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只送到軍隊大院門口，後來還是被他送到鞏家小樓外。透過鐵門，可以看到家裡溫暖的燈光，可以看到映在窗子上田姨的剪影。而她的心，也被剛纔的親密，填得滿滿的，是那種初經(jīng)人事的甜蜜和幸福。
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是她最不願意，也不想去面對的事情。
但卻必須要問，要去面對。
“你什麼時候回南疆？”如果可以，她寧願這輩子都不要向他提及這句話。
高原的情緒本來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被她忽然一問，苦澀的滋味再次蔓延在嘴邊。他踢了踢腳下凍成冰的雪塊，佯裝出平淡的語氣說：“明天傍晚的火車。”
他要回一趟北京的家，然後從軍用機場乘坐來時的貨機回南疆。
鞏雪愣住，知道他在漠北不會停留很久，卻沒想到離別已經(jīng)近在眼前。想到還有十幾個小時，他們又要分隔兩地，再見面亦是無期，心裡涌上一陣失落難過的酸澀……
她輕輕地哦了聲，慢慢垂下頭，白色的球鞋無意識的，踢著地上的雪塊……
很快，雪塊被她踢沒，露出青黑色的水泥地面。
這時，高原忽然出聲，與聲音同步的，還有他堅實溫暖的手掌，蓋住她露在外面冰涼的小手，“小雪。”
她擡眸，烏黑的眼瞳，閃射出道道動人心魄的波光。
他粗糲的指尖碰了碰她的鼻尖：“生日快樂！”
她再次愣住，然後，慢慢地笑了，她點點頭，衷心地說：“謝謝！”
世上唯一瞭解她的人兒啊，知道她今後不會在臘月二十三的時候過生日了。父母的祭日，是她心中永難言說的痛，自己的那點點小幸福，從此可以忽略不計。
高原變戲法似的變出一個方形的盒子。
小小的精緻的絲絨面，綴著一個金色的蝴蝶結(jié)。
她的眸光微閃，看著他，神情有些猶豫。
“打開看看！”他鼓勵道。
她不是個矯情的女孩子，但是太過明顯的暗示，讓她覺得拿起那個盒子的時候，心跳還是脫離了正常的速率。
同色的絲絨內(nèi)裡，靜靜地躺臥著一條銀色的雪花項鍊。白金的珠鏈，銀色的六角形雪花吊墜，精緻到無與倫比的手工，頓時，把鞏雪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是不是有些失望？”高原明明知道不是，卻故意戲謔著問。
鞏雪瞥他一眼，用手指捻起項鍊，拿到路燈下欣賞?！澳阋嫠臀诣嵔涞脑?，我還不敢收呢！不過，爲(wèi)什麼選雪花呢？”她從未見人戴過這款項鍊，燈光下，銀色的鍊墜，就像是一瓣玉潔冰清的雪花，閃閃發(fā)亮……
高原指指她，回答道：“因爲(wèi)你是小雪啊，除了它，誰還能配得上你！”
鞏雪抿著嘴羞澀地笑了，她當(dāng)著他的面，拉開羽絨服的拉鎖。高原愣了愣，立馬要給她拉上，卻見她從毛衣領(lǐng)口，掏出了一個細(xì)細(xì)的鏈子。
啊？
她有項鍊了？
看她笑吟吟地衝自己微笑，他不禁定晴一看，然後，他就像是被雷擊過似的，怔怔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雪，竟一直戴著他那枚手工拙劣的子彈殼戒指。
“小雪……你……”
“看我富有吧！有戒指、有項鍊，等明年生日的時候，你再送我一對耳環(huán)，就圓滿了！呵呵……不過……我沒扎耳朵眼兒怎麼辦？”她明亮的眸子快速地轉(zhuǎn)動著，精巧的下頜微微上翹，這是每當(dāng)她得意的時候，爲(wèi)他所熟悉、所喜歡的神態(tài)。
他的深眸一暗，手指已經(jīng)情不自禁地攥住她玉般瑩潤的耳垂，“不紮了，咱不受那疼。明年，我給你買那種夾耳朵的耳環(huán)！”
他居然知道那種能夾耳朵的耳環(huán)！
鞏雪捂著嘴，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俏皮地笑了起來。幽靜的鞏家小院，洋溢著她歡快的笑聲，久久不散……
第二天，神清氣爽的高原一大清早便來到鞏家。進(jìn)門的時候，田姨正把碗蒸豆腐腦和現(xiàn)炸的小油餅上桌。
“田姨早！”
“高原啊，你來了！”田姨衝他招招手，“快！來吃早飯！”
高原低頭換鞋，客廳裡看電視的阿原，噌一下冒頭，看到是高原，不禁歡叫一聲，朝他撲了過來！
和昨天劍拔弩張的對立情形不同，今天的兩位阿原先生已經(jīng)有那麼點跨種族交好的跡象了。阿原對他又是舔，又是蹭地撒歡，最後，竟咬著高原的軍褲，把他帶到一個櫃子前，停下，不停地喵喵，甜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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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不明所以，看了看四周，沒發(fā)現(xiàn)有它玩的玩具什麼的。
田姨捧著醬瓜鹹菜出來，看到這情形，不禁笑出聲來。她指著阿原笑罵道：“真是隻饞貓！”又對高原說：“你打開櫃子，裡面有小雪給它買的貓罐頭！”
還果真是……
高原伺候阿原吃到罐頭後，先去臥室看望鞏老。鞏老的氣色很好，見到他，微微動了動眼珠，表示歡迎。高原陪鞏老聊了幾句，然後洗手幫田姨佈置飯桌。
他一邊擺筷，一邊朝樓梯上面看，“田姨，小雪呢？不是起牀了嗎？”他以爲(wèi)她在樓上的房間洗漱。
田姨把一個炸得焦黃的小油餅塞進(jìn)他的嘴裡，笑吟吟地指指門口，“瞧，那不回來了！”
門廳裡，俏生生地立著一個身著淺灰色運動衣的高個子女孩。
她的短髮上沾染著晨露和汗水，面頰被冷風(fēng)吹得紅撲撲的，她還在調(diào)整呼吸，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運動後惑人的青春朝氣。
高原微微怔然，問田姨，“小雪去跑步了？”
田姨擺擺手：“那可不！從我到鞏家開始，她就天天堅持晨練，整天說，沒有好身體，就沒有革命的本錢！呵呵，這傻孩子！”
鞏雪看到地上的軍靴，眼眸一亮，看向高原的時候，臉上已經(jīng)漾起燦爛的笑容?！澳銇淼谜嬖纾 彼龓撞脚苓^去，手指習(xí)慣性地握著高原的胳膊，然後從他的嘴裡搶了一塊油餅，香甜地咀嚼起來……
高原寵溺地望著她，趁田姨不注意，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嗯！”鞏雪杏目圓睜，一邊用力擦拭著額頭上的油漬，一邊朝高原鐵塊似的手臂上掐去……
廚房裡的田姨，聽到笑鬧聲，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們的小雪，是該得到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