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林笑了:“你真迷信……你相信我……你爲(wèi)啥沒穿那身新衣服?那衣服你穿上特別好看。”
巧珍:“我怕你賺不好看,才又換上了這身。”
加林:“你明天再穿上。”
巧珍:“嗯。只要你喜歡,我天天穿!”
巧珍突然記起了什麼,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包來。
她拿出幾個煮雞蛋,剝了皮,遞給加林。
加林狼吞虎嚥地吃,巧珍在剝雞蛋皮。
巧珍“我知道你晚上沒吃飯。我們這些滿年勞動的人,剛回家都累得不想吃飯,別說你了……。……你要是不找我來,我今晚上非要把雞蛋送到你家不可!”
加林一邊吃,一邊開玩笑說:“千萬不敢這樣,讓你爸知道了,小心把你腿打斷!”
巧珍柔情地說:“加林哥,我看見你比我爸我媽還親……”加林笑了,把半個雞蛋塞進(jìn)嘴巴,用膊馮緊摟住了她。
白天,麥茬地。加林跟在得順爺後面,愉快而熟練地犁地。
白天,川道豆田裡。田女社員正在鋤地。加林和巧珍設(shè)法湊在一起,用眼睛在說一些外人不知曉的話。田野裡的休息場地。
衆(zhòng)人在嬉笑打鬧。加林在老練地抽著旱菸鍋。
加林和一些中年婦女打鬧。
他看來已經(jīng)把自己變成一個地道的農(nóng)民。
中午。加林家的院子。
加林正乒乒乓乓拉風(fēng)箱。她母親在蒸饃。
中午,加林家的自留地。
玉德老漢在鋤地。加林扛著鋤頭上了地畔,玉德老漢高興地看著他。他和父親一塊鋤地。夜。村外莊稼地中間的小路。
加林拉著巧珍的手親熱地說著話,走著。
夜,高粱地裡。加林和巧珍依偎著躺在一起。
朗朗的水聲。遠(yuǎn)山的剪影。星光燦爛的夜空。早晨,巧珍家河畔上。
巧珍蹲在那裡,不靈活地在刷牙,周圍圍了一些小孩和幾個無聊的老頭在看“西洋景”。
巧珍家坡下。立本正趕著幾頭牛往上走。
他看見刷牙的巧珍和圍觀的人,臉拉下來。
巧珍家河畔上。立本走近刷牙的巧珍,喝罵道:“不要臉的東西!還不快滾回去,給老子跑到門外丟人來了!”
孩子們和老頭們都尷尬地跑了。
巧珍委屈地站起來,說:“爸,你爲(wèi)啥罵人哩?我刷牙講衛(wèi)生,有什麼不對?”立本:“狗屁衛(wèi)生,你個土包子老百姓,滿嘴的白沫子,全村人都在笑話你這個敗家子!你羞先人哩!”
巧珍:“老百姓連個衛(wèi)生也不能講了?我就要刷!”
“你……”立本回過頭,看見那幾頭牛正在啃菜,撒開腿就跑。菜園裡。立本氣急敗壞地趕牛。
巧珍家的窯洞。巧珍把牙具放在櫃子上。
巧珍媽:“珍珍,以後你就在咱家裡刷,不要跑到外面去嘛,村裡人笑話哩!”巧珍賭氣地說:“叫他們笑話去,我就要到外面刷!”
巧珍媽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中午,村子後溝裡。得順爺趕著牲口,加林扛著犁犋,相跟著從山路上往村子裡走。前面的得順爺突然井口說:“加林,你要媳婦不?”加林笑了笑,“想要也沒合適的。”
得順爺:“你看巧珍怎樣?”
加林窘迫得一下不知該說什麼。
得順爺:“我看你們兩個最合適!巧珍長得俊,人品又好,你們兩個天生的一對!你對這小子有眼光哩!”
加林有點(diǎn)恐慌地說:“得順爺爺,我連想也沒想。”
得順爺:“小子,甭哄我,我老漢看出來了!”
加林:“好爺爺哩,你千萬不敢瞎說!”
得順爺:“我嘴牢得鐵橇都撬不開,我是爲(wèi)你們兩個娃娃高興啊!好啊,就像舊曲裡唱的,你們兩個——”他唱道:“實(shí)實(shí)的天配就……”加林不好意思地笑了。
村口橋頭。加林扛著犁犋往家走。
馬拴穿戴一新,推著那輛花紅柳綠的自行車把他堵在橋頭。馬拴:“犁地去了?”加林點(diǎn)點(diǎn)頭:“嗯……”
馬拴:“……高老師,唉……我在劉立本家都快把腿跑斷了,人家巧珍就是不露面嘛!我這見廟就燒香哩,你是本村人,又是先生,你能不能也從旁給我出一把力?”
加林不痛快地笑了笑,說:“你別再瞎跑了,巧珍已經(jīng)有對象了。”馬拴吃驚地問:“誰?”
加林:“你慢慢就會知道的。”
夜,村外打麥場的麥秸垛後面。
加林躺在麥秸上,巧珍依戀在他身邊,用手梳理著加林亂蓬蓬的頭髮,嘴裡哼著信天游:“雞蛋殼殼點(diǎn)燈半炕炕明,澆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窮……”
加林:“你再唱上河裡鴨子……”
巧珍嘴巴貼在加林耳朵邊,輕輕地唱起了這首歌。
巧珍的歌聲中,加林拉起了響亮的鼾聲。
巧珍搖醒他,心疼地說:“看把你累成啥了,你明天歇上一天!”她把他的手拉手過來堵住她的眼睛,說:“等咱結(jié)婚了,你七頭上就歇上一天!我讓你像學(xué)校裡一樣,過星期天……”麥秸垛上面的草叢裡一個孩子“噢”地叫了一聲。
加林和巧珍一驚。一羣孩子嘻嘻哈哈地跑了。
白天。立本家的窯裡。
立本家正在打架。
立本手裡舉著一隻鞋,撲著打巧珍,嘴裡喊著:“你這不要臉的東西,和高玉德的敗家子兒鬼混……全村人都在傳播……”巧英、巧玲和玲媽護(hù)著巧珍,和立本扭結(jié)在一起,連哭帶喊。立本把鞋扔過去打巧珍。
鞋扔進(jìn)水甕裡,打落了馬勺,濺起一片水花。
白天。加林肩搭繩索,手裡提把鐮刀從村中的橋上走過去。一些人家的礆畔上,做活的婦女指劃著他,相互擠眉弄眼。白天。加林家自留地。
玉德老漢正在鋤地,立本立在他對面。
立本手指頭指著玉德老漢說:“你要是再不管教,叫我碰見他胡騷情,非把他小子的腿打斷不可!”
玉德老漢勃然大怒,煙鍋頭子指著立本戴白瓜殼帽的腦袋,吼叫說:“你小子敢把我加林動一指頭,我就敢把你腦殼劈了!”立本慌忙後退一步,然後索性背抄起胳膊離開了這地方,一邊走,一邊回過頭說:“我和你沒完!咱走著瞧吧!我不信沒辦法治你父子倆!真?zhèn)€沒世事了!”
中午,加林家窯裡。加林媽在做飯,加林爸在擦老钁頭,加林躺在炕上看書。
加林媽:“好我的娃娃哩,你千萬不要闖亂子了……”
玉德:“我早早死了心!咱這光景怎能高攀人家嘛!”
加林坐起來,說:“誰高攀誰哩?你們一輩子真沒出息!我的事你們別管,由我做主!”
明樓家院子。明樓和立本正說話。站在地上抽紙菸的明樓對蹲在碾盤上抽捲菸的立本說:“哈呀,我還以爲(wèi)是什麼事哩!不就是他們兩個談戀嗎?”
立本氣憤地吼叫說:“狗屁戀愛!連個媒人也沒經(jīng),黑天半夜在外面鬼混,把先人都羞死了!”
明樓用手指頭揩掉立本濺在臉上的唾沫星子,說:“你整天走州過縣做買賣,思想怎還這麼古板?現(xiàn)在的年輕人還像咱們過去那樣嗎?你沒見的多著呢!我前幾年生年都參觀一回大寨,路過西安、太原,看見男男女女胳膊套胳膊套胳膊走路哩……”立本:“加林是個什麼東西?文不上武不下的,糟蹋我巧珍哩!”明樓眼一瞪:“怕人家加林看不下巧珍哩!只要人家看下了,你能都能不過來哩,還說人家糟蹋你女子哩!”
立本:“加林有個什麼出息?又不會勞動,又不會做生意,將來光景一爛包!”明樓:“人家是高中生,你女子斗大字不識一升!”
立本:“高中生頂個屁!還不是要戳牛屁股?”他輕蔑地一撇嘴,又加添說:“連牛屁股都不會戳!”
明樓:“好立本哩,你根本不敢小看加林。不是我說哩,這一條川道里,和他一樣大的年輕人,頂上他的不多!他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性子硬,心計靈,一身的男子漢氣概!別看你我人稱大能人二能人,將來村坦克真正的能人是他!……不瞞你說,我聽了這事很高興……要是他和巧珍結(jié)婚了,不是和我也成親戚了嗎?”立本一縱身從碾盤上跳下來,火氣十足地說:“你別給我灌清米湯了!你能說光面子說哩!巧珍是我的女子,我不能把她往黑水坑裡墊!高玉德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我看不下!”
明樓:“你看不下,可巧珍能看下哩,看你還有什麼辦法!”
立本:“我沒辦法?我把我他龜子孫的腿往斷打呀!”
明樓:“小心公安局的法繩!”
白天,井臺邊。加林準(zhǔn)備往桶裡舀水,但看了看這個骯髒的水井,嘆了口氣,把馬勺扔到一邊。他站起來,忍不住朝巧珍家的畔上望去。
他看見巧珍從那棵樹後面轉(zhuǎn)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