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期直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人狠狠地揪到了一處,一瞬間她甚至忘記了方纔的事情,只是緊張地扶住他:“路放,路放你怎麼了?”
“不用你管。”被她牽扯到了傷口,路放皺了皺眉,然後慢慢地從她身上站起來,轉身就想離開。
程佳期卻徹底驚呆了。
從燈上散落的水晶尖邊,如同刀片一樣紮在他的脊背上,在他的肌骨上割出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怎麼會這麼嚴重?”程佳期驀地掩住口,眼淚落下的瞬間,她驚慌失措地拉住他,只是一味地說,“我們去醫院,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我說了不用你管。”路放卻驀地甩開了她,也許是他用得力氣太大,導致傷口又崩裂開來,血從中滲出來,那樣迅疾,幾乎鋪滿了程佳期的整個視野。
而他的臉色也漸漸蒼白,身子因爲站不穩而輕靠住旁邊的桌子。
眼淚一瞬間就落了下來,程佳期連聲音都嘶啞:“路放,你還是愛我的是不是?如果不是,你剛纔就不會替我擋住倒下來的水晶燈。”
胸口忽然間一窒,路放側過臉不去理她,一顆心卻因此而風起雲涌。
見他一言不發,程佳期更覺得心疼,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央求說:“跟我去醫院吧。如果你不跟我去醫院,我就只能把這件事告訴你媽媽了。”
也許是這句話戳中了路放的軟肋,他終於沒有再堅持,同意跟她去了醫院。
在醫院時,程佳期給蘇拉打了電話,方浩已經找到了。他被人敲暈了丟在路邊,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斷掉一根手指,醒來時別人問他,他也只是說被仇家盯上了,打了他一頓而已。
這件事程佳期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那天晚上沈展銘只是想嚇唬嚇唬她嗎?可是爲什麼呢?
還是,其實沈展銘早就知道路放會來,所以故意騙她,讓她在路放面前上演出昨日那一幕,以離間他們倆的關係?
她都已經答應他的要求離婚了,他爲
什麼還要這麼做?他還有什麼不滿足?或者,他其實就是想讓她痛苦,爲了報仇,連她也不肯放過?
這些問題,程佳期不敢想,想不透,也實在無暇去想。
她只知道,這樣一來,她就更不好向路放解釋了。她該怎麼說?說自己爲了救方浩,所以出賣色相討好沈展銘?可惜方浩根本毫髮無損。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任由這件事成爲了一把利刃,橫劈在她和路放的中間。
病房裡一片寂靜,程佳期走回病牀旁邊時,方浩正站在一旁,而路放則強打精神聆聽和交待事務所的事情。
眼見程佳期進來了,方浩卻匆匆結了尾,又借了由頭離開。他剛走,路放渾身的氣力都彷彿被抽走了一般,他疲憊地閉了閉眼睛,脣色和雪一樣蒼白。
心裡涌過一陣酸澀,程佳期走過去,把熬好的湯乘進飯盒裡,輕聲說:“說了那麼多你一定累了吧。”
“吃點東西好嗎?”她說著,調整了病牀的角度,讓他的上半身稍微起來一點,然後,她舀了一勺雞湯,小心翼翼地喂到他的脣邊。
路放卻緊緊闔著嘴脣,連眼睛都不曾張開。
“很燙是不是,我幫你吹一吹,”一種突如其來的挫敗感襲上心頭,程佳期強壓住心裡的委屈,用把勺子收回來放在脣邊慢慢吹了,“我聽醫生說你最好不要吃油膩的東西,特意做的很清淡。你放心,這次是蘇拉的媽媽手把手教我的,我自己也嘗過了,味道還不錯。”
把雞湯吹涼後,她再度把勺子遞過去。
誘人的清香從鼻息中蔓延進臟腑。路放閉著眼睛,他知道她,對於從小嬌生慣養的她而言,能親自下廚爲了做這些,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
但他更加忘不了,那個晚上,沈展銘對他說的話——
“你以爲你已經得到她了嗎?她根本就不曾愛過你,你不過是她受傷時的一個慰藉,一旦她醒悟過來,她早晚還是要回到我的身邊的。”
“忘記告訴你,她已經答應了,要做我的情人。”
這一字一句都猶如蘸著毒液的針,又根根刺入他的心脈,他想要忘卻,卻無法釋懷。
倏然間張開眼,路放終於漠然地開了口:“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淚水在眼眶裡打了個轉又收回去,程佳期深吸一口氣,佯作鎮定地說:“路放,你的手臂受傷了,拿碗不方便,就讓我來餵你好不好?”
路放卻抓住了她的手。
“不用。”
他聲音很淡,也很疏離。
程佳期佯裝沒有聽到,她自顧自地說:“你不讓我幫忙,是想自己動手嗎?那好,你自己來吧。”
她說著,把碗推到他的掌心裡,看著他吃力地拿起勺子,剛舀起一勺湯,還未送入嘴邊,手卻顫抖著將湯汁都灑了出去。
他剛縫過針,肩膀還沒有恢復自如,手臂上任何小小的動靜都會牽扯到痛。這個時候的他,當然連吃飯都覺得困難了。
程佳期脣角含笑,她重新從他手中接過碗,柔聲說:“你看,還是得我來餵你吧。”
誰知路放卻驀地將碗一推,滾燙的汁液便灑了她一身:“我說過不用了難道你沒聽到嗎?”
狼狽和心痛交織著爬上程佳期的心頭,她愣愣地看住他,好半晌才強迫自己轉過身:“對不起,我打擾你休息了。”
“我把雞湯放在這裡,等下護士會餵你的。”她最後把碗擱在櫃子上,轉身便走出了房間。
出門時她掉了一滴淚,又很快地拭去了,可惜她快不過蘇拉的眼睛。
明顯聽到了屋裡的動靜,蘇拉不解地問她:“你跟路放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那天方浩出事了,我早早就走了,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你現在告訴我,你們到底是怎麼了?”
程佳期張了張嘴,幾度想把心中的委屈脫口而出,可是她看了眼方浩,又把脣邊的話都嚥了回去。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何苦說出來讓蘇拉擔驚受怕,她都是快要結婚的人。
於是程佳期深吸一口氣,喃喃地說:“會雨過天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