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就傳來了硬底鞋板敲打水泥地的聲音。從那急促的腳步聲里,軍威斷定是小蒙來了。
今天小蒙并沒有往團委辦公室走去,來到政工科就停住腳步,推開了虛掩的門。
“小蒙,來了!”軍威打招呼迎接。
小蒙沒像平時那樣顯得淑女而有教養,今天,看到軍威一個人在屋子里,就大步走進來,將挎包往軍威面前一摔。然后氣呼呼地坐下了。
呵呵,軍威微微感到些吃驚,這個小蒙,怎么了?平時的禮貌矜持的風度怎么一點兒都沒有了,倒像是自己欠了她什么,來算帳似的?
“小蒙,今天怎么了?”軍威的噪音里帶了些許的威嚴,他想,不管她葫蘆里賣什么藥,自己也不能讓她嚇住。
“沒怎么啊?”小蒙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
“沒怎么?怎么遲到了?”軍威故意抬頭看看墻上的掛鐘,正好上午十點。然后他就看看小蒙,意思是,你遲到了兩個小時呢!
“怎么,你要扣我的獎金?”小蒙挑戰似地瞥了他一眼。
“那倒不至于。不過,你是團委干部,怎么也得帶頭遵守勞動紀律吧!”軍威就敲打了她一句。
“什么團委干部,人家都27歲了,還干這伺候人的勾當!”小蒙突然發飆了似,忿忿地說道:“我那些一起回城的同學,現在有的都當上廠領導了!”
呵呵,原來是為這呀!軍威心里一下子開朗了,原來她為自己當這個團委干事感到委屈呢!實際上,她說的那些廠領導,在輕工系統企業確實不少。
可是,那都是些小破廠子。什么枕巾廠、制刷廠、木梳廠、眼鏡廠,有幾個是輕工機械廠這樣的大企業?
聽高副書記說,當年,小蒙按規定本來應該分配到飲食服務行業的,因為她不愿意到服務行業,走了勞動局后門才分配到這個工廠。
來到工廠后,為了到機關工作,又與其他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競爭,現在,一看有人當了那些小破廠子的領導,心就毛了?就想離開團委了?
“軍威,我聽說,你這兒要招兵買馬呢?”小蒙果然就提出了這個話題。
“是啊!”軍威毫不否認,坦然地回答。
“你想沒想過?讓我坐在這兒?”小蒙就指了指劉師傅那個座位。
“想過……可是……”軍威不想傷她的心,但是又不能答應她,只好展開自己的思想政治工作優勢,說道:“小蒙,你在團委干幾年了?”
“七年了。膩煩死了!”小蒙說到這里,高高舉起雙手打了個呵欠,像是沒睡醒一般。其實她這中借此表示一下自己對團委干事這個崗位的厭倦的心理。
“七年,應該是老干事了。”軍威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按照正常的規律,你下一步應該考慮如何獲取一個職務,而不是換崗位。”
“怎么說?”
“你呀,下一步應該考慮當團委副書記、或者是車間副職領導……”軍威鎮靜的告訴她。
“不干不干!人家都27歲了,馬上就要到退團年齡了。我才不想去車間帶那些小孩子去玩呢!再說,團委副書記,車間副職,那是我自己想的事兒么?”
“既然你不愿意下車間,,就應該考慮在廠機關哪個科室謀個副科級位置。盡管這不是你想的事情,但是你也要爭取。”
“怎么爭取?”
“找領導談啊!”
“你就是領導,我就找你談了……我要調換崗位。你說怎么辦吧?”小蒙拿出來一股纏人的樣子。
“我不是領導,我只是個中層干部。”
“可朱科長在時,他是組織委員,組織委員就是管干部的領導。”
“他是。我不是。我沒經過選舉,就不是領導。”
“將來選舉,你會被選上的。”
“那就我當選之后再找我。”軍威毫不客氣,一下子將她推出老遠。
“什么正科副科?我不要。我就想來你這兒!”小蒙你是受了委屈,幾乎要喊出聲來。
“小蒙,你是個老機關干部了,你在公眾中的形象一直很好的。請你自重。”軍威見她有些放賴,就批評了她一句。
看到軍威這種態度,小蒙不吱聲了,卻委屈地滴了幾顆眼淚,囁囁地說道:“軍威,你該不是嫌我老了吧?”
“老?什么話?”軍威笑了笑,接著就解釋:“即使你從團委來這兒,還是當干事,還是伺候人。你既然已經熬到了競爭副科的資格上,為什么卻要低三下四干這伺候人的事情呢?”
“軍威,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人家愿意伺候你嘛!”這時的小蒙,似乎聽進了軍威的話,近乎撒嬌了。
“我倒是愿意你伺候我。可是,要是那樣,周軒還不得吃了我?”軍威就開了一句玩笑。說到了她男朋友的名字。
“那怕什么?白天伺候你工作,晚上伺候他睡覺……”小蒙說到這兒就破涕而笑了,“一女伺二夫,有人還巴不得呢!”
“瞎說!”軍威瞪了她一眼,然后說:“玩笑是玩笑,你真應該考慮職務問題了。”
“在你這兒,不也是有職務嗎?人家劉師傅不就是在這兒干了幾年,才出去當了技術科副科長嗎?俗話說,宰相的丫環七品官,就是給你打消掃地,我也不愿意看那老女人的臉色了!”
“呵呵,小蒙,你的事兒我先記下,掛上號,以后有機會咱們共同想辦法好不好?”軍威覺得兩個人都有點兒情緒失控,時間太長那個團委書記該多心了。
“媽的,一進那屋子就煩!”小蒙說到這兒,使勁拍了一下軍威的桌子,“想來伺候你,你還不領情……”
“如果不想進那屋子,以后就常到我這兒坐坐。”軍威客氣的說道。
“算了,等以后那些漂亮的小姑娘來了,你就該討厭我這黃臉婆了!”雖然小蒙背起了挎包要走了,嘴里說話還是一股怨氣。
謝天謝地!等小蒙離開,進了團委辦公室的門,軍威雙手合十,像是躲過了一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