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也是他們第一次這麼激烈的爭吵, 至於爭吵的原因,好像也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狠話已出口就沒有後悔的餘地,程潛默不作聲也摸不清他心裡想些什麼。剛剛說出口還有些氣勢, 現在石景蒙反而有些慫了,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她匆匆擱下一句話:“我走了。”
卻沒想還沒邁開腿就被程潛抓住胳膊, 石景蒙此時心裡煩躁的不行, 她不管不顧就衝他吼道:“放手!”
程潛卻不懼,看著她漲紅著臉,遲疑地問道:“你該不會是來那個了吧?”
被他這麼一說, 石景蒙的臉“噌”的一下紅了個通透。誰知道這會吵得這麼激烈程潛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她支支吾吾了半天, 纔想起來回擊他:“你瞎說什麼!”
程潛微微皺眉, 很是認真地說:“你先別激動, 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對得上,你有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
好像被他這麼一說之後石景蒙真的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小腹隱隱有些痠痛感,而且那種痛感隨著時間一點點蔓延開,她突然感到一陣抽搐,痛得她皺眉。緊接著伴隨一股暖流從下.體流出,石景蒙終於意識到好像真的被程潛說中了。她捂住小腹, 緊緊抿住下脣。
“到底怎麼樣?”程潛見她皺著眉不說話, 頓時急得要死。
石景蒙怎麼可能跟他討論這些東西, 再不離開到時候就更丟臉了。她強忍著痛, 從牙關裡擠出幾個字:“不用你管。”這下再也不敢停留, 捂著肚子就這麼落荒而逃。
下午一點五十分石景蒙趕到辦公室,剛進門就與午睡醒來的陳菲打了個照面。陳菲無精打采的, 打著哈欠對她說:“你可終於捨得來了。”
“有什麼捨不得的。不跟你說了,我馬上要去上課,不然要遲到了?!笔懊珊谥粡埬?,抱起教案就往教室方向走。
“真是奇怪了,誰惹到她了語氣這麼衝?”陳菲在後面嘀咕。
連著上兩堂課對於石景蒙來說簡直就是煎熬,精疲力盡再次回到辦公室,裡面只有陳菲一人,見了她,陳菲舉著手裡的速溶咖啡對她說:“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石景蒙懨懨的,放下教案,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算了吧,特殊時期不方便。”
陳菲瞧了一眼她的氣色,問道:“來親戚了?”
“嗯?!笔懊杀砬橐唤?,從喉嚨裡發出一個單音。
陳菲瞧她臉色古怪,狐疑道:“你臉紅什麼?大家都是女人,來大姨媽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哪有不好意思,就是覺得有點熱。”石景蒙慌慌張張掩飾過去,拿起杯子去倒熱水。接水的時候在想真是不會撒謊,這才幾月份就說熱,她到底在心虛什麼?
說來說去都怪程潛。
陳菲瞭然地點了點頭,“還以爲誰惹你不高興了呢。既然不舒服,那你還是早點回家休息吧?!?
石景蒙搖了搖頭,剛下課還有很多後續工作要做,一回家哪還有心思做這些??吹疥惙圃谂唽W生作業,她只能強打起精神。
辦公室裡安靜得很,只聽到倆人翻動書頁的沙沙聲。趁著無人,陳菲止不住好奇問她:“程潛的傷現在怎麼樣了?”
石景蒙怔了一下,埋頭寫字,語氣冷冷淡淡,“才過了一天,還能怎麼樣。”
陳菲覺得她這態度有些問題,她湊過來,仔細瞧她臉色,小聲說:“程潛這小子對你是真不錯,當時那種情況之下要不是他反應及時救了你,我真不敢想那瓶子砸你腦袋上會是什麼個景象?!?
想想還是會心悸,石景蒙再也不能無視,看著陳菲,說:“所以我很感激他?!?
“只是感激?”陳菲可不信。
“那還能有什麼?”
“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感動,或者說是心動?”陳菲一步步誘導。
陳菲靠的太近,石景蒙甚至能清楚看到她瞳孔裡有流光在閃動,也不知道陳菲在打什麼鬼主意,石景蒙別開頭,矢口否認:“沒有?!?
“不是吧!”陳菲一下子將她的頭扳過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我說妹妹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吧?人家都爲你流了這麼多血你居然一點也不感動?你就繼續自欺欺人吧,是誰當時眼淚嘩嘩的跟丟了魂似的?”
要不是陳菲提起,石景蒙都快忘了當時自己的糗樣。她當時真的是被嚇壞了,眼淚根本不受她控制。當然看到程潛受傷那會,她的心像是被什麼猛地撞擊了一下,她自己也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
石景蒙動了動嘴,剛要開口就被陳菲搶先:“別說什麼你是被嚇到這種鬼話?!?
石景蒙只好緘默了。
她不說話陳菲卻當她是默認,“沒話說了吧?”陳菲一臉得逞的樣子,突然話鋒一轉:“我有時候覺得程潛這人挺可憐的?!?
“可憐什麼?”陳菲說了一半就打住,這種吊人胃口的說話方式成功將石景蒙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偏偏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這還不可憐?。俊?
石景蒙:“……”
陳菲一本正經地又說:“你就承認了吧,其實你心裡是有程潛的?!?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會知道?!笔懊蓯灺曊f。
陳菲不急不緩地說:“我以前的確不知道,反正你說不喜歡他我也就信了??墒墙涍^那天的事情,看到你這麼爲程潛擔心,看到你哭成那副模樣,是個瞎子都看得出來你在乎他喜歡他,只是你自己沒發現或者你已經習慣自欺欺人而已?!?
石景蒙被陳菲說得心驚膽戰的。
她總以爲那天是出自本能,因爲害怕所以纔會那樣失態。再說了程潛是爲了她才受的傷,她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但是仔細回想,她那天的的確確像是換了一個人。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樣心慌,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會爲一個人流這麼多眼淚。看到程潛受傷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那種感覺應該就是所謂的心痛吧?
難道誠如陳菲所說,她心裡其實一直在乎程潛?
石景蒙心很亂,加上身體不舒服,她不想在這種亂七八糟的情況下去想這麼深奧的問題,她選擇逃避。她匆匆忙忙收拾好辦公桌,說:“不跟你聊了,看來我真的得回家躺會?!?
陳菲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忍不住逗弄:“我說小石,既然知道自己心裡真實的想法就好好珍惜吧,免得哪天程潛被人搶走了,到時候有得你後悔的?!?
石景蒙假裝沒聽見,再一次落荒而逃。
每次來大姨媽都要受盡折磨,石景蒙出了校門就有些堅持不住了,只好挨著路邊一顆小樹在等的士。也不知道今天是她倒黴還是的士在跟她作對,石景蒙等了十幾分鍾愣是沒找到一輛空車。小腹處一陣陣抽搐,疼得她額頭直冒冷汗,只好蹲下來,等待陣痛結束。
就在石景蒙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一輛小車停在她跟前。
有人開車快步走了下來。
石景蒙咬著發白的嘴脣微微擡頭,逆著殘陽,看到一個人影很像程潛。
她心想真是眼花了,怎麼可能會是他?她單手摸索著想要依靠樹幹站起來,剛伸出手就被人牢牢握住,石景蒙愣了一下,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對她說:“濛濛你怎麼了?”
一聽這聲音石景蒙更是愣怔,她呆呆地望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努力辨認,終於看清對方的臉,她驚喜之餘又有些難以置信:“師兄?”
眼前這人一臉和氣,俊氣逼人,不是樑森又是誰?
該死的,石景蒙心裡暗罵一聲。剛剛真是瞎了眼,樑森和程潛不管是相貌還是氣質都相差許多,她怎麼會把這倆人給混淆?
樑森認出來是她也很是驚訝,看她臉色不大對勁,樑森忙又問道:“你哪裡不舒服?”
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只是痛經吧,石景蒙一臉尷尬,隨便扯了個謊,“沒事,就是不小心吃壞肚子了?!?
樑森不疑有他,“你是在等車?”
“對啊,等了半天沒等到?!笔懊蓮婎仛g笑,反問道:“師兄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話一問出口石景蒙就覺得自己真是沒腦子,蔣陽跟自己在同一個學校任教,樑森出現在學校門口有什麼好稀奇的。
樑森也沒計較太多,笑言:“我今天沒什麼事,就順便送蔣陽過來。我剛剛去了辦公室找你卻發現你不在,有個老師告訴我說你剛走。看來我運氣不錯,剛出來就看到了你?!?
沒想到樑森剛剛居然去了趟辦公室,那應該是陳菲將自己的行蹤告訴了他。
自上次聚餐之後,石景蒙已經兩個月多沒有見到樑森了?,F在想來真是愧疚,每次樑森來學校都會到辦公室找她,而石景蒙卻從來沒有主動聯繫過他。她乾笑幾聲,一時找不到話題也忘了疼痛。
樑森見她傻傻的,就說:“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車上無聊,石景蒙又開始沒話找話:“師兄你找我有事?”
“難道非得有事才能找你?”樑森笑笑,“就是很久沒見了,想看看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石景蒙心裡更是愧疚,難得樑森這麼惦記著自己,她說:“我挺好的。你們呢?新婚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說完就想給自己一嘴巴,怎麼一碰上樑森嘴巴就變笨,這不是廢話嘛!
樑森專心開車並未覺察出她的異樣,笑了笑,說:“是挺幸福的?!?
石景蒙呼出一口氣。
緊接著樑森又說:“而且現在蔣陽懷孕了,以後日子我想會更幸福的。”
“蔣陽懷孕了?”石景蒙還以爲自己聽錯。
“嗯,一個多月了。”樑森重重地點頭,言語間的甜蜜以及臉上洋溢的幸福怎麼也藏不住。
這個消息真是夠震撼的,石景蒙半天才回過味來,最後纔想起來說:“那我可要提前恭喜你們了。”
這會不是下班高峰期,開車一路順暢,沒多久就到了石景蒙家樓下。
石景蒙原本想請樑森上去坐坐,結果一想到他可能還要回去接送蔣陽也就作罷。下車前對他客氣了一番,道謝之後正準備下車,卻被樑森突然問道:“你跟程潛現在怎麼樣了?”
一聽到這個名字石景蒙心裡突的一下,樑森跟程潛不過一面之緣,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樑森居然會提起她。石景蒙定了定神,說:“我跟他沒怎麼樣啊?!?
樑森沒想到得到的是這樣的答案,他笑了笑,說:“那天吃飯見你們挺親密的,我們都以爲你倆複合了。”
“沒有的是,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笔懊杉膘镀睬?。
“是嗎?”樑森笑得有些耐人尋味。
石景蒙生怕被他繼續盤問,忙拉開車門下了車。
“濛濛?!标P門的時候被樑森叫住。
石景蒙狐疑地彎下腰看著車子裡的他。還不等她開口,樑森接著又說了一句引人深思的話。他說:“你一個女孩子,有時候別太逞強,順著自己的心,那樣你纔會真正的快樂?!?
目送樑森的車子離開,石景蒙還傻傻地站在原地,愣是沒想明白樑森最後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現在難道不快樂嗎?每天不愁吃不愁穿,有一份安逸的工作,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一個人自由自在,她明明很快樂不是嗎?
要不是小腹處又開始作祟,石景蒙還不知道自己要站著發呆多久。慢吞吞轉身,心神才收回一半,突然視線裡闖入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她倏地又把身體轉了過去。
那人就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她,陰測測地說:“人都走半天了你還在那發什麼呆?!?
這次可以肯定她沒有眼花,眼前這人的的確確就是程潛。石景蒙因爲他的出現而嚇了一跳,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她支吾著:“你,你,你都已經受傷了怎麼還到處亂跑?”
看程潛這架勢應該是剛從外面回來,他手裡還拿著車鑰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邊,剛剛她跟樑森的對話他應該沒有聽見吧?
石景蒙就這麼心虛地看著他走近,直到倆人面對面。
程潛額頭上的白紗布還是那麼刺眼,他臉色看上去有些疲憊,眼神卻是炯炯有神盯著她,莫名其妙來了這麼一句話:“肚子還疼不疼?”
石景蒙愣了愣,明明此刻肚子難受得很,不知道怎麼地居然鬼使神差搖了搖頭。
程潛臉上閃過一絲沉痛,但被他很快掩飾過去,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見了他你是不是連疼痛都不在乎了?”
儘管已經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最終說出口的話卻還是忍不住帶刺。程潛像是帶了恨,發泄著自己擠壓已久的不滿,他字字清晰地說:“他在你心裡就真的這麼重要?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難道還不死心?石景蒙,有時候你真的很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