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辣手
夜色已深,微風從敞開的窗戶,輕拂進來。這個位置在公園一角,很安靜,只有屋內的電視聲。
八目相對的一瞬間,大家都沒有說話。
小伙子神色一怔。
只一眼,他就看到保安隊長又青又白的臉色,也看到趙寒腰間露出的槍套。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很復雜:憤怒、驚惶、得意……混雜在一起,令那張原本還算秀氣的臉,變得戾氣十足。
這下連趙寒都能確定——是他!一定是他!
然而楊宇反應也快,猛的轉身,奪門而出。
“站住!”趙寒怒喝一聲,也追了出去。
走廊里急促的腳步聲瞬間遠去,丁隊長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許詡也沒動,只看一眼他們離開的方向,轉頭對丁隊長說:“馬上讓你的人,守住公園所有出口。如果發現他,不要近身,只報告位置。小心,他有刀。”
丁隊長聽到她一番話不急不緩,字字清晰,頓時也冷靜下來,立刻拿起對講機,大聲呼喝著手下。
許詡又撥通手機:“吳警官,我是許詡,你們到哪里了?”得知附近的片警已經抽調過來,三分鐘內就能將公園包抄,許詡放下心來——他跑不掉了。
掛了電話,丁隊長瞪大眼睛望著她。這名熱心的保安隊長,臉上的表情是憤慨和毅然的:“警官,現在怎么辦?”
許詡拿出包里的警棍,沉聲說:“出去看看。”
盡管夜色依舊深沉,可諾大的公園,明顯不再平靜。所有的燈全部打開,樹林愈發森然,路面暗白一片。急促的腳步聲忽遠忽近,手電筒的光柱晃來晃去。聞訊而來的保安們,高低起伏呼喝著:“李哥,那里好像有人!”“這邊!二球你在哪里?”
混亂的動靜中,兩人站在屋外的空曠處,丁隊長一顆心怦怦的跳。他轉頭一看,許詡拎著警棍,盯著不遠處幽黑的樹林,半點不急的樣子。
盡管許詡看起來很瘦弱,現在在丁隊長心里,她就是個“神人”。他忍不住好奇又敬佩的問:“警官,你是怎么知道楊宇平時是什么樣的?”
許詡不答反問:“楊宇住在哪里?幾個人住?”
丁隊長往前方一指:“宿舍在那邊。我們是兩人間,他那間現在只有他,另一個人回老家探親了。”
“叫幾個人守住宿舍。”許詡立刻說。
楊宇不笨,如果他逃不出去,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將證據毀掉。他的作案工具,很可能藏在宿舍里。
丁隊長立刻通過對講機下達命令,這時里頭卻傳來一陣噼啪聲,有個焦急的聲音喊道:“丁哥!我們發現他了!”丁隊長頓時緊繃:“在哪里?”
“他往宿舍方向跑了!我們只有兩個人,丁哥,你快來!”
丁隊長提著一根粗木棍,就往前跑。許詡快步跟上。但她的體能成績向來是勉強及格,剛跑了幾步,人高馬大的丁隊長已經把她甩出一截。也許是太激動了,丁隊長完全沒注意到她,瞬間就拐了個彎,跑得沒影了。只有他的聲音還隨風傳來:“在哪里在哪里?我來了……”
等許詡追到拐彎處,卻只見兩排低矮的植被間,一條窄窄的狹長的路。這里沒有燈,光線很暗,遠處樹影婆娑,看不到宿舍的位置。而丁隊長已經跑遠了,一時間小徑上竟是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許詡索性不跑了,提著警棍,沿著小徑,警惕的往前搜尋。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像是有人不經意踩到了樹葉枯枝,喀嚓輕響。
就在身后,很近很近。然后立刻又沒了聲。
饒是許詡向來沉穩,此刻也難免心怦怦的加速。她握緊手里的警棍,視線緩緩下移。只見月光稀疏的路面上,自己的影子模糊而瘦小。而另一道高大的投影,正從背后,緩緩將她的影子覆蓋住……
就在許詡全身緊繃的時候,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迅速由遠及近,同時伴隨的,還有趙寒一聲厲喝:“站住!”
許詡拎起警棍就向后掄去!轉身之際,便看到楊宇猙獰緊繃的臉,他手中刀光一閃,向她疾刺過來!
轉瞬間,她的警棍已經扎扎實實,擊打在楊宇的胸口。雖然她力氣不大,但這全力一擊,普通人也是吃不消的。那楊宇悶哼一聲,手里的匕首已經叮當落地。
然而楊宇反應也是很快,反手一把抓住警棍,猛的一扯,力氣大得驚人。許詡手掌吃痛,警棍脫手,毫不遲疑轉身就跑。
楊宇一把抓住許詡的衣領,結實的手臂一攔,已經將她勒住了,同時從口袋里摸出另一把刀,顫抖著抵住了許詡的脖子。
等趙寒氣喘吁吁的趕到時,就看到楊宇正勒住許詡,把她一步步往身后暗黑的小樹林拖。趙寒簡直怒火萬丈:“放開她!”
這時丁隊長也帶著三四個保安跑到趙寒身后,看到眼前的一幕,面面相覷。
“我……我要一輛車!”楊宇站住了,梗著脖子答道,“警察全都走!馬上走!我安全離開霖市就放了她!不許跟著!不然我就捅了她!”
趙寒臉色鐵青,周圍手電的光芒,能夠讓他看清:楊宇雙眼通紅、面如死灰,持刀的手,更是不停發抖,仿佛隨時都會在許詡纖細的脖子上,劃一道口子。
而許詡個頭本來就小,此時被他胡亂箍在懷里,整張臉被他的胳膊擋住大半,看不清表情。
趙寒深吸一口氣,朝楊宇說:“你別沖動。先放下刀。如果誤傷了她,你的罪行就嚴重了。”
身后的保安越聚越多,丁隊長看著也急了,喊道:“楊宇!你別沖動,一失足成千古恨!放了警官!”
其他保安也說:“是啊楊宇,莫沖動啊!”
可楊宇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語言已經有些混亂:“車呢!我要車!我要走!”看著他晃動的刀尖,趙寒的心提到嗓子眼。放楊宇走是不可能的,可是現在許詡在他手里,怎么辦?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不可能。”
眾人一驚,楊宇也愣住了,因為聲音正是從他懷里發出的。他下意識側頭看去,就看到女人秀秀氣氣一張臉,蒼白瘦弱。可她的眼睛格外的黑,黑得滲人,那冷酷至極的眼神,叫他心頭一震。
“你說什么?”他低吼著,刀尖已經抵上她的脖子。
許詡盯著他:“沒有車,更不可能放你走。沒有任何談的余地,想都不要想。”
楊宇完全沒料到人質會這么囂張,他呆住了,周圍其他人也全愣住了。
許詡:“你立刻放下刀,否則我的同事會將你擊斃。楊宇,你只是想給那些人一點教訓,難道你要為了這件事死掉?”
她的話讓楊宇心頭一驚:難道他要為這個事情死了嗎?他的確只是想報復一下而已!
只聽許詡繼續說:“你之前犯了錯,是會坐幾年牢,情節并不嚴重。但如果挾持過我,那就不一樣了,你就算逃出去,一輩子都是通緝犯。通緝令全國發布,你的父母、鄰居也會看到。那時候他們會說,楊宇果然沒用,跟他爸爸一樣……”
楊宇全身都僵住了:“你……你……”卻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許詡瞥他一眼,又說:“現在放了我,一切還可以挽回,知道的人也不多。你還可以東山再起。兩相比較,你是聰明人,還有什么可猶豫的?把刀放下。”
楊宇臉色變了又變,喘著粗氣,不說話,也不動。許詡的聲音非常穩:“把刀放下。還在想什么?”
楊宇手一抖,面如死灰,持刀的手緩緩的往下放。趙寒松了口氣,周圍的保安更是看得心驚膽戰。
許詡雖然嚴詞厲色,但手心亦是浸出了層層的汗。她知道,楊宇此刻心情還在激烈斗爭,必須等他完全放開自己,才算脫險。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急促、密集而模糊的警鈴聲,突兀的從夜色中傳來。
是警車。
許詡暗叫一聲不好,楊宇渾身一抖,臉上閃現猶豫痛苦的神色,重新提起匕首,對準了她:“你是什么人?你說的話算數嗎?真的只有幾年?你怎么知道我爸爸……不行,我不能坐牢,我不能坐牢!車!我要車!不然我跟她、跟她同歸于盡!”
身旁的男人呼吸粗重得像瀕死的牛;眼前是一張張驚懼的臉。而不遠處,已經能看到閃爍的警燈。
刀鋒微不可聞的擦過冰冷的脖子,許詡定了定神,剛要再次開口,忽然瞥見,趙寒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亮光。
背后有人。
這念頭剛沖進腦子里,許詡就聽到楊宇“啊”一聲痛呼。
一只手悄無聲息的從背后伸過來,牢牢鉗住了楊宇的手腕。“喀嚓”一聲脆響,他的手掌被掰成一個扭曲的形狀,匕首應聲落地。盡管只有一瞬間,許詡卻看清了那只手,黑色的衣袖,非常的修長,干凈,有力。
楊宇幾乎是立刻松開了許詡,表情痛苦的握住自己的手腕,跪倒在地上。
下一秒,許詡感覺到胸口一緊,她被人用力往后一拽,落入了一個懷抱里。
這懷抱寬闊而溫熱,她忽然聞到似有似無的青草氣息。而這人的力氣非常大,箍得她心口生疼。
趙寒驚喜喊道:“頭兒!”他一個箭步沖上來,抓住了楊宇的胳膊,利落的將他雙手反轉拷住。保安們也一擁而上,楊宇哀嚎連連,面如死灰。
許詡一抬頭,就撞進一雙極黑極深的眼睛里。那目光清冽而銳利,令她心頭一凜,敏銳的感覺到某種令人鎮定的力量。
季白。
他穿了身黑色大衣,非常的高大挺拔。五官深邃柔和,甚至可以算漂亮,但生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就透出一種溫潤的硬朗。但他看起來又比照片上年輕,烏黑的短發和眉眼,有種生動的英氣。
饒是許詡,猛的看到這樣醒目的容顏,都會有剎那的怔忪。更何況此刻她生平第一次被陌生男人緊緊扣在懷里。柔和的路燈下,許詡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忽然毫無邏輯的聯想到,沉浸在晨光中的畫,英俊又朦朧。
然而季白只居高臨下盯著許詡一瞬,就將她松開。
許詡恢復鎮定:“季隊好。”
季白不答,目光下移至她纖細的脖子上,伸手就摸了上去。
他的動作很快,許詡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略帶薄繭的手指,飛快摩擦過皮膚,帶來微微的刺痛。
許詡條件反射皺眉,偏頭躲開。
這刺猬般的反應,讓季白瞥她一眼,冷冽從他眼中褪去,浮現笑意。因為笑意極淡,反而透出散漫和疏離。
“傷口不深,自己處理下。”他的嗓音聽起來比電話里更醇厚,也沒有以往那樣咄咄逼人,倒顯出幾分溫和。
許詡摸了摸脖子,有血,原來被刀鋒擦破了:“哦……”
想到他剛才救了自己,身手和判斷力十分驚人,許詡尊敬而真誠的說:“謝謝。”
季白:“不必。晚點我會找你談今天的事。警察反而被罪犯挾持,你給我長臉了。”
許詡:“……”
這時周圍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隊里其他同事都趕到了。
“頭兒!”
“頭兒,你回來了!”
好幾個人都喊道。姚檬也來了,看到季白,微微一愣,脆生生的喊了句:“頭兒好!”
季白的目光滑過眾人,沒再管許詡,跟趙寒一起押著楊宇走上前。看到平日的搭檔和部下們,那雙墨黑的眼睛,終于變得笑意沉沉,俊朗的輪廓也變得柔和。
其他人也笑了,是那種溫暖又默契的笑容。只是當大家看到被俘的楊宇,目光多有憤恨和鄙夷。
沒有任何寒暄,季白不帶停頓的沉聲說:“老吳,帶兩個人,去搜楊宇的住所;小陳,你跟大胡押嫌疑人上車;小鄭,帶其他人去錄口供;姚檬,帶許詡去處理傷口。”
大家都看向許詡。姚檬失聲:“許詡,你沒事吧?”快步走上前。
“沒事。皮外傷。”許詡笑笑。
許詡沒要姚檬幫忙,姚檬也就沒堅持,跟著其他人走了。
許詡自己走回警車上,翻出急救箱,對著鏡子,往脖子上貼了個兩個創可貼,忍不住皺眉——最痛的地方不是脖子,而是胸。
剛剛季白把她從楊宇懷里拖出來,手箍得很緊,當時沒注意,現在才發覺,他恰好握住了右胸,力氣又很大,現在還隱隱生疼。她的皮膚比較敏感脆弱,照這個痛的程度,應該是淤青了。
這感覺陌生而古怪,似乎他帶來的不光是痛感,還讓她有點不自在。但許詡沒有多想。周圍沒有人,她胡亂揉了揉胸口,感覺緩解了些,就下車,也去楊宇的宿舍了。
這晚后來非常順利。從楊宇宿舍床下,搜出了一堆裁紙刀,還有他親筆寫的“行動計劃”,上面記載了每次作案的時間、地點和他的感受。他本人亦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他原本生活在霖市周邊的小縣城,家庭環境很好,從小嬌生慣養。然而十六歲那年,父親生意失敗,舉家清貧,母親也跟父親離婚。他的成績本就不上不下,這一變故,高考失利,進城打工。只是他總覺得自己不該如此,工作表現非常浮躁,所以到霖市三四年,沒有一項工作干久。上一份工作是老鄉介紹,結果他值勤期間多次擅離崗位去打游戲,才被辭退……一切跟許詡所料基本吻合,倒讓刑警隊眾人非常驚嘆。
收隊的時候,季白讓忙了數天的大伙兒到警局交槍后直接回家睡覺,他和經驗豐富的老吳連夜審問楊宇。
坐上車的時候,老吳卻提起了許詡:“我聽說許詡被挾持的經過,幾乎說服了楊宇認罪投降。你這個徒弟不簡單。對了,還真有點像你剛加入警隊的時候,牛逼哄哄的。”
像他?這個說法有趣。
季白笑笑。
今天他一下飛機,得知許詡二人在公園后,立刻趕了過來。然后剛進門,就發現不對——平日寧靜的夜晚的公園,嘈雜又緊張。
等到小樹林邊,看到楊宇挾持許詡。他正想從后面包抄,卻聽到許詡那一番冷冰冰的威脅。
她表現得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好,身為人質,卻完全控制住局面。
等他把她從楊宇手里救出來,首先看到的,是一雙非常沉靜漆黑的眼睛。即使剛剛被劫持,可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她眼中閃過的不是驚恐和慌亂,而是迅速的了然和放松。
她認出了他,然后不緊不慢的跟他打招呼:“季隊好。”絲毫沒有察覺,那細細小小白白嫩嫩的脖子上,還掛著三兩道嚇人的血痕。
她的心理素質的確強大,人也有夠呆,那張波瀾不驚的小臉,仿佛時時刻刻還散發著書呆子的迂氣。
另外,讓他意外的是,她實在太纖細了,抱在懷里仿佛沒有一點重量。眉眼倒還算清秀細致,只是皮膚太蒼白太薄,幾乎沒有血色。整個人……像個脆弱的小僵尸。
這么個小女孩,跟個小動物似的,將來怎么跟著他出生入死?
而且,他還感覺到有哪里不對勁。
當時沒太在意,現在回想起來,是手感不對,太柔軟了。把她拽進懷里時,剛好握住了她的胸。
那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觸覺,異常清晰,仿佛殘余在指間,揮之不去。
看著人小,倒是不瘦……
忽略指尖的異樣感覺,季白對老吳說:“是不簡單,你見過身為人質,比劫匪還兇的嗎?”
老吳:“關鍵還是個小不點,爆發力這么強。”
兩人都笑。
老吳又說:“好好帶,將來沒準兒是個女神探。就是身體素質好像不太行,這是個問題。”
“不會是問題。”季白淡笑,“讓她累脫幾層皮,身體素質自然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有親留言說拔槍太過了,老墨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修改了,謝謝。
為了讓老白今天登場,我可是苦更了5000多字,還讓老白一出場就襲~胸,霸王們,你們還不冒泡撒個花鼓勵老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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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雷的同學。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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