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
陸檬洗漱完畢,見賀旗濤睡的正香,她沒有按照兩人的約定叫醒他,而是獨自抵達廣告公司門前等候。不過,她沒有等到攝製組指派的旅行車,而是等來許志希親自駕駛的吉普車。
許志希對此事簡單解釋一番:攝製組的設(shè)備及工作人員並非從本市出發(fā),要從另一個拍攝地點趕過去,因爲(wèi)路途較長的關(guān)係,攝製組大致會在今天下午與他們匯合。何況參與此次拍攝的演員只有他們兩人,反正他也要過去,所以捎帶手接上陸檬。
“葉蕾不去麼?”陸檬站在車旁,猶豫不決。
許志希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與琵琶,一邊打開後備箱一邊回答:“她今晚要參加家族聚會,應(yīng)該會在明天中午跟咱們匯合,她也很想住住農(nóng)家院,呵……”
聽他這麼一解釋陸檬放心不少,其實她疏遠(yuǎn)許志希也不是全爲(wèi)了賀旗濤,因爲(wèi)她像大多數(shù)女人一樣敏感,有些小細(xì)節(jié)還是隱隱約約感覺得到。
“山路顛簸,坐前面吧。”許志希見她打開後門,好心提醒。
陸檬婉言謝絕:“我有點困,路上可能要睡一會兒。”
許志希不再勉強,坐上駕駛位,脫下皮夾克放在後座上,陸檬將皮衣蓋在腿前,點頭致謝,許志希笑了笑,隨後發(fā)動引擎開往高速公路的方向。
路上,陸檬閒來無事練習(xí)手語——哥(一手先伸中指貼於嘴脣上;再改伸掌直立,在頭側(cè)自後向前揮動,即“男”手勢。)我(一手食指指自己。)愛(一手輕輕撫摩另一手拇指指背。)聲音(一手食指指於耳旁,並左右動幾下。)不(一手伸直,左右擺動幾下。)放棄(雙手握拳向外伸出,同時放開五指,如扔物狀。)
通過學(xué)習(xí)手語,陸檬從中體會到不一樣的人生——原來可以健健康康地活著,長大成人,結(jié)婚生子,看似最基本的生活之路卻是某類人羣窮極一生仍舊追求不到的夢想。
我們擁有聲音,擁有聽覺,可以奔跑,可以放聲大笑,可以展開雙臂擁抱喜歡的人,可是我們偏偏要濫用與生俱來的優(yōu)勢,互相詆譭,彼此傷害。
嗯!她不要再做荒廢光陰的笨蛋,不再做挑起戰(zhàn)爭的導(dǎo)火索,珍惜每一個與丈夫相處的機會,其實他們可以生活得很快樂,只要她願意收斂脾氣,而他對她一心一意,她就知足了,真的知足了。
眼前浮現(xiàn)賀旗濤那張被她氣得無可奈何的笑臉,陸檬不自覺地笑起來,賀旗濤曾經(jīng)信誓旦旦的說過一句話——陸檬,終有一天我要你收回“嫁給我是錯誤”這句話。
陸檬當(dāng)初不知道他哪來這份兒的自信,但是現(xiàn)在懂了,他的身體裡裡藏著一顆非常奇特的靈魂,隨時邪惡,隨時單純,她總是摸不清他的套路,在她煩躁的時候他給予謙讓,在她任性的時候給予適當(dāng)?shù)慕逃R桓K子拉在他的手裡,他或許是無意的,卻掌控自如,把她整個人牢牢抓死。
一串手機鈴音打斷了陸檬的思路,她看向來電顯示,接起電話的同時已經(jīng)笑了。
賀旗濤:“媳婦兒,你怎麼沒叫醒我?你現(xiàn)在在哪?”
陸檬東張西望:“我已經(jīng)上高速路了,你睡吧,這幾天你也挺忙的。”
賀旗濤:“喲?我沒聽錯吧,你在關(guān)心我。”
陸檬反問:“我是你妻子,我不關(guān)心你誰關(guān)心你?”
賀旗濤:“……”
“喂,睡著了?”
“不,我看了眼通話號碼,確定一下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
“呵,逗你玩兒呢,手機隨時開著,有事給我打電話,對了,簽了合同不想拍也沒關(guān)係,我會幫你搞定的。”
“知道了,去睡吧。”
“你先掛,省得你又說我不紳士。”
“切,你本來就不是紳士。”
“那就不好辦了,嫁雞隨雞,嫁給流氓你只能當(dāng)女流氓。”
“貧死你。我出門的時候幫你訂了早餐,踏實睡覺去。”
陸檬笑著掛斷電話,看向窗外,一片綠意掠過眼眸,她笑靨如花。
許志希透過後視鏡望向陸檬那張迷人的笑臉,他的心裡擰起一個大疙瘩。
“小檸檬,我記得你說過想去江南旅遊,怎麼遲遲不見你動身?”
“嗯?我老公最近太忙,等他忙完這陣子應(yīng)該會帶我去吧,也不好說。”陸檬依舊眺望窗外美景,毫無沮喪之意。
許志希暗自嘆息,他打算用一生去呵護她,給她創(chuàng)造最好的生活環(huán)境,對她千依百順。她卻把心交給一個性情暴躁、不懂生活情趣的男人。爲(wèi)什麼老天對自己這麼不公平?
經(jīng)過六個多小時的長途跋涉
許志希與陸檬抵達目的地,攝製組事先租下一處位於河畔的民居宅院。陸檬走下車,四周散發(fā)著泥土的芳香,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古樸的小木屋,籬笆小院,潺潺溪水,雨霧氤氳,這裡沒有都市的喧囂,綠意盎然,令人身心放鬆。
許志希注視她滿意的笑臉,也跟著笑起來。李兵的出現(xiàn)當(dāng)然是他安排好的,正因爲(wèi)他有十足的把握啓動計劃,所以在他們到來之前,許志希已命人將宅院打掃乾淨(jìng),甚至,專門爲(wèi)她搭建一間專用浴室。當(dāng)然,這依舊是許志希一個人的計劃,李兵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稀裡糊塗就成了許志希的“幫兇”。
其實攝製組明天傍晚纔會抵達此地,許志希的目的就是把陸檬從賀旗濤的眼皮子底下騙出來,攝製組的車沒到又怎樣,他隨便編排個理由便可矇混過關(guān)。有了獨處的時間,便有了創(chuàng)造曖昧關(guān)係的條件。
當(dāng)生米煮成熟飯,他願意承擔(dān)全部責(zé)任,對陸檬負(fù)責(zé),絕對超越賀旗濤百倍、千倍的愛護她。
——爲(wèi)了今天這一晚上,他不惜與葉蕾交往長達三月之久,再哄騙叔叔輩的李兵,開誠佈公地告訴李兵,他暗戀陸檬的歷史相當(dāng)久遠(yuǎn),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麼就在鏡頭前做兄妹吧,至少他們手牽手的畫面會出現(xiàn)在戲中,也算了卻他一樁心願。聽罷,正在挑選女演員的李兵看到陸檬的生活照,陸檬清新脫俗的氣質(zhì)剛巧符合他心目中的啞女形象,於是李兵當(dāng)場決定,幫他填補遺憾。於是,便出現(xiàn)了街頭邂逅的一幕。
至於與他一同密謀拆散這樁婚姻的齊思思,應(yīng)該會偷笑吧。
許志希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當(dāng)齊思思利用他的同時,他其實也在利用對方。話說他並不需要齊思思的幫助,但是這個女人不能棄,因爲(wèi)她的功能是陪伴得知妻子出軌之後的賀旗濤,有個墊背的總比沒有強,他也算對得起賀旗濤了。
很瘋狂是嗎?動心只有一次,一旦錯過了,哭都來不及。
“小檸檬,喜歡這裡嗎?”許志希一手提著她的行李箱,肩背琵琶。
“嗯!這裡真美……”陸檬展開雙臂擁抱藍天,她的記憶回到十歲那一年,忙碌的父親終於抽出一點時間帶她外出郊遊。父親把她扛在肩頭,穿過田園小路,跑到河畔嬉戲,也是這樣的一個秋季,碧綠的湖水波光粼粼,鳥兒站在枝頭嘰嘰喳喳,對她而言是彌足珍貴的畫面。
許志希心潮暗涌,如癡如醉地凝視著她,如此美景佳人,多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深情款款地告訴她,只要是她所喜歡的,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想法設(shè)法摘給她。
“許志希,攝製組什麼時候到?”陸檬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呃?……哦,快了吧,先進來,我打電話問一下。”許志希收回神智,推開院門。
陸檬應(yīng)了聲,邁著歡快的步伐進了小院,她本以爲(wèi)院中雞鴨成羣,卻只看到整潔明亮的院落,淡黃色的雛菊以及深粉色的喇叭花擠在籬笆架與泥土之間,雖然生長得雜七雜八,但是別有一番意境。
許志希將她的行李放置在一間光線最好的木屋裡,見她正坐在小板凳前近距離欣賞花草,他笑了笑,挽起袖口拐入廚房,烹飪不是他的長項,但是給她煮碗餛飩肯定沒問題。
當(dāng)餛飩在熱水中翻滾的時候,他從褲兜裡摸了摸,悄然地取出一包藥物——抗病毒藥金剛烷胺。金剛烷胺可刺激大腦與精神有關(guān)的多巴胺受體,過量服後會出現(xiàn)幻覺、眩暈、嗜睡、視力模糊等不良反應(yīng)。
“許志希,快出來幫我抓兔子。”
“哦……好的!馬上來。”
倏地,許志希把藥包塞回褲兜,先將煮好的餛飩盛入碗中,急匆匆跑出門幫忙。
這時,陸檬的手機再次響起,依舊是賀旗濤打來的。
“喂?……”陸檬放棄追逐小白兔,拉長悠揚的尾音。
“你到了嗎?”
“剛到,這裡好美吖,山青水綠,你要不要過來?”陸檬脫口而出。
“別說,我還真想過去找你,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賀旗濤擰著眉,一手支在窗沿前,站在會議室門外,正因爲(wèi)莫名其妙地感到忐忑,驅(qū)使他頂著局長的白眼溜出會議室。
說實話,他都覺得自己有病。難道患上一種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不治之癥?
陸檬噗嗤一笑,學(xué)著他平時說話的方式回道:“哎喲喲,你個粗線條的傢伙還疑神疑鬼起來了?想來就來嘛,你直接定位我的所在地,晚上咱們?nèi)ズ舆厽驹觞N樣?”
賀旗濤看了下時間:“不知道這會議要開到幾點,這樣吧,我忙完了給你打電話,你別關(guān)機。”
“嗯,你先忙你的,實在不行就別來回跑了,山路也不太好走,反正我最遲大後天就回家。”陸檬嘟起嘴,儘量隱藏失落的語氣。
“你……老公也要來?”許志希一直在旁聽,心情有些急躁。
“不知道,看情況。”陸檬吐了口氣,走進廚房洗手,發(fā)現(xiàn)竈臺上擺著一碗餛飩,她正好餓了,詢問許志希是不是給她煮的。許志希腦子沒在那,直接回答是。
然而,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這碗餛飩有可能是他唯一的下藥機會的時候,陸檬已捧著瓷碗走出廚房,坐在院子的小飯桌前吃上了。
許志希望著她的側(cè)臉,頓感一陣低落。陸檬食量不大,肯定不會再吃第二碗,現(xiàn)在只看上天願不願意給他一個機會。不要來,該死的賀旗濤!千萬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