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珍大陸以南是一片廣袤的土地。越過將整個板塊一分為二、連接了二大洋的英珀塞比河,就是世上最古老神秘的地方之一。米斯特里奧大陸,孕育了有史記載以來最久遠的文明——斯伊皮爾文化。這片土地上的絕大部分都屬于斯塔爾共和國,一個以精美手工藝品、淵遠悠長文化聞名于世的國家。
斯塔爾共和國境內層巒聳翠、河流清涓,這自然吸引了大批源源不絕的旅游者;同時,共和國歷史上已經更迭了幾十個王朝的墓葬遺跡等也吸引了許多感興趣的人。里面有正規的遺跡獵人,但是大部分還是抱著能夠一夜暴富想法而來的盜墓者。
比如說,斯塔爾共和國南部蔓延千里的月華沼澤。這名字來源于夜晚圓月時在無數水洼中的倒影,如果那時在臨近的山上遠望,萬千圓月競相爭輝,無愧它人間美景的稱號。但是,附近的居民都知道,每年沼澤里都要葬送不知多少人的生命。原因就在于一個眾口相傳的傳說:只要渡過月華沼澤,越過星碎河,就能夠到達有千年歷史以上的遺跡——日暮之森,雖然至今為止還沒有消息說有人曾經到達過。
且不提從未被人發掘的千年遺跡里可能有的寶物,光是進入沼澤十公里,就能夠發現許多珍稀的A級以上的幻獸和奇異藥草。雖然沼澤上遍布能夠置人于死地的鬼哭藤和潛伏在淤泥里的加羅鱷,更不用提在能清楚看見前方森林的日落時刻出現的大批昏蚊,但是卻無法阻擋一批批前仆后繼的人。
“這樣一定可以,沼澤危險,我們可以從空中飛過去啊!”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家伙得意狂笑,一個巨大的熱氣球在他旁邊慢慢膨脹。“就是,雖然月華沼澤另一邊是居住著弗萊鳥的峭壁,那么尖利的喙,無論是爬山崖還是飛過去確實都不行——但是這里可沒有啊!”一身短裝打扮的同伙眼里閃著金屬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大堆沉甸甸的珠寶金條在向他招手。
白色的熱氣球晃晃悠悠地升起來了,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吊籃離開地面后露出的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上面的“獨孤”兩字在夕陽下似乎泛出了金光。
與此同時,日暮之森外的星碎河。“啊呀,好險,差點就葬身魚腹了!”清澈的河水中突然冒出一個腦袋,仔細看還可以發現河底有許多閃閃發光的東西。水面上居然是一個三歲左右的幼童,他甩了甩黑發上的水滴,瞄了天空一眼,朝岸邊游去,“貪心的人。”進入沼澤二十公里就有先輩布下的重力異常念力壁,怎么死了那么多人都沒被發現呢?重霜穿好衣服,望向天邊,漫天火燒云一如既往地絢爛。“走了,明天見!”河水中迅速掠過一道銀光。
因地修建的古老木石建筑在降臨的夜色中帶上了一絲沉謐之感。重霜在總管青桐的安排下洗浴完畢,慢慢走在去向大廳的九曲回廊上。亭臺樓閣,飛檐翹角,典型古代斯琴王朝的建筑風格。隨便哪個遺跡獵人看見都會知道,那個傳說至少在時間上的確是真的。
獨孤家族到底在這里住了多久呢?重霜突然冒出這個念頭,隨后馬上嘲笑自己:這個問題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就是不算森林外圍、經過不知道多少年先輩們的重重保護,也不算森林和河流中的許多奇珍異獸,只是看看文藻閣里那些囊括奇人異事、朝代更迭、風土人情的書籍,隨便都知道沒有個千百年是不可能達到的吧。
重霜望向天上的彎月,光亮有點黯淡,卻意外地一顆星星也沒有。先輩們從來獨來獨往,不事張揚,唯一家規真真將個“獨孤”發揮到了極致——繼承人有、也只能有一個。外面的紛雜對獨孤家的人來說,遠不如日落時在障云崖遠眺海面金光來得有吸引力。
家族成員呆在外界最長的時間,除了退隱外,大概就是能力修行的一部分時期吧,畢竟固步自封是不可能安然渡過漫長的千年歲月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讓那條脾氣暴躁的銀魚乖乖聽話呢,這才是修行第二步啊,重霜不由得皺眉。
“哇,真的有很多我從沒見過的幻獸呢!”思考著的重霜剛走到回廊轉角的地方,就聽見一個興奮過頭的聲音。“怎么回事?”重霜皺眉,這個男聲明顯不屬于自家老媽。“回少爺,這個人自稱是夫人的朋友。”哦?除了獨孤家的人之外還有人能突破月光沼澤或者障云崖?他還是第一次見,看來不是個簡單人物。
邁入大廳,重霜迎面就看見一個看起來很邋遢的家伙。亂蓬蓬的沖天硬發,身上的衣服劃破了好幾道口,還掛著干枯的樹葉,這難道就是所謂老媽的朋友?“媽媽,你的品味什么時候靠近野人了?”
獨孤重月,遠山如黛,一雙鳳眸顧盼流光。外號魔女,擅長用藥,而且很有勇氣——這從她十三歲第一次研制出定時荷爾蒙餅干就敢用在自己身上——而她那時剛剛生下重霜、身體虛弱——這件事就可以看出來。名副其實的外號,真的不像一貫清冷的獨孤家的人,重霜不由得想。
重月聽到兒子這話一點也不生氣,反倒是開心的語氣:“霜兒,你真是越來越像獨孤家的人了。”她難道知道我在想什么?重霜頓時黑線。客人的目光在母子倆之間轉了又轉,重霜很好笑地發現他大大的棕褐圓眼睛變成了豆豆狀:“杜古,這真是你的孩子?確定不是姐弟?”
杜古=獨孤?重霜猜想,老媽居然把姓氏告訴他了?“不好意思,我對語言不怎么在行。”客人好像猜到了重霜的想法,尷尬地撓頭解釋。“算了,尼特羅老頭也不指望你做這個。”重月開口,“霜兒,這位是金,金?富力士。”本應自我介紹的金卻突然注意到了雕花紫檀木桌上從沒見過的菜肴,結果一頓飯就在他大呼好吃的聲音中過去了。
第二天,重霜依舊在星碎河里猛扎,如果不盡快搞定星玉,估計老媽會嘲笑他——誰讓她是獨孤家不世出的天才呢!雖然青桐常說少爺的資質也是數一數二的,但是想到重月的可惡笑臉他就氣打不過一處來!等著吧,我才不會輸給你呢!重霜有點憤憤地想。
“今天還是沒有拿到星玉身上的鱗片嗎?”晚飯時刻,重月愉快地問。“快了,不用擔心。”重霜不甘心地承認,看向對面的空位,“倒是你那個朋友,放任他到處跑沒有關系嗎?”重月無所謂地揮揮手上的筷子,“金才不需要擔心呢,他天生就是適合森林的人。”好像也是,日暮森林里還是那么平靜,要有問題肯定會驚動日火的。
“對了,我可能要出一趟遠門。”重月繼續說。重霜抬頭看了一下她的神秘臉色,“哦?”“也是剛決定的,金說他正在尋找同伴,一起做些事情。他總是有稀奇古怪的想法,說不定出門能找到新的靈感呢~”又來了,一談到這個某人就雙眼放光,你自己的稀奇古怪想法還不多嗎?想想那些滿箱滿柜用途不明的藥物……
重霜無語,更讓他無語的還在后頭。“霜兒,這是我新研究的返老還童藥哦!你要不要試試?”“老媽你開什么玩笑,我才三歲啊!!”重月看著他的驚慌神色,得意笑道:“誰讓你這時候才會注意到你才三歲啊?真是不可愛的小孩,早知道我就晚點用懷孕石了~”
“那還真是可惜,你沒有機會了。”反映過來重月是在逗他玩,重霜冷了一張臉下來。“喂喂,你這個臭屁的小子!”重月起身作勢欲撲,卻發現小小身影一躍三丈之外。“我要睡了!”清亮的聲音在習習晚風里散開,窗邊的人臉上漸漸浮上了微笑:“嘖,跑得還挺快,看來也是時候了。”
接下來的幾天重月就好像是從空氣中蒸發了一樣,不過重霜知道她還在,因為晚飯上味道一流的飯菜可不是仆人能做出來的。就連野人也知道不一般,直呼重月不做美食獵人太可惜。這么看來這次老媽還真是打算出去個三五年,要不哪能這么勤快。雖然重霜嘴上不說,他也知道貌似毒舌不經心的重月,最關心的絕對還是自己。有自己的事情就去做吧,到時候肯定要讓她對自己的進步大吃一驚!
這天重霜剛把三尺青鋒扎好橫背在后,準備回家時卻注意到障云崖上映出了淡淡寒光。難道是老媽在練劍?自己還從來沒見過書本之外的劍術招式,重霜來不及多想,一把抓過垂掛下來的仞藤,腿上用力一蹬就朝著那個方向飄蕩而去。
崖頂果然是重月。重霜還沒來得及拍掉手上的藤條汁液,目光就被前面一身素白練功服的人吸引住了。站如沉穩青松,一旦出手卻又迅捷無匹,騰挪跳躍間,看得重霜目不暇接。劍身帶著紫色寒光,重霜站得老遠都感覺到了它的寒氣逼人。
“霜兒,”早在崖邊多出兩道氣息的時候重月就發現了,“看清楚了?”重霜點頭。“我想你的劍法總決應該練得差不多了吧?”重月眼里笑意盈盈,“剛剛是家傳的九訣,你什么時候練成就可以離開家,出門歷練一番了。”
說話間,重月已經拎著青絲劍穗甩了過去。重霜慌忙去接,只覺得涼氣透骨,入手才發現劍身在抖。“這是……軟劍?”剛剛如此凜冽的劍氣,居然是用一把軟劍發出來的!重霜震驚地抬頭,重月卻已經走到了靠海的另一邊:“沒錯。”她回眸一笑:“金,再不出來我可走了。”
“……等等!”重霜驚異地看著從另一邊突然出現的家伙,氣息隱藏得還真好。無視金睜大的眼睛,重月隨后直接一個俯沖跳下了山崖。沖過去的兩人往下一看,重月正在一只巨大弗萊鳥的背上沖他們招手:“快點!”重霜只聽見一陣風聲,才發現身邊那個看起來很單細胞的家伙真的跳了下去。他以前應該沒坐過弗萊鳥的吧,就這么放心地跳下去了,果然不愧是老媽的朋友。
自己要更加努力了,重霜摸著手中的劍柄,上面金絲盤繞的文字是他此生必須達到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