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再和你說吧。”不過轉(zhuǎn)瞬間,裴天琛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他垂眸淡淡的說道,“你先進(jìn)去看看你姥姥吧。”
我冷冷地晲了裴天琛一眼,然后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大步朝病房內(nèi)走去。
我其實(shí)是有一些擔(dān)心的,怕像從前那樣,又一次吃了姥姥的閉門羹。
可是這一次,姥姥卻安靜地靠在床頭,用一種我許久未見的寧靜的目光打量著我。
我明明該感到歡喜才對,可是不知為什么,姥姥平靜的神情卻讓我無端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
那感覺,就仿佛暴風(fēng)雨來臨的前夕平靜,透著一種讓人壓抑的詭異,讓人說不出的不安。
“顏顏,過來。”我還在胡思亂想,姥姥忽然向我招了招手,用這些年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對我說道,“過來讓姥姥看一看。”
我頓時迷失在姥姥的溫柔之中,一個沒忍住,眼眶中便有晶瑩的淚水猝不及防的奪眶而出。
多少年了!姥姥有多少年沒有這樣對我這么溫柔過了?
我飛快地走過去,半蹲在床頭,將腦袋靠在姥姥的懷中,哽咽著喊道,“姥姥......”
“傻孩子,都多大了還哭鼻子。”姥姥似乎也十分激動,聲音里也隱隱帶了一些哽咽。“你這樣子,裴先生是會笑話你的。”
我想要和姥姥解釋,我和裴天琛不是她所想象的那種關(guān)系。可是看到姥姥唇角那抹溫柔的弧度,我已經(jīng)到了嘴里的話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老實(shí)說,我不知道裴天琛為什么會說那樣的話?
他只是單純的為了幫我,還是有別的什么目的?
可不管裴天琛出于什么目的說的那番話,他幫我緩和了和姥姥之間的關(guān)系這是鐵一般不爭的事實(shí)。
天知道,這是我這些年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
我沒想到只是裴天琛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這么輕易的做到了。
大概是姥姥的懷抱太過溫暖,姥姥的目光太過慈愛,姥姥的語氣太過溫柔,所以這一刻,我竟然生出一種想要永遠(yuǎn)這么繼續(xù)下去的沖動。
可如果我將真相告訴了姥姥,我和她之間是不是就會回到原點(diǎn)?
姥姥當(dāng)初之所以會那么自責(z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不就是因?yàn)榕挛夷菢拥某錾恚院笳也坏揭粋€好歸宿,怕她在百年之后沒臉下去見我的爸爸媽媽嗎?
現(xiàn)在見到我找到裴天琛這樣優(yōu)秀出色的男朋友,一直困擾著姥姥的那個心結(jié),是否可以解開了呢?
我頓時遲疑了起來,再也鼓不起勇氣向姥姥說出真相。
在不久以后,我才知道因?yàn)槲疫@一刻的貪念,我到底做出了多么愚蠢的選擇!然而此時此刻,我還預(yù)料不到那些縹緲莫測的未來究竟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我只是不敢抬頭對上姥姥那雙睿智的眼眸,于是我將腦袋在姥姥懷中輕輕地蹭了蹭,嬌嗔的說道,“他敢!”
“顏顏,剛才姥姥和裴先生談了一會兒。”姥姥輕輕地?fù)崦业哪X袋,慈愛的說道,“顏顏,你和裴先生的感情,好嗎?”
反正已經(jīng)說了謊,我也就只能將這個謊言繼續(xù)延續(xù)下去。于是我抬起腦袋,對上姥姥疑惑的視線,撒嬌似的笑道,“姥姥覺得,像你外孫女這么好的姑娘。會有男人不喜歡嗎?”
“貧嘴!”男人刮了刮我的鼻子,我看得出,因?yàn)槲业幕卮穑@得十分欣慰。
“姥姥看得出,裴先生是個很能干很出色的男人。可是顏顏,姥姥總是擔(dān)心你......”
姥姥的話戛然而止,我卻聽出了她話中的言下之意。
她怕裴天琛因?yàn)槲业拿撔浅錾矶訔壩遥凰屡崽扈√^優(yōu)秀,我無法降服他;她擔(dān)心未來我因?yàn)樵?jīng)的種種,過得并不幸福!
可是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呢?
反正一切都是假的!
這不過是一場戲而已,裴天琛不會看上我,我自然也就沒有這些后顧之憂!
我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道,“姥姥你就放心啦,裴天琛他什么都知道的,他并不在乎那些。”
說到這里,我頓了頓。朝身后的裴天琛綻出一抹嬌俏動人的笑靨,“裴天琛,你很愛我的對不對?”
裴天琛沒有絲毫遲疑的對上我的目光,用深情款款的語調(diào)說道,“是的,顧歡顏。我很愛你!”
“不害臊!”姥姥伸手就敲了我一個暴栗,然后板著臉嗔道,“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什么話都敢說出口。”
“這是事實(shí),有什么好害臊的!”姥姥嘴里雖然這么說著,可是我看得出她眼角眉梢的笑意和欣慰之色。我于是越發(fā)變本加厲,
“姥姥你等著,等過兩年我和裴天琛給你生個大胖重孫子。等你病好了,咱們再養(yǎng)一只貓,然后你就天天帶著孩子在院子里曬太陽好不好?”
姥姥布滿皺紋的臉上有向往之色浮現(xiàn),然后她閉了閉眼睛,我看到她眼角有渾濁的淚水滑落而下。
“好,當(dāng)然好。那樣的情形,姥姥真是做夢都想看到呢!”
“既然這么好,姥姥可千萬要保證你的身子骨哦。”我溫柔的擦去姥姥眼角的淚痕,將腦袋深埋于她的腿上。“姥姥,我還等著你幫我?guī)Ш⒆幽兀 ?
因?yàn)榈椭^,所以我沒有注意到姥姥眼底一閃即逝的復(fù)雜之色。我只是感覺到姥姥點(diǎn)了點(diǎn)我的腦袋,聽到她開口說道,“你這丫頭片子,等那時候姥姥只怕都走不動路了。你還好意思使喚姥姥嗎?”
“放心吧,姥姥的身體一定會恢復(fù)健康。”我信誓旦旦的說道,“然后長命百歲的!”
姥姥捋了捋我垂落在臉頰的頭發(fā),忽然間就沉默不語。我有些詫異的抬頭看向姥姥,卻發(fā)現(xiàn)她眼角的淚水再次滑落而下。
“姥姥,你這是怎么啦?”我伸手將姥姥擁入懷中,用臉頰輕輕的蹭了蹭她的臉頰。“你信我,孫女一定會努力掙很多很多的錢。把你的病給治好的!”
“傻丫頭,姥姥沒事,姥姥這是高興的。”姥姥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著說道,“姥姥自然相信我的囡囡,囡囡在姥姥心里一直都是最棒的!”
囡囡是我的小名,小時候家里人都這么叫我。可是自從爸爸媽媽去世之后,就再也沒有人這么叫過我了。
我鼻子驀地一酸,眼里又有淚水洶涌而出。下一秒,我卻擦干了淚水,朝姥姥綻出一抹璀璨的笑容,“嗯,姥姥,你等我!”
......
我一直待在姥姥的房間里,和她安靜的回憶過去,暢想未來。直到過了姥姥的就寢時間,我才在景翊鉑的催促下戀戀不舍的離開。
我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姥姥的病房,裴天琛亦步亦趨地跟隨在我身后,沉默不語。
大抵是因?yàn)槲倚那椴诲e的原因,所以我覺得今晚的月色格外的美麗。
我和裴天琛的身影,在月光的倒映下投射在地面。時而交叉,時而重疊,看起來竟異常的和諧。
我心里有很多話想要問裴天琛,有質(zhì)疑、有感謝、有不解。可大概是此刻氣氛太好的原因,我竟有些不忍心開口打破!
直到上了出租車,裴天琛似乎也沒有和我解釋的打算。因?yàn)橛械谌咴趫觯乙膊惶奖阕穯柵崽扈。谑俏覀兙瓦@樣一路沉默著,不言不語。
車過夜市小吃街時,我實(shí)在有些忍不住了。于是我讓出租車司機(jī)停了下來,然后偏頭看向裴天琛,
“裴先生,我要下去喝酒吃夜宵。你要一起來嗎?”
裴天琛透過車窗看了看大街上紛亂的人群,繚繞的煙火,以及不太講究的各色美食小攤。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我突然有些失笑,像裴天琛這樣出身高貴的人,出入的都是五星級大酒店,私人會所,又怎么會在這種充滿市井氣息的地方吃飯呢?!
我于是推開車門下車,朝裴天琛瀟灑的揮了揮手,笑道,“算了,你當(dāng)我沒問過吧。裴先生,謝謝你今晚的護(hù)送。明天見!”
我關(guān)上車門拔腿就走,再也不看身后的裴天琛一眼。很快,身后就傳來了汽車發(fā)動疾馳而去的聲音。
我想裴天琛果然走了,不過這并不妨礙我想要享受美食的好心情。我很快走到一家烤串店點(diǎn)了燒烤、麻辣小龍蝦和烤魚,再叫上幾聽啤酒,準(zhǔn)備大快朵頤。
等我回到座位上時,發(fā)現(xiàn)裴天琛竟然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安靜的坐在那里。
老實(shí)說,裴天琛身上那身昂貴的行頭和他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來的高貴氣質(zhì),和這個燒烤小攤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不過看到裴天琛的那一瞬間,我的心情居然莫名的愉悅了起來。
“裴先生。”在裴天琛開口想要說話的那一瞬間,我搶在他前面說了話。“你不用跟我解釋,我知道我是你劇組的簽約藝人。所以你對我有著不可推卸的責(zé)任!我不會誤會什么的!”
裴天琛目光復(fù)雜的晲了我一眼,卻并不說話。
我打開一聽啤酒,推到了裴天琛面前。裴天琛皺了皺眉頭,道,“顧歡顏,別忘了你還是個病人。”
“裴先生難道沒有聽過,今朝有酒今朝醉嗎?”我仰頭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啤酒,才擦了擦唇角說道,“對了裴先生,你今天為什么要說那樣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