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晦暗的天空。
烏云沉沉,細雨霏霏,微冷的空氣中混雜著薄霧,籠罩了光線昏暗的山林。
一陣帶著血腥味的長風穿林而過,令樹木枝葉搖擺,顯露出一條被野獸踩踏而出的狹隘小路。
小路難行,雨時濕潤的泥土好似沼澤,能將來往之人的鞋底牢牢咬住,再加上崎嶇的山勢和可能出現的野獸,即便是最為經驗豐富的伐木人和獵手也不會愿意在這個時候經過這里。
但總有一些人,因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得由此路前行。
一位紅發尖耳,背生一對龍翼的疲憊少女正跌跌撞撞,沿著這條獸道朝著前方艱難的走去。
她右手手臂上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刀傷,傷口被高溫燒焦,已經變成血痂和焦炭的混合,腹部有一個近乎前后通透的大洞,能看見蠕動的內臟,背上的雙翼也都滿是箭傷,翼膜已經被徹底撕裂,甚至還能看見一兩個沒有被拔出的箭頭陷在血肉中。
少女受到如此重傷,就算是立刻死掉也不奇怪,但她仍能咬著牙,在這小道上拼命前行,不僅如此,隨著時間過去,少女的傷勢似乎越來越輕,僅僅是十幾分鐘的時間,就已有大半較輕的傷痕愈合完畢。
又過了不久,龍翼少女停下腳步,她感覺自己翅膀處有些麻癢,于是便干脆皺起眉頭,伸手將嵌在肉中的箭頭拔開,只見一股黑色的淤血噴射而出,原來少女雙翼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大半,再生的肌肉擠壓箭頭,這才產生麻癢。
“又是靠你,我才能逃得一命……”
少女面色復雜的摸了一下身上的長袍,這件古樸的白色長袍此時正釋放著淡淡光芒,光芒純凈無比,圣潔無比,它輕柔的拂過少女全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治愈少女身上的一切傷口。
傷勢逐漸好轉,少女再次開始在山林中跋涉,朝著深處走去,雨中密林壓抑無比,高大的樹木枝葉如同厚重的傘蓋,完全的隔絕了流動的風,只剩下潮濕陰悶的雨氣。腳下仿佛沼澤那樣的軟泥吸附在鞋底,令每一次抬腳都需要花費更大的力氣,黑暗的森林深處,更是有悉悉索索,仿佛什么生物行動的聲音,令人惶恐不安。
但龍翼少女并不懼怕這些,她看向傳來響動的方向,露出了一個自認為兇狠的表情,這表情放在外面,恐怕連五歲的小孩都嚇不到,但與此同時,一股來自巨龍的威勢也同樣向著那個方向壓去。
頓時,沉悶的山林沸騰,就如同被拋了一顆巨石的平靜湖面那般泛起波紋,無數奇形怪狀,有著三只腳的黑色鳥兒從枝葉中飛出,也能聽見猛獸匆忙踩踏落葉,朝著遠方逃離的聲音。
雖然并不是純種巨龍的龍威,可來自食物鏈頂端的威壓就算是弱了一點,也一樣非常好用。
而且,這龍威不僅僅驅趕野獸,它也似乎喚醒了什么東西。
黑暗的森林,突然開始蠕動了起來,這并非是形容,而是真實不虛的實況——就在龍翼少女發出龍威后的第二秒,原本安靜的山林頓時便如同活物一般開始運動,地面起伏不定,底下有無數樹根的痕跡互相交錯。
“希爾雅·法拉格尼,你不應該來到這里。”
最后,一團扭曲盤結的樹根從地底隆出,混合著泥土組成了一個十幾米高的巨大半人形,在這龐大樹人的頭顱處,黑色的獨眼眼眶中燃燒著一團墨綠色的焰光,它用甕聲甕氣的低沉聲音對著眼前的龍翼少女說道:“黯川之森不歡迎你和你背后的追兵……”
正準備驅趕不請自來之人的樹人突然住嘴了。
因為名為希爾雅的少女,拿出了一顆散發著溫潤光芒的寶石。
這是一顆半透明的海藍色水滴狀寶石,上面流轉著仿佛水霧一般的朦朧光澤,仿佛彩虹一般的七彩光芒在在水霧中折射,令其看上去絢麗無比。
“偉大的山林之王,沼澤的掌控者,烏爾班德尼閣下,我愿意奉上這顆圣石之種,用來換取你的庇護。”
希爾雅的聲音帶著一絲干澀和嘶啞,白色長袍能治愈她的傷勢,卻無法令少女失去的血液重新回到她的身體,在說完這句話后,她干脆的將手中的這顆寶石扔給了名為烏爾班德尼的巨型樹人。
而樹人也接過了這顆寶石,它用自己的獨眼凝視著這顆仿佛蘊藏著一片大海,幾乎是純粹能量凝聚而成寶石,沉默了許久。
最后,它人性化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黯川之王無法拒絕你的供奉。”
由無數樹根組成的手凹陷了一個小口,讓海藍色的寶石進入自己的體內,巨大的樹人轉過頭,墨綠色的火焰和少女對視,它用隆隆的聲音道:“我和你們這些血肉生命不一樣,永遠不會違背自己的準則,你的供奉令我喜悅,所以我將庇護你二十天。”
“但是記住,龍血的小女孩,只有二十天。”
一邊說著,巨大的樹人逐漸潰散,恢復成了無數樹根,縮回大地之中,可是魔力震蕩大氣,依然發出了如同雷鳴一般的低沉聲音:“亡者的大軍將在三日后抵達山林的邊緣,你必須呆在森林的最深處,不然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是的,烏爾班德尼閣下。”
聽到對方答應之后,希爾雅頓時松了口氣,她身子一軟,靠在了背后的大樹上。
少女疲憊無比,敵人多日的追擊令她早已精疲力盡,不過現在,她已經來到了黯川之森這個黑暗世界為數不多的中立庇護所,那么在二十天內,她的安全就得到了最起碼的保障。
而就在這位紅發龍翼的少女看上去就要馬上睡著的時候,龐大樹人的聲音再次在森林中響起。
“一個忠告,龍血的女孩。”
此時烏爾班德尼的語氣,已經變得柔和不少:“這個亡影蘇生,群魔亂舞的年代,一個人是沒有任何用處的,你為什么不去西部那些幸存者的聚集地,和他們一起對抗那些怪物?”
但希爾雅并沒有回話,有什么意外突然發生了。
她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自己身上的長袍,表情滿是迷茫。
潔白無垢,樣式古樸的長袍上,不知為何忽然亮起了一道道顯眼無比的銀色光紋,這些光紋繁復無比,它們互相重疊,最后匯聚成了幾道簡單而蘊含著無窮奧妙的符文紋路,這些紋路正一層接著一層浮現出白,銀,青和無色四種不同的光芒,最后匯聚成了一團圣潔的白光。
“你在做什么?快停下!”
烏爾班德尼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無數樹根盤結,巨大的樹人再次從地底凝聚而起,它伸出手,似乎想要阻止少女身上長袍的異動。
可惜,晚了。
“呼——————”
伴隨著仿佛是長風掠過山川沼澤發出的咆哮之聲,整個山林都震動了了一下,一道耀眼無比的光柱以龍翼少女為中心,直至的射向高天,在頃刻之間就穿透了沉沉烏云,直抵世界的盡頭。
“又……又來一次?”
希爾雅按著自己的腦門,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己自發運轉起來的長袍,她在差不多一年前遇到過類似的事情,那一次,突然變得活躍起來的長袍自發散發出了近乎無窮無盡的光,將追擊她的亡影大軍消滅殆盡,導致惱羞成怒的敵人派出了數倍于之前的追擊隊伍,讓她亡命逃竄至今。
但現在……希爾雅抬起頭,看向以自己為中心的圣潔光柱,她的心中隱隱約約有些預感。
假如說,上一次,是某種神奇的共鳴造就的奇跡。
那么這一次,便是自己這件祖輩流傳下來的神秘法袍,對遙遠的遠方進行主動的呼喚。
“我因為你被追殺,也因為你而次次得救。”
因為這件純白長袍,自大災變后一直以來都疲于奔命的少女,用不知道是痛恨還是迷茫的語氣喃喃自語道:“但我至今為止,都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你背后究竟有著多少秘密……”
而巨大的樹人,凝視著這道光柱,它縮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用不知蘊含了什么感情的語氣,輕聲自語道:“……圣者之光。”
“預言的那一天,真的會到來嗎……這個黑暗的世界啊……”
另一個世界,這一幕的數日之后。
黑發的戰士讓自己的武器們自己動手,為身旁黑色的巨龍清潔身體,而他自己卻站到一旁,看著手中之前通訊官拿來的急訊。
“什么事情,居然要用特殊加急的通訊?”
喬修亞有些奇怪的打開信封,雙眼掃過上面短短的幾行字。
——目標世界,第四圣賢傳承之物已產生共鳴,并主動發出坐標。
經過核實,可以百分之百確認坐標的真實性。
隨手將信紙點燃,化作一團青煙,喬修亞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
“怎么了?”
半空中的3號漂浮到了戰士的身前,她看著這個黑發男人自然翹起的嘴角,有些好奇的問道:“怎么看上去這么開心?”
“沒什么。”
隨口回答道,喬修亞抬頭,看向摩爾達維亞領難得的晴朗天空。
北方地區的太陽并不酷熱,卻很刺眼,但戰士卻就這樣直視著太陽,他雙眼中燃燒的烈火,即便是璀璨的陽光也無法壓下。
“只是對即將到來的冒險,有些興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