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在小區門口與凌少軒“不歡而散”以後,沈情倒是有好幾天沒再見過他了。說不出心裡的感覺,失望,亦或是鬆了口氣,又或許是兩種感覺摻雜在一起,攪動著內心不得安寧。
這幾天裡,她亦沒有見過葛彥飛。那天把葛家母女送走之後,沈情本想揪著那機會和葛彥飛說清楚的,誰成想葛彥飛被醫院一個緊急電話急招回去了,沈情只得作罷。
平靜的上班下班,拋開所有事,儘管只是僞裝的平靜,沈情依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不過是在不把它當做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的情況下。
接到方尋的電話的時候,沈情正在公園無聊地晃盪。對方自報家門以後,沈情愣了好半天,似是忘記了自己認識這麼個人似的。
“竹子?”大概是聽不到迴應,對方不確定地叫了她一聲。
沈情方纔反應過來,“嗯,我在。”
“哎,我以爲打錯電話了。”方尋在電話那邊長舒了口氣,“在哪呢?我在機場,肚子餓死了,請我吃飯吧?”口氣不曾生疏。
方尋依然是記憶中那個清爽的大男孩,笑容明媚,那麼多年似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哎,你別這麼看我,我都被你看得起雞皮疙瘩了。”方尋的拿筷子在沈情面前搖了搖。
沈情笑笑,“我不是看你,我是看你身上沉澱下來的氣息,看看有沒有成熟了些?”
“怎麼樣,怎麼樣?看出有什麼變化了嗎?是不是更有魅力了?”方尋興致勃勃地問道。
沈情搖了搖頭,打擊道:“沒有,一如既往的幼稚,百年不變的自戀。”
方尋氣結,呵呵地笑出聲:“你的嘴是一如既往的毒啊!”
沈情一愣,無所謂的咧了咧嘴角,笑得很虛無。一時找不到話語,掩飾般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輕抿了口茶。
方尋也察覺到一時就低迷下去的氣氛,低頭專心吃飯,時不時擡起頭看沈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倒讓沈情有些彆扭,“有什麼話就說唄,什麼時候這麼娘們兒了?”
方尋笑了,有些尷尬,不過也沒再彆扭,大方開了口:“你和葛師兄怎麼樣了?我每次問他,他都說就那樣,聽那口氣挺難受的。這不,我本來讓他接我來著的,可是他有個急診,就把你的號碼給我了,我也很想你,就給你打電話了。”
沈情真的很想笑,爲什麼每個和他們熟識點的人都這樣問,她和葛彥飛無非就是叔伯與弟媳的關係,就因爲葛彥飛喜歡她,她就得答應是吧?她就得接受這樣煩人的問題是吧?
“沒怎麼樣,就那樣吧!”沈情的語氣很淡,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煩悶。
方尋失笑,回答都一樣,那到底是哪樣啊?她又不是天才,怎麼能從那麼幾個字中領會其中的本質啊?
“竹子,你變了。”方尋放下筷子,盯著沈情說。
沈情
迎視著方尋,對於他複雜的目光不避不躲。笑著說:“是啊,經歷了那麼多事,能不變嗎?還能是高中那個天真的小女孩?還是大學那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上進青年?方尋,我很羨慕你,真的,還是大學時候的樣子。我們都變了,你卻沒什麼變化,多好啊!”沈情的語氣中帶著自嘲與淡淡的憂傷。
方尋避開沈情的目光,老實說,沈情的目光帶著那麼點滄桑,像一個垂暮之年的女人一樣,讓方尋不忍心看。
“其實誰沒有變化呢!只是你還沒發覺罷了。”方尋感嘆。
一句話說完,兩人都沉默下來。沈情起身去結賬,回來便招呼方尋出門。
“你接下來有什麼安排沒有?”沈情問。
方尋揹著個大書包,像個大學生般,走在沈情身側,“沒什麼安排,舟車勞頓的,先去葛師兄那吧!他把鑰匙放門口了,你告訴我地址就行。”
沈情把地址告訴他 ,然後才問:“你要在這兒待幾天呢?”
“一週左右吧!我休假來的,來這邊看看你們倆,”頓了頓,接著道:“改天找個時間咱們一起吃頓飯可以嗎?”
儘管方尋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口氣也很期冀,可是沈情似乎體會不到一樣,拒絕道:“方尋,如果你要撮合我們,那你就儘早收回你那心思。你是看著我和彥武那麼多年走過來的,哦,彥武走了,我就和他哥哥在一起,是個什麼意思?我知道你一直都崇拜葛彥飛,又是我好朋友,覺得我們兩在一起合適,所以就很希望我們在一起。可是感情的事不是看起來合不合適,而是當事人的感受,我不喜歡葛彥飛,所以我們是不可能的。你放心,我會和他說清楚的。”
方尋有些失望,但感情的事確如沈情所說,是當事人的事,外人是無法插足的,“嗯,我明白這個理。好了好了,我不管你們兩人之間的事了,行吧?”語畢,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看著沈情,很認真地開口:“我聽說你不做治病的醫生了?”
沈情點點頭,“嗯,現在在H大的校醫院,在藥房抓藥。”
方尋聞言,倒不是很詫異,因爲早就聽說了,只是爲沈情無所謂的態度而難受,“竹子,你還記得你當初爲什麼要學醫?又爲什麼非要往骨科這方面發展嗎?”
沈情的思緒一下子飄回到高考後填志願那段時間,爲上什麼大學,選什麼專業而討論不休。她的目標明確,學醫;葛彥武原本一直想讓她跟著自己,去讀規劃方面的專業,也能去一個學校,可沈情就是不願意,葛母是個醫生,知道這個以後,還很高興,極力贊成。
那時候好友方尋問她,“你說說你,放著去剝削你們家葛大少的機會你不要,非要讀醫,爲什麼啊?小女生不是挺喜歡纏男友的嗎?”
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好像很有氣勢地答:“讀醫多好啊!救死扶傷,白衣天使,多有成就感啊!”
上了大學
,很多女生選婦產科什麼的,她偏偏選了個骨科,當時方尋就鬱悶道:“你說說你,還真想往男人方面發展呀?你爸媽是不是把你名字取錯了啊,沈情,柔情似水,你這天天拿把手術刀,多暴力啊!你選這個是爲哪般啊?不怕血啊?”
沈情想了很久,方纔回答:“你知道的,我出生在農村,周圍都是務農的,時不時就有些磕磕碰碰的,可是他們捨不得花錢,有些人就放著傷口感染。有些摔斷腿的,在醫院隨便包紮一下,回家也不管不顧地繼續忙活,有些甚至成了跛腳。我就想,我做了醫生,至少能力所能及地幫到他們一點兒。”
結束回憶,沈情看著面前的方尋,語氣悵然,卻極力壓得無所謂,“記得,可是以我現在的姿態,我要給人看病,一定得出事故,所以我還是不要去禍害別人了。”
沈情說的合情合理,方尋也覺得確實如此,倒也沒再逼問。
“那我就先走了,我們再聯繫。”方尋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對著沈情說。
“嗯,那你找不到的話就給我電話。”
方尋失笑,“當我小孩子呢,這麼詳細的地址都找不到的話,那肯定是你給的地址有問題。”
“哎,少軒哥,你看,那不是沈小姐嗎?她身邊的男人又是新面孔啊,是誰啊?”鄭靈一邊觀察著凌少軒的表情,一邊說道。
凌少軒目光幽幽地看著那邊沈情和方尋話別的場面,怒氣因爲鄭靈那個‘又’字而蹭蹭地往上冒。轉頭瞪了眼鄭靈,沒說話便轉身走了。
自那天早上被沈情拒絕自己送她上班以後,自己憋悶了幾天。慢慢平緩心情後,想著既然決心要追她,那這些當然也就是預料之內的,哪有追女孩不碰壁的?本想接著實行自己的計劃,一步步融化她,可是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笑得真誠的表情,他就覺得自己那些行動是在犯賤。
別了方尋,沈情一個人慢悠悠地在街上接著晃盪。晃盪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昏昏暗暗快要黑透了,所以那時明時滅的菸頭格外顯眼。心裡有那麼一個地方突然就溫暖起來了,走近一看,凌少軒一手夾著煙,一手搭在車身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沈情看了看地上零零散散的菸頭,有些不明所以,還沒開口,凌少軒便丟了手中的菸頭,狠狠地踩滅,然後看著沈情,因爲夜晚的緣故,沈情看不清凌少軒眼裡的神情。只聽他毫無感情的聲音問:“約會回來了?”
沈情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話,“你說什麼?”
凌少軒冷笑了一聲,就這樣盯著沈情,嘴邊淡淡的嘲諷並沒有落入沈情的眼中。良久,凌少軒纔再度開口:“我說你是不是才約會回來,我出現在這裡有沒有影響到你?”
沈情皺眉,他陰陽怪氣的語氣讓沈情不想多待,“是,我才約會回來,現在挺累的,我要上去休息了,再見啊!”說著,邁開步子‘蹬蹬蹬’地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