴躁的模樣。同樣的,他也沒見過陸公子……現(xiàn)在該稱呼為東方公子,這樣的……幼稚!沒錯,蔡大人閱人無數(shù),怎么會看不出來陸離是故意的?
穆翎輕哼一聲,算是給蔡忠一個面子,懶洋洋地道:“差不多了,不過流云會經(jīng)過這一次大傷元氣是肯定的,想要完全恢復(fù)過來,不要個兩三年只怕是不行。另外……”
穆翎隨手將一塊看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的令牌拋了過去,道:“錢還剩下點,還給你吧。”本公子真是高風(fēng)亮節(jié),面對金山銀河一點兒也沒有動心。穆大公子對自己的人品給予了高度的自我肯定。
陸離不在意的把玩了一下就轉(zhuǎn)手遞給了謝安瀾問道:“還剩多少?”
穆翎摸了摸鼻子,不太確定地道:“八十萬兩?還是一百萬兩?”
謝安瀾只覺得心頭哇涼哇涼的,蘇夢寒留下那么多的錢啊,這才多少時間就被穆翎糟蹋的只剩下這點了。她果然沒有一夜暴富的命么?
穆翎也知道自己大概花的有點多,問題是流云會都快被蘇夢寒搞殘了,云慕青現(xiàn)在還留在安明府收拾爛攤子呢,不砸錢不行啊。
“那什么,無衣啊,八十萬兩也很多。反正都是白來的嘛。”穆翎安慰道,謝安瀾幽幽地望了他一眼,見過了滿漢全席,誰吃得下清粥小菜?
蔡忠輕咳了一聲,道:“公子,這百里家的公子該如何處置?還請示下?”謝安瀾笑道:“蔡大人不必?fù)?dān)心,直接送刑部,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蔡忠有些猶豫,“這……是不是不太妥當(dāng)?”蔡大人好歹也是當(dāng)了十幾年官兒的人,百里家的影響力還是知道的。直接將百里家的公子送刑部,只怕沒什么用處。
謝安瀾道:“蔡大人和穆兄剛回來,消息只怕是不太靈通。百里家如今…蔡大人放心,百里家不會插手此事。”蔡忠和穆翎對視了一眼,他們一路趕回來,確實還沒來得及打探京城里這兩天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難不成,是百里家出事了?
被扔在地上的百里岄也跟著抬起頭來,厲聲道:“百里家出什么事了?!”
謝安瀾笑吟吟地看著他,道:“這個么…百里公子真的不知道?”
百里岄咬牙,冷冷地看著謝安瀾。謝安瀾道:“百里公子真的不知道百里修的真實身份?”百里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顯然他是真的不知道百里修暗藏的身份。
謝安瀾道:“百里修是西戎國師,現(xiàn)在…百里公子知道百里家是個什么處境了吧?”
百里岄頓時臉色大變,即便是他對朝堂上的事情并不太懂,但是這么簡單的事情他卻是明白的。百里家是東陵的百里家,百里修卻是西戎的國師!百里岄臉上的神色頓時扭曲起來,參雜著憤怒懊悔等等復(fù)雜的情緒,良久方才咬牙吐出幾個字,“他騙我!”
多新鮮啊,百里修騙你不是正常的事兒?不騙你才奇怪吧。
陸離看向蔡忠問道:“怎么回事?”
蔡忠對陸離拱了下手方才道:“幾天前,流云會有一批貨物在安明府交接。當(dāng)晚,百里岄就帶人搶了押貨的人。”
謝安瀾不解,“真搶?一次貨物也沒有多少錢吧?”幾萬兩十萬兩都算是大生意,超過三十萬兩那更是需要重重保護(hù),但即便如此,讓百里岄為了三十萬兩鋌而走險去搶劫?怎么可能?
蔡忠搖搖頭,嘆了口氣道:“這次流云會負(fù)責(zé)運送的是邊關(guān)的糧草。足足有三四百萬兩。最重要的是……官府將這批糧草交給流云會押送,如果出了什么問題,不僅僅是流云會吃罪的問題,還有邊關(guān)數(shù)十萬將士都要餓肚子。”
謝安瀾不解,“官府的糧草不都是自己押送么?怎么會交給流云會?”
穆翎懶洋洋地道:“今年秋天東陵好幾個地方都受了天災(zāi),糧食收成不好。這批糧食是受朝廷之托從南方收購來的。”
“穆兄?”謝安瀾挑眉道。
穆翎點頭,蔡忠也道:“確有此事,北方各地糧食收成都不好。從南方采糧最快也是最方便的便是走水路到嘉州上岸,然后運往邊關(guān)。這事其實原本是委托穆家的,不過穆公子讓給了流云會。”
“也就是說,如果這次出了問題,不僅是錢的損失,而且流云會還要倒霉?”這對于剛剛才開始恢復(fù)的流云會來說只怕已經(jīng)不是雪上加霜,而是致命一擊了。不僅如此,穆翎只怕也要受到牽連。
穆翎點頭,冷冷地掃了百里岄一眼道:“百里公子身邊高手不少。”
“穆兄你沒有受傷吧?”謝安瀾蹙眉道。穆翎笑道:“無衣想太多了,本公子怎么會有事?不過倒是蔡大人受了些牽連,所幸最后沒有出什么大事。”謝安瀾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陸離盯著百里岄,冷聲道:“是百里修讓你做的?”
百里岄咬牙不語,陸離也不強求,“送入天牢,嚴(yán)加看守。到時候該怎么判便怎么判吧。”他顯然對百里岄沒什么興趣了。不過是被百里修利用的棋子罷了,他只需要對付百里修就可以了。
百里岄咬牙道:“我要見我父親!”
謝安瀾道:“你認(rèn)為,令尊還會見你么?”
百里岄神色不善地看著謝安瀾,“你什么意思?”謝安瀾輕聲道:“百里老太爺。”百里岄聞言先是一愣,很快臉色就是一邊。嘴唇微微顫抖著道:“我…我父親……”
謝安瀾道:“百里修已經(jīng)給百里家主服用了解藥,百里家主的記憶已經(jīng)全部回來了。”
百里岄臉色頓時慘敗的仿佛游魂一半,謝安瀾不以為然地?fù)u了搖頭。當(dāng)初既然做了,現(xiàn)在又何必做出一副如此在意百里信的模樣?沒有哪個在乎自己父親和親人的人能夠當(dāng)著父兄的面殺死自己的親祖父。或許,百里岄現(xiàn)在這幅模樣是因為知道百里信不可能再保他了?
陸離揮揮手示意門外的侍衛(wèi)將人拖下去,思索了一下方才道:“回頭讓百里信去看看他。”
謝安瀾不解,“這是做什么?”
陸離搖搖頭,卻沒有多說什么。謝安瀾也不刨根問底,點頭道:“回頭我會讓人轉(zhuǎn)告百里家主。”
陸離和謝安瀾與穆翎蔡忠說話的時候,睿王殿下也沒有閑著。
睿王懶洋洋地坐在主位上,聽著下面的一群老頭子七嘴八舌的說著什么,好好地一個大廳,弄的比菜市場還要熱鬧。睿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耳朵,無語地看著眼前這幾個加起來年紀(jì)都要超過五百歲的老頭子。
這些人對睿王殿下的態(tài)度顯然也不滿意,見睿王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其中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忍不住道:“睿王殿下,臣等所言,王爺?shù)降茁牭搅嗣矗俊?
睿王道:“本王都知道了。”
“……”然后呢?
睿王有些無奈地道:“各位,本王年紀(jì)也不小了。這些事情少雍能處置,就讓他去處置便是了。咱們總要給年輕人表現(xiàn)的機會嘛,你們說是不是?要本王說,咱們這些老年人呢,就在家里喝喝茶,讀讀書,等到真有什么問題了再說。橫豎有咱們看著,這東陵的天也翻不了不是?”
看著眼前氣宇軒昂,風(fēng)度翩翩的“老年人”,眾人一陣無語。王爺你的意思是我們這些老頭子都該致仕在家養(yǎng)老了吧?畢竟您這個年紀(jì)都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養(yǎng)老了。
老者氣結(jié),咬牙道:“王爺!”
睿王一邊的眉梢微微挑起,“老大人還有什么話說?”
老者撫著心口喘勻了氣才道:“王爺,陸…東方公子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區(qū)區(qū)一個二品官朝會上就敢站在丞相的前面!還是說,這其實是王爺?shù)囊馑迹勘菹氯缃袷遣〉沽耍羰峭鯛敵鰜碇鞒殖覀冞@些老朽也就不說什么,這東方公子如今不過及冠之年官居二品已經(jīng)是過分,在朝堂上竟然與晉王理王兩位殿下有相抗之勢。這是想要做什么?!做什么!”
睿王道:“老大人是覺得少雍身份太低了么?沒關(guān)系,回頭本王便為他請封為睿王府世子。實在不行,本王將王位傳給他便是。這有什么好生氣的?”
老者聞言,身子晃了晃,撫著心口的手壓的更緊了,眼看著就要翻白眼了。
“王爺,您這是想要做什么啊。”旁邊的人連忙扶住他,接口道:“王爺,這些年陛下確實對不起睿王府。但是王爺莫要望了太祖皇帝對睿王府的恩澤。莫要壞了睿王府歷代先王的清名啊。”
聞言,睿王神色微冷。什么叫太祖皇帝的恩澤?什么叫歷代先王的清名?
因為當(dāng)初太祖皇帝對睿王府寵愛有加?所以睿王府就該世世代代為皇室做牛做馬,任打任罵?
“本王做什么是本王的事情,怎么會壞了先王的名聲?”睿王沉聲道。
那人一窒,顯然也知道自己一時失言戳到了睿王的逆鱗。
睿王卻已經(jīng)沒有心情再與這些人磨蹭了,三言兩語打發(fā)了這群無所事事的老頭子。臉色有些陰郁地坐在大廳里喝茶。源叔站在他身邊,小心地道:“王爺,這些人在文官中極有聲望,如今百里家已經(jīng)不堪用,公子再得罪他們,是不是……”
睿王淡然道:“源叔你也覺得少雍做得不對?”
源叔搖搖頭道:“屬下駑鈍,并不懂這些。只是…公子是否太急于求成了?”
睿王搖頭道:“有些事情,拖得越緊越是難處理,若是要下重手就不能猶豫不決。本王倒是有時間給少雍十年來掌權(quán),只是…源叔,本王二十年前絕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想法,誰又知道十年后的少雍又是什么樣的?”
“王爺不放心公子?”
睿王搖頭,“官場磨人,有的時候身不由己。越是陷入其中,越是如此。本王雖然還不知道少雍到底要怎么做,但是看他心意已決,想必心中有數(shù)。既然如此,何不助他一臂之力?這天下……本王有些煩了。”
不過在這之前,還是要跟少雍好好談?wù)劜判小nM醯钕滦闹邪档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