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大結局】
楚詞不知道葉家那邊是怎么處理的, 反正最后他留在紐約那邊,跟葉靖華一起呆到元旦才一同回國。
回國以后,兩人決定搬個新家, 稍微大一點, 只屬于兩人的家。笛子和羅羅取笑說是要準備婚房, 正臉紅的時候, 齊亞很不高興地說:“婚房怎么了?我哥都這么大了才結婚才好笑好不好?”
楚詞想想也是, 都過元旦了,葉靖華都要向三十二歲邁進了,他也二十九了。掰著手指算年紀, 楚詞嘆了口氣。“我們的生日一個五月一個八月,剛好都錯過了, 一年都沒能在一起過。”
葉靖華安慰他。“以后每一年都會在一起的。”
回國以后葉靖華就換了一家醫院, 私立的, 不用講究那么多。依舊是很忙很忙,早出晚歸, 醫生的辛苦在哪里都是一樣的。他上班的時候,就由楚詞慢慢地整理舊屋子,把要帶走的打包。
比如說楚詞的那些書,比如說楚詞的那些筆記本。
哎,你也沒看過我這些筆記本呢, 回頭再給你好好翻一翻。給你看看你錯過的那一段過往里, 我的心是什么樣子的。
就這么整理著舊房子、等著新房子的時候, 春節就來了。齊亞下鄉的時候找了個女朋友, 居然是很多年前的同學, 準備過年帶回去給家里人看。楚詞直覺里頭有故事,兩人絕不是在下鄉的時候遇到這么簡單。正要逼問到齊亞要坦白的時候, 又停了下來。
算了,在那女孩兒眼里自己就是齊亞的兄長家人啊。雖然是開玩笑的問,但這是在回家的路上,那女孩兒看著挺強勢的一個人,緊張得白了一張臉。
比自己當年還緊張。
齊亞“哼”了一聲。“什么當年啊?不過就是去年!不許欺負我家媳婦兒!”
楚詞微笑,看了一眼開車的葉靖華。葉靖華認真專注地看著前方,嘴角卻也忍不住彎了一彎。
才去年么?總覺得跟你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久到有時候感覺不到其他人的存在,記憶里好像滿滿的都是你。
葉老夫人看到楚詞,差點就哭了。楚詞知道她是想起那時候的冷待,急忙安慰老人家,將齊亞的女友隆重地請了出來。葉老夫人很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如今你們都有伴了,我可就放心了。”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過了個年,齊亞的女友跟大家混熟了以后話也多了起來,其實是個很活潑的孩子,楚詞看著,有時候會想到自己家里的妹妹。
葉靖華于是抱著他輕輕地說:“找個時間,我們回家吧。”
葉老夫人也點頭。“親骨肉哪有什么不能原諒的?”
楚詞依舊躊躇。母親將他打出家門的情景,歷歷在目,記憶猶新,傷痛依舊在。但最后還是答應了,因為葉靖華說:“沒事的,有我在。”
兩人由是決定在十五那天回楚詞家,齊亞說:“元宵元宵,不就是怨消嘛!”
楚詞家在華南的一個小城里,父母都是高中教師,父親教語文母親教化學。楚詞站在老舊的教師公寓下,鼻子酸酸的,不敢往前。葉靖華扣住他的手指,輕聲問道:“幾樓啊?”
“四樓,左邊那間。可是……”楚詞低頭看著腳尖,很多年了,起碼有五年了,不知道還在不在這里……
“那就先上去吧。”葉靖華一手牽著他一手拿著禮物,“總要試一下才知道會怎么樣啊。”
楚詞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
但是再多的但是,他也給葉靖華拉到門前了。葉靖華握著他的手,用目光鼓勵著他。
去吧,楚詞,你不想叫父母知道你將與他共度一生嗎?你不想念你的父母嗎?
楚詞抖著手按下了門鈴。
“叮咚——”
楚詞屏住呼吸,僵住身子,咬緊了牙,緊緊地握著葉靖華的手。
門在里頭慢慢地打開,那張比記憶里多了太多皺紋的臉出現在防盜門的里頭。楚詞鼻子一酸,忍不住就紅了眼,叫道:“爸……”
“阿……阿詞?”楚爸呆在那里好久都反應不過來。
楚詞看著父親的呆愣,忍不住就掉下淚來。“爸爸,我是阿詞,我回來了……”
“真的是阿詞!”楚爸高興地叫了一聲,趕忙打開防盜門,“阿英,阿英,你看阿詞回來了!”
楚詞放開葉靖華的手快步上前,猛地抱住父親。“爸……”
這是從小跟自己最親的兒子啊,楚爸禁不住紅了老眼,“回來就好……”
楚詞嗚咽了一聲,正準備說話,就聽到一陣腳步聲,一個聲音冷冷道:“你還知道回來?”
“媽……”楚詞小小聲地叫道,趕忙放開父親,抹干了眼淚。
楚媽臉上不見表情,沉聲道:“媽?哼!我還以為我就只生了一個女兒呢!”
“……”楚詞低下頭訥訥的不敢說話,葉靖華想開口,被楚詞拉住了。兩人站在門口那里,一個紅著眼眶不敢說話,一個隱隱皺眉想說話。最后還是楚爸看不過去,將兩人拉了進來。
“過年過節的,你嚇娃仔奏嘛?”
楚媽冷哼一聲,轉身往屋子里走了,倒也沒有阻攔。
“阿詞媽媽就是這個脾氣,那個……”楚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兒子身邊的陌生人,“這位先生不要見怪。”
“爸,”楚詞握著葉靖華的手輕聲說,“他是我的男朋友。”
葉靖華很認真地鞠了個躬。“伯父好,我叫葉靖華。葉子的葉,郭靖的靖,華夏的華。”
“啊……”楚爸有一下子的慌亂,但很快笑道,“靖華……靖者,平安也;華者,時光也。平安之時光,好名字……”
“你就別掉書袋了!”楚媽在一旁冷冷地接口道,揚起下巴對楚詞說。“自己去整理房間,柜子里有新曬的被子。回來也不說一聲,我還得去買菜,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啊……”楚詞低頭應了一聲,“媽,我們的行李在賓館里……”
楚媽正抓了鑰匙要出門,聽到這話不由得動作一頓,冷聲道:“賓館是你家嗎?去把行李搬過來!”
說完將門“砰”的一摔,走了。留下楚詞呆呆地站在那里。
“伯母她叫我們在家里住。”葉靖華捏捏他的手,轉頭對楚爸笑道,“我去將行李拿過來。”
楚詞仍有點迷迷糊糊的,有點想哭。
晚飯是火鍋,母親親手做的鍋底,吃的楚詞眼底一片濕熱。
“伯母只是不知道怎么說。”葉靖華跟楚詞一起整理床鋪的時候輕聲說,“理科人,大多沒有伯父那么擅于應對的。”
“我知道……”楚詞吸了一下鼻子。
他真的知道,你看,這房間里,所有的東西都沒有變樣。
晚上十點,楚爸楚媽準備睡覺了,楚詞跟在他們旁邊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楚媽先忍不住冷喝道。
“我……”楚詞被母親喝得瑟縮了一下,低頭道,“爸媽,你們到客廳坐一下吧。”
不過就是要談話而已,嚇成那個樣子!楚媽哼了一聲,皺著眉拉著老伴去沙發上坐著。專等著兒子和那個男人來面前說這些天長地久的話,不料卻見她兒子和那個男人一起端著熱水過來了。
“爸,媽……”楚詞將熱水放到母親腳下,依舊有點不敢看母親的臉。“那個……泡泡腳再睡吧,這天還蠻冷的。”
楚媽一時間啞在那里不知道說什么好,楚詞就抬起了她的腳要給她脫鞋了。楚媽趕緊一躲,有些惱怒地喝道:“干什么!這臭烘烘的!”
“媽……”楚詞低低的叫了一聲,固執地脫下母親的棉拖鞋和襪子,握著母親的腳往水里試了一試。“燙不燙?”
楚媽僵在那里,搖搖頭。
楚詞將另一只腳也脫下了鞋襪放到盆里,跪坐在地上仔細地給母親搓洗。洗著洗著忽然眼眶就紅了,一開口,話里都是哭腔。“媽……”
“別說了,”楚媽打斷他,聲音里都是哽咽。“我一直都是這個脾氣,你長這么大難道還不知道么?我趕你走你就真的不回來?我是要你真的不回來嘛?”
“我……”楚詞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雙手正洗著腳,干脆就將頭靠在母親膝上。“媽……”
“哭什么哭……”楚媽俯身將兒子抱住,“有嘛好哭的?我都沒哭呢你個什么?好了好了,別哭了煩死了!”
嘴上這樣說著,自己的眼淚卻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葉靖華抬頭與楚爸對望一眼,都松了口氣,也有些鼻酸眼紅。
楚詞與葉靖華在楚家住了一個星期,拜訪了親友,正月快結束的時候才離開。臨行的時候楚媽說:“我看那男的也不像壞人,你就好好地跟人家在一起吧。再出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事,回頭就等著吃我的棍子!”
上車的時候楚詞又眼紅了,還是楚媽將他趕走的。“去了去了,又不是不回來了,有空就回來!跟葉靖華一起,我不嫌棄你們了。”
母親就是這樣喜歡用狠話來掩飾自己眼淚的人。楚詞用力地抱了一下母親,轉身與葉靖華上了火車。
離別的時刻都是悲傷嗎?楚詞看著窗外漸漸遠去的父母的身影,心想,不,此刻的我,很幸福。
因為我的愛人在身邊,因為我的父母親人沒有拋棄我,因為我的朋友都健康安好。所以就算不能長相聚,我也很幸福。
這一年開春的時候,楚詞和葉靖華搬進了新房。齊亞和那個女孩兒正式準備婚禮,大宇在某天跑過來哇哇大吼道他要做爸爸了,笛子一臉的害羞與幸福。袁帆的咖啡店生意不好也不壞,羅羅依舊跟他在一起而且準備一直在一起。
楚詞蹲在陽臺上哼著歌種盆栽,他想要種一棵紫蘇。
生命是什么呢?所謂生命,大概指的就是時間吧。時間有一年四季,就像人生有悲歡離合。傷痛與黑暗,大概就是生命里的冬天了。不會消失,年復一年都會到來,掙不脫。除非你跳出時間,就此死去。
有些年份冬天總會特別寒冷,簡直就像在考驗生命的強度。比如說,莫霄離開的那段日子。張愛玲所說的生命無限循環的壞下去,大約是初冬吧。慢慢地凋零草木,慢慢地冰封世界,慢慢地褪去世界的所有色彩只剩黑白,慢慢地奪取生命的力量生命的溫度,直到冬至的那天,黑夜最漫長,白晝最短。
熬不過,就死去。
可就像那句我們在作文里用過無數次的詩句一樣。“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熬過最寒冷,必定會回暖的。
然后所有的生命都會長的好好的。
楚詞將小小的紫蘇栽好,放在陽臺上。
葉靖華在屋子里的沙發上翻著他的閑書,提醒道:“據說今年會有倒春寒。”
嗯?倒春寒嗎?也會有倒春寒,比如說那一段分別。但是倒春寒能阻止春天的到來嗎?不過是徒然的掙扎吧?
楚詞笑了一笑,拍拍手上的泥,撲到葉靖華身邊問道:“在看什么?”
葉靖華將手上的書往他那邊移了移,是民國時期的詩歌選集。
楚詞看著自己劃在書上的橫線,念道:“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煙,你是夜夜的月圓,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的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
葉靖華微微笑著看著他,兩人含笑對望,同時說道: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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