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生感覺自己活了半輩子，腦子從來沒有轉得像現在這么快過。
他做過很多綜藝，也只做綜藝，以前不是沒遇到過嘉賓翻車的，但那全都是錄播節(jié)目。
川南臺向來走在潮流最前沿，因為血厚，人才多，知名度高，所以川南臺有足夠的膽子去嘗試新鮮事物。近年來直播平臺興起，但鮮少有正經的綜藝節(jié)目愿意采用直播形式，這雖然是個很好的噱頭，很容易引來流量，可是危險系數同樣非常高。
選擇用戀綜進行嘗試，本來是臺里覺得一個戀綜哪怕翻車也翻不到哪去，沒人想到一出事居然就鬧得這么大。
如果今天的危機公關沒做好，不僅這個S+級別的節(jié)目會廢，李文生以后在川南臺恐怕也很難再混下去了。
他急中生智，試探著問：
“夏總，您看我說的對不對啊……”
“按理說咱們得立刻處理掉鐘嘯云，讓他下車，他的經紀人和公司應該也會這樣要求，避免輿論進一步發(fā)酵。”
“但如果僅僅是這樣，《戀星》的污名是沒辦法被完全洗掉的，以后咱們直播熱度再高，來看節(jié)目的人也會認為節(jié)目組有問題，空有熱度沒有口碑，對于贊助商的名聲也是極大的損失。”
夏總沉默片刻，總算從剛才的暴怒中清醒了幾分。
他聲音冷靜了一些：
“你繼續(xù)說。”
李文生松了口氣，趕緊順著往下講：
“總之這圈子里誰都有點黑料，只要肯挖，那就沒人是真正干凈的。別的不說，資源好、做事硬氣的人，背后總有金主吧？”
“其實說穿了，鐘嘯云干的這事不特殊，很多人都這樣，只是沒怎么被爆出來。”
“既然已經發(fā)生，那咱們用更大的料去蓋住這個料，順便還能把鍋丟給其他人，這樣是不是更劃算？”
熱度有了，噱頭愈發(fā)爆炸，轉頭把臟水潑給別人。
一手好算盤。
夏總那邊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似乎是換了個坐姿，語氣也更認真了：
“怎么操作？”
李文生聽出來他已經不再發(fā)火，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解決方法上，于是嘿嘿笑了兩聲。
“留著鐘嘯云，把宋夢然的料也給扒出來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倆上這個節(jié)目是想故意捆綁炒作，而且又都是隔壁《似火流年》打包送過來的，現在鐘嘯云翻了車，本來那部劇的播放數據就平平無奇，他翻車之后更是直接殉了，還有什么好掙扎的？”
“倒不如讓他們的女主送個人頭，幫忙把《戀星》的輿論洗一洗。”
“只要宋夢然和鐘嘯云都翻車，到時候這還有什么好說的？別人沒翻車，偏偏他們送來的兩個人一翻翻了個底朝天，這時候咱們只需要照事實公關發(fā)通稿，說他倆都是被隔壁劇組塞進來炒作的，我們也是被資本逼的沒辦法，不就洗干凈了？”
電話那頭。
川南臺大樓辦公室內。
夏總捂住臉，眼睛狠狠閉上，恨不得一榔頭把他給敲死。
“我以為你有什么錦囊妙計，原來是特么狗頭軍師出的餿主意……你可真是個大聰明！”
“你知不知道今天鐘嘯云為什么滑跪得那么快，那女的一說到什么把柄，他當場就道歉了？”
“你以為他是傻逼嗎，出這么大的事不趕緊想辦法捂嘴澄清，居然直接認下來？”
他喘了口氣，松了松領帶，咬著牙說：
“李文生你倒是說對了一件事，宋夢然跟鐘嘯云是同一個資方塞進來的，但不是《似火流年》劇組或者是他們導演。”
“他們倆背后，是《似火流年》這部劇的投資人，這劇是全款投資拍的，懂不懂含金量？”
“川南臺雖然上了這部劇，但不是獨家，這么個爛劇人家賣了八百個地方臺的播放版權，現在男配翻了，你還打算把女主也給弄翻，動動腦子，你這樣搞，晚上回家走夜路的時候不害怕？！”
李文生果然有點怕了。
但沒有那么怕。
他也咬著牙，好歹硬氣了一回，跟自家節(jié)目的制片硬懟：
“那夏總您有什么好辦法？”
夏總被這話直接堵住，一時無言以對。
李文生見有成效，沒有蹬鼻子上臉，反而語氣放軟，溫聲細語地商量：
“不是我得不得罪的起，夏總，咱們凡事以節(jié)目組優(yōu)先，那部劇賣了那么多版權又如何，比得過《戀星》這個S+項目嗎？”
“現在節(jié)目熱度這么高，又是新形式，如果口碑拉升了那就是個里程碑，不論對面是什么樣的資方，背景多狠，我們掰不過腕子，難道臺里還不行？”
“節(jié)目做好了、有成績，那才是在單位立足的根本，《戀星》效益高起來了，臺里絕對保著咱們節(jié)目組，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夏總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
直到李文生眼睜睜看著通話時間即將來到半小時，聽筒里才傳來了夏總比剛才更加疲憊的聲音。
“你等十分鐘，我去找臺長說一下這事，必須要他拍板了才能行，私自搞這些，我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別說節(jié)目了。”
李文生精神一振：
“好，我等您好消息！”
…………
長山市局。
局長辦公室。
平時清清靜靜的辦公室里只有局長一個人，哪怕有事情要匯報，進來的人也不會超過兩個，再多的話，一般就直接去會議室里開會了。
然而今天這里十分熱鬧，兩張長度普通的皮沙發(fā)上，滿滿當當擠了一堆人。
有接到消息從京城連夜趕來的，有熬了通宵查人際關系網絡的，有負責技術偵查去外網甚至暗網找線索的……陣仗很大。
要是讓普通基層民警看到，估計頭皮都要發(fā)炸了。
因為這辦公室里的一堆人中，白襯衫居然比藍襯衫還要多好多！
“諸位，昨天今天你們都辛苦了。”
局長祝成標站起身，對眾人點頭致意，等懂事的人去將窗簾嚴嚴實實拉上了之后，他才打開電腦里的一個文件，投影到白墻上，并沉聲道：
“客套話我就不說了，說正事。我宣布，‘6.1特大涉/毒/案件’研討會，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