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嫂子懷孕了不能喝酒,那就真心話大冒險吧。”那老男人瞥了一眼汪小晴,隨口接上話茬。
賭局很快輪到田宓身上,彷彿冥冥中有人刻意安排的一樣,與她對峙的那人正是汪小晴。
汪小晴的骰子玩的極好,幾個搖擺間骰子從骰蠱中飛出一條靚麗的弧線,又安穩(wěn)地落回去,絕不會不跳脫一粒。
誰能想象那隻柔弱的纖纖玉手,居然也擁有翻雲(yún)覆雨的力量?
圍觀的衆(zhòng)人紛紛拍手叫好,只有田宓笑臉僵硬地呆坐在那裡。
原來這場賭局,從她出手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經(jīng)註定是輸了。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田宓抿了抿乾裂的脣,眼珠子卻一直盯著神情複雜的歐文:“我選大冒險吧。”
真心話憑的是不設(shè)防的自尊與記憶,大冒險則是狂妄和掙脫的勇氣。與其耽溺在回憶裡,她寧願選擇狂妄地掙脫這場註定慘敗的賭局。
“這樣吧,由你選個在座的男人,去吻他一下,大家說好不好?”汪小晴靠著歐文的肩,聲音也甜甜膩膩的,卻又像她指尖的果脯,多少帶著點(diǎn)酸味。
歐文的臉色有些發(fā)白,他搗了搗汪小晴的纖腰,示意她別這樣,汪小晴只狠狠地別了他一眼,他便又軟了下去。
吻。
難道她汪小晴不知道自己有潔癖,除了歐文,根本沒辦法吻其他人嗎?
在座的人大都是知道田宓和歐文曾經(jīng)是情侶的,但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這個矛盾,這也是歐文往日裡小心保護(hù)的結(jié)果。
爲(wèi)什麼汪小晴非要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揭開這條本就痛入骨髓的傷疤?
衆(zhòng)人一齊笑鬧著起鬨,一道道灼熱的目光朝田宓射過來,細(xì)細(xì)密密地交織、,像是橡皮筋一樣套住她的呼吸道,讓她都變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直到剛纔,田宓還情不自禁地覺得繁華如夢,荒唐如夢,現(xiàn)在夢至荒蕪,反而有了幾分真實(shí)的味道來了。
“田小姐,”先前那個老男人頗爲(wèi)曖昧地看了田宓一眼,拍拍自己的,“我可是翹首以待著呢!”
光是那臉那身材就足夠
令人作嘔了,再配上那矯情十足的語氣和肢體動作,田宓側(cè)過臉,胃裡已經(jīng)開始泛酸水了。
看來,經(jīng)過那樣一個離經(jīng)叛道的晚上後,她的潔癖還是沒能治好嗎?
“小晴,算了吧,”歐文突然開口,“你不是說過,田宓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怎麼能讓她再做這種事?”
是啊,在他們眼裡,她已經(jīng)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此時此刻,她倒真希望自己能有個男朋友。可是,明明沒有的,也明明不會有的。
“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了?我怎麼不知道?”夏菁菁輕聲叱問田宓,目光裡是深刻的懷疑。
“那怎麼辦呢?輸了要受罰的,她不按規(guī)矩玩,多沒意思啊。”還沒等田宓開口,汪小晴便伸出自己的纖纖玉手,仔仔細(xì)細(xì)地翻看著,彷彿在剝竹筍。
田宓緩緩站起來,環(huán)目一圈,又默默垂下頭:“我喝酒可以嗎?”
彷彿早料到她會這樣選,汪小晴挑起柳眉:“喝酒?你可是知道規(guī)矩的,輸不起要罰八杯……”
說話時,汪小晴翹起腿,亮銅色的漆皮長靴,猶如妖冶的金蛇,在田宓的眼中舞出優(yōu)雅的弧線。田宓始終垂著頭,也就清清楚楚地看到從靴底骨碌入沙發(fā)下面的一粒骰子。
她沒有擡眼,只是無聲地凝視著汪小晴修長筆直的腿,彷彿是一種失敗者的匍匐。對於女人,這樣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本就是一種被踩在腳底的侮辱。
“我喝九杯,”田宓就近端起一杯調(diào)好的洋酒,仰頭喝了好幾大口,起先憋得通紅的臉卻慢慢地恢復(fù)蒼白,“祝你們長長久久。”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靜悄悄地注視著她,等著她醜態(tài)百出,可她只是越喝臉越蒼白,眸子也越亮。
白的像冬日裡的簇新的落雪,亮的似寒夜裡凜然的星光,美則美矣,卻不免讓人心痛。
“田宓……”夏菁菁漸漸覺出氣氛的不尋常,她拉拉田宓的袖子,示意她別再喝了。
田宓不管不顧,滿上酒又是一杯。
“你別喝了。”歐文的臉?biāo)坪醣人n白,他終是耐不住想要制止她。
“我爲(wèi)什麼不能喝?”終是喝得猛了,田宓伏在杯口咳嗽了一陣,
別嗆出的眼淚把視線弄得模糊一片,但她依舊微笑,笑得那麼淒涼,“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一定要喝夠九杯,才能足顯誠意,你們說對不對?”
沒有人回答,這種時刻除了面面相覷,說不出別的話語來。國人天生就有這種能力,愛當(dāng)看客,只是再怎麼戲謔嘲弄,都不過是隔岸觀火,不肯真正挑出事頭來的。
遊刃於是非名利場的,始終是夢裡人。只是這夢裡夢外,誰又能分得清呢?
“還有五杯呢田宓!”汪小晴冷冷瞧著心神不寧的歐文,輕哼一聲,轉(zhuǎn)眼間又銀鈴般笑了起來,似是很快樂的樣子。
夏菁菁瞥了一眼汪小晴,一把搶過田宓手裡的酒杯:“田宓,剩下的我替你喝吧。”
“你是我的什麼人呢?你憑什麼替我喝?這是我的祝福,當(dāng)然要我自己來喝。”田宓卻不領(lǐng)她的情,伸著手要將其搶回來。
“啪——”
玻璃杯應(yīng)聲落地,支離破碎。
她的心也跟著支離破碎。
田宓捂住不斷起伏的胸口緩緩蹲下去,心痛到想要嘔吐,她有些心慌地摸了摸眼角,卻是乾澀的。
那一刻她甚至想,原來人若痛到極處,是流不出淚的。
“她不能替你喝,我可以替你喝,對吧?”有人拉她起來,動作極輕極柔,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RobustoExquisito的清淡味道。
“蕭玨……”
“這不是前任首相的兒子,蕭玨嗎?”
“今天這陣仗真是大呢,京城四公子中的蕭玨都來了呢。”
“你也不看看是沾了誰的光,誰讓歐大設(shè)計師的老闆是四公子的領(lǐng)頭羊聶明遠(yuǎn)聶總呢!”
耳畔又充斥著蚊鳴般的議論,田宓恍惚地站起來,昏燈折入冰桶勾勒出男人幽深難辨的側(cè)影,依稀只能看到棱角分明的輪廓,烏黑得像隆冬的子夜,透著灼目的森寒,明明是平起平坐的距離,卻讓人不得不仰視。
有些人彷彿天生就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氣和貴氣,而田宓與生俱來的卻是妥協(xié)和屈服。
她半睜著地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好半晌才分辨出眼前這個男人是誰,是他,是那個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