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拐彎抹角,這一次,我是來幫她的。
淑妃臉色一白,差點暈過去,她的眼裡有著秘密被戳穿的驚恐,也只是小小的一會兒。轉而,她瘋狂地笑了起來,既而又唔唔哭泣。
“水清淺,你道我不知道你的心麼?不過,你比我好過,至少皇上是向著你的,漫漫長夜,你除了有蕙兒,還有皇上。而我呢?能有什麼?兩個月才得見皇上一次,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年馬月,這宮裡的日子有多難熬,多寂寞,又是你能體會得到的麼?”
我當然能體會得到,我還體會到更多,那種利用,那種假像,淑妃當然不會知道。
“你當我真不知道麼?水洛陽與你根本就不是兄妹。”她突然暴出這樣的話來,將我嚇得不輕。“他對你有情,你能對他無意麼?只可惜了,你成了妃子,又沒有我這樣的決心。我們說來,是坐在一條船上呢。”
我噌噌地連退了幾步,差點倒下。
“我們是一條船上?”
難道這個孩子……
我敢不想象。
“你也不要以爲水洛陽負了你,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負你,只是那日,我知道他來找你,特意等在了門外,將他逮住,灌了些濁酒,說了些體己話,最後醉在了一起,彼此解除寂寞罷了。”
天,水洛陽事後沒有跟我說任何的細節,只是與我通消息少了好多,難道就是因爲這個?
我點了點頭,知道不用囑咐,她已經知道如何做了。
起身,走到門口,我沒有回頭。“宮裡都知道你已經有孕兩個月,莫要弄混了。”
走出來,細風襲來,卷不走我的煩悶。
近些日子,聽太監說歐陽灝身子不好,又要忙於國事,辛苦至極。我特意做了些清淡小粥給他送了過去。
歐陽灝又消瘦了不少,眼裡的光彩全無,正對著那一案的摺子生氣發火。
我笑盈盈地走過去,將他案頭的東西推開,勸著他吃了些粥。
“清淺,你說朕一天有這麼多事忙不完,可不煩哪。”
他扶著我的手,說道。
我笑笑。“皇上,您的事這麼多,自是忙不完,臣妾無能,不過可以幫著您看一些無關緊張的,您若是信得過臣妾……”
太監眼色一秉,剛要上前說些什麼,被我盯了回去。
歐陽灝卻快活起來:“真的麼?這些,清淺,你幫我處理了吧,朕信得過你。”
我拾起那些摺子看過幾眼,用硃筆一批,送一個在他眼前。“皇上,臣妾這樣批可還得當?”
他看了,連連點頭:“得當,得當,不想清淺真還有這份才氣。”
我繼續巧笑。“要不這樣吧,以後皇上的摺子臣妾代批,皇上只要看看批得是否得當,不得當之處臣妾改改便可。”
歐陽灝簡直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對我感激至極,連一點該有的懷疑都沒有。
到最後,也不檢查,直接就讓我全權批了。
我知道,有些時機已經到來,在批摺子後的第三個月,找到了那兩個投機取巧的傳教士。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拿些混藥胡弄皇上,害得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你兩個想必是活到頭了。”
我的氣勢洶洶嚇到了
他們,他們馬上軟成一團面如土色。
當然,這不是我的最終目的。
我大度地放過了他們,對他們道:“皇上還是相信你們的,如果不想死,就乖乖地煉藥,並給皇上找些西域美女,讓他好好休息。”
兩個偉教士點頭如搗蒜,不敢有半句話說。
歐陽灝也極少來我這裡了,落得清靜,不過,我與他也時常要見的,有我幫他打理國事,他輕鬆了許多。
批完摺子,我正欲要離去,他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倒在了榻上。
我忙走過去遞給他一杯參水,他語氣裡全是虛弱。“這些大臣怎麼搞的,一說就是三個時辰,也不知道朕會累的嗎?”
太監苦了一張臉,眼底有明顯的擔憂。
他輕輕地對我說:“以前皇上就算處理一天政事也不會臉紅心跳說半句,這些天才處理三兩個時辰就受不住了,這可怎麼纔好。”
“皇上是以前累壞了,也當讓他好好休息。這樣吧,有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我來幫幫他。”
太監眼底裡是一股感激。“也虧得有了皇貴妃,皇上纔有個可以依靠之處。”
我的眼底一冷,他的依靠我求之不得。
水洛陽傳來好消息,旭堯很是用功,已經讀了許多兵書,並帶兵親上沙場,展示了他的才華。
我傳語給他:莫要在兵法上取勝,要多教他治國之道。
淑妃已孕五個月,近來精神越發顯得不好。她著了人將我叫去,看到她大大的肚子瘦削的臉,我的心頭一陣陣的刺痛。
對於她的成見也消散了不少。
“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我將她扶起,細聲問。
她無力嘆息。“御醫說大概是孕中太過憂心。”
“妹妹只要好好養胎,什麼都不要想。”
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眼裡盈滿淚花。“姐姐,妹妹哪能不憂心,水將軍在邊地生死難測,妹妹多想見他一眼,若能見他,死便也值得了。”
她的話讓我心酸。
水洛陽,他是邊地的將軍,不是這麼容易見到的。就算他不在那樣的地方,與皇帝的妃子發生這樣的事,他如何能光明正大地與她在一起?
這一生,她註定只能擁有他的孩子而無法擁有他。
淚在我的心裡流著,表面卻堅強著。“他很好,這不時時還會傳來消息,你莫要著急,好好把孩子生下來纔是好的。”
“聽說姐姐近來已經開始管國事,若要有他的消息請第一時間告訴妹妹,可好?”
她那不是祈求,是跪求,是全心意的希冀。
我無法拒絕,只能向她重重地點頭。
水洛陽,有這樣一個人無條件地愛你,還願意生下你的孩子,冒著生命危險,這是多麼偉大。你還想著這個妹妹做什麼?
皇太后的身子也不如從前,她已然七十,近來病在牀頭,不能起身。
我們這些做妃子的自是要貼心體己,常去照顧。
皇太后將別的妃子揮退,獨留了我在。“皇貴妃,本宮也將不久於人世了。”
“母后莫要這樣說,您老還能活許久呢。”我笑著勸慰。她搖了搖頭。“莫要說這些話於本宮,自己的身體自己
知道。”
我垂頭,不語,心頭有些難過。
在這宮裡,皇太后待我,還是親熱的,至少勝過了那冷清的家人。
“本宮留你下來沒有別的事情,你的能力本宮知道,這後宮全靠你了。”
我點頭,不能說話。
“只是,前朝之事你莫要插手。”
她正了色,我終於明白,她叫我留下的最終目的是爲了這一句話。
“你要向我保證,一定不能插手前朝的事,還要勸皇上走上正道,他最聽你的話。”
我沉默,眼睜睜地看著皇太后的手緩緩滑下,無力地躺在牀上,猶如死人。
我不能答應她,什麼都不能答應她。
起身,我福福身子,輕聲道:“臣妾就此別過,母后好好將養身子,明日臣妾再來看您。”
走出皇太后的宮殿,我抹去了最後一滴眼淚,背後傳來尤如悲鳴的號聲:“皇太后歸天啦——”
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丹藥也越吃越多,他已經只能躺在牀上,全天下的大事交到了我的手上。
他的身體被美女和丹藥侵蝕,已經無法恢復,我知道,時機已到。
御醫前來診脈,搖著頭離去,見我嚇得跪了下來。
“皇上的病情怎麼樣?”
我問。
“……”
“直說吧,本宮不會怪罪於你的。”
我知道,想要的機會來了。
“皇上已病入膏肓。”他搖頭。
“還有多久。”
“至多不過半個月。”
“嗯,不要對任何人說。”
我道。
他點頭,離去。
我傳書給了水洛陽,讓他帶著軍隊,帶著旭堯快快回來。
淑妃恰在這時也快接近產期,她很是擔心,讓我想辦法讓她提前一個月生產。
我搖頭:“不用了,你已經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好好將孩子足月生下吧。”
她不解,我也不去解釋。
這夜,太監來到了我的門外,臉色十分不好看,我知道事情危險了。
從那天起,我守在了皇上的寢宮,其她的嬪妃一律不能入內。
皇上有進氣沒有了出氣,悠悠地吐幾絲氣,無聲死去。
我對著他的屍體冷笑。“歐陽灝,如果你對我真心一點,或許你就不會這麼早亡。”
起身,代他,起草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遺詔:
朕半道歸天,天下無依,著大皇子旭堯替朕位,水洛陽以輔佐,其他衆人不得異議。后妃一干人等皆奉旨出宮,婚嫁不禁。
偌大的宮殿,只有我一人留下,我知道,這裡我是離不去了,旭堯羽翼未豐,他不能少了我。
我正式認他爲兒子,並封爲了皇太后。
水洛陽和淑妃,終於走在了一起,淑妃,早已改名換姓。
這一切都很好,看著新進的秀女,我的臉上露出了真摯的笑,卻握了握旭堯的手。“皇上,這後宮裡女人太多也是麻煩,你就選一兩個開枝散葉便可。”
作爲受傷的一代宮人,我不要更多的人將青春埋葬在這裡。
歷史,就此翻過一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