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由看看魏景行,據(jù)醫(yī)生說他傷得很重,內(nèi)傷外傷都有,但是看他發(fā)怒的樣子,好像也沒醫(yī)生說的那麼嚴重,罵人的聲音都是中氣十足的。
“我??我不知道,當(dāng)時情況很亂,我還以爲(wèi)是你出事了??”顧小由解釋著,一切責(zé)罵和委屈,她都願意受著,因爲(wèi)這些跟他犧牲想比,都不值一提。
但令她意外的是,魏景行的怒火似乎並沒有對準她,而是對準了她的身後。
“楊昊,你給我進來!”
顧小由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身後還有人,她一看,這不是之前帶她進急診室的那位軍官麼。
楊昊跟著魏景行走進了病房,病房裡面又傳來魏景行的聲音,“顧小由,你很喜歡站在那裡嗎?還不趕緊進來?”
“哦,來了。”顧小由默默地想,沒有您的允許我哪裡敢隨便進來,首長大人!
病房的門一關(guān)上,顧小由就站在門邊,她很識趣地沒有走上前,因爲(wèi)魏景行的臉色,特別特別的難看。
楊昊有些擔(dān)心他,勸了一句,“首長,您坐下吧。”
“你別管我!”魏景行如雷般的聲音響起,太用力說話以至於身體都站不太穩(wěn),“爆炸地點的安保工作是你負責(zé)的,現(xiàn)在出了事,你的問題!”
楊昊雙手背在身後,微低著頭,接受一切責(zé)罰。
“首先,排查工作沒有做到位,其次,發(fā)現(xiàn)有暴徒之後沒有應(yīng)急處理,第三,竟然讓爆炸事件發(fā)生,還連續(xù)三次。你知道多少市民受傷,多少戰(zhàn)士受傷嗎?你特麼的當(dāng)時還離崗,你去給汪鴻鵠的媽媽發(fā)通知好了,你敢嗎?”
楊昊低著頭,眼眶含著淚,“首長,我願接受一切處罰。”
這時,魏景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正在氣頭上,態(tài)度肯定不好,“喂,什麼事?”
但下一句,他又把怒火給硬生生忍了下來,“抱歉,我會注意我的態(tài)度。”
電話裡不知道在說什麼,魏景行轉(zhuǎn)頭看了楊昊一眼,說:“他沒有擅自離崗,當(dāng)時
是我找他有事??對,對??好的,我明白了。”
掛了電話,魏景行一臉土色。
楊昊的臉上,自責(zé)到肌肉扭曲,一邊是替他站崗的汪鴻鵠,一邊是替他扛責(zé)的首長,他真的無言以對。
“首長,我??”
“這件事就到我這裡,以後別再提。”魏景行說,“好了,你出去吧,看看有哪裡需要幫忙的,還有傷亡情況,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是!”楊昊敬了一個軍禮,紅著眼圈,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顧小由心想,好了,這下輪到我了。
魏景行的視線移到她的身上,她笑了一下,很快走了過去。
“你是不是傻啊?罵你你還笑?”
顧小由搖搖頭說:“你不是還沒罵我麼。”
“我是說我媽,她罵你你不知道反駁的?平常看你機靈得很,我說你一句你頂十句,這次怎麼成啞巴了?”
顧小由看著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比起你死掉的消息,你媽罵我什麼我都無所謂。”
魏景行聽了,想要再說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雖然她今天鬧的烏龍確實很魯莽,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很感動的,沒來由的感動。
一直以來,他所接受到的教育都是“隨時準備爲(wèi)國捐軀”,他對生死也看得很淡,他第一次從別人嘴裡聽到這句戶“你別死,死了我怎麼辦?”他第一次聽到這麼強烈而又直白的慾望,讓他不要死。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對她而言,是一種重要的存在。
而這個人,就是顧小由。
站的時間久了,魏景行受傷的腿有些支撐不住,白色的紗布漸漸被滲出來的液體染紅。
顧小由緊張極了,趕緊上去扶住他,“你消消氣,快坐下,坐下也可以罵我,我又不走。”
“你怎麼知道我要罵你?”
“呵呵,罵人不是你的擅長麼?”
“你又反問我!”
顧小由退了一步,“我錯了,我錯了,先坐下,你隨便罵。”
魏景行依
言坐在牀邊上,腿部的鈍痛令他皺起了眉頭,他咬著牙,一聲不吭地忍著。
顧小由這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下,他的半邊臉都是黑的,頭髮末端枯黃而又捲曲,他的胳膊和大腿上都受了傷,用紗布包著,露出的部分也都是焦黑一片。
在最後一次爆炸的時候,他正在爆炸區(qū)的外圍,而在裡面的戰(zhàn)友傷得更重。當(dāng)時的情況慘不忍睹,他眼睜睜看著曾與自己並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們在一瞬間被炸得血肉模糊,而他卻無能爲(wèi)力。
“魏景行,你是不是很痛?”
魏景行抿緊了嘴脣,不說話,他確實很痛,傷口痛,心裡更痛。
顧小由越看越擔(dān)心,“要不要叫醫(yī)生來?”
魏景行按住了她的手,聲音很是壓抑,他說:“你別吵。”
顧小由一動不動地坐在他的身邊,她能感覺到他手裡的力道,也看到了他黝黑的臉上冒出的細細汗珠。
顧小由反過手握住他的手,她沒有比這一刻更確定自己的心,只要他能活著,就好了。
同樣的姿勢維持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他睡著了,她才空出手來。
半夜,魏景行發(fā)起了高燒,滾燙的身體卻流不出一點汗水,護士給他敷上冰袋降溫,顧小由不放心,再用溼毛巾一遍一遍幫他擦著身體。
翌日清晨,朝陽剛從地平線上躍起,東邊的天空露出了魚肚白,天空萬里無雲(yún),看起來純淨(jìng)而又湛藍。
在滴答滴答的聲音中,魏景行漸漸醒來,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的自己不停在火光下面奔跑,又急又累。
他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靠在牀邊的顧小由,她竟然趴在一塊溼毛巾上面睡著了,半張著嘴,嘴角的口水都流到牀單上了,他也是佩服她。
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不忍心叫醒她。
這時,外面的護士開門進來,“量一下體溫。”
魏景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樣還叫人怎麼睡?
護士笑了一下,說:“魏首長昨天半夜發(fā)高燒,可把我們都嚇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