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更加開懷:“好的好的,那謝謝您了盛先生,我先回去了!”
待關門聲響起,盛非凡仍舊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我被他看得後背直髮冷,好半晌才硬著頭皮說:“你應該有收到我的短信吧?公司最近情況不太好,我必須回去看看!”
我特意加重了“必須”兩個字的語氣,盛非凡終於動了動。
他越過我徑自走到沙發那坐了下來,一邊彷彿極疲憊地揉著眉心,一邊漫不經心地問我:“哦?你回去能幫得上什麼忙?還是隻是回去讓人看看你的腿已經不再需要靠柺杖走路了?”
不悅一下子就涌上心頭,也許是因爲被限制自由的煩躁,也許是因爲他話裡的譏諷,總之我一下子就生起氣來,想也沒想的應了他一句:“關你什麼事!”
話音剛落我就知道壞了事,盛非凡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他從沙發上坐直了身體,漫不經心的目光朝我掃了過來,卻是直逼人心的銳利。
他說:“是不是我最近對你太好了,好到讓你開始誤會了?”是陡然降到冰點的語氣!
我吞了吞口水,強撐著一股不甘示弱的勇氣回望他,在他咄咄逼人的注視下硬著頭皮慌忙解釋道:“我只不過是想回公司看看,就算我什麼忙也幫上,總好過連嘗試都沒有就放任我爸的心血付之東流!”
盛非凡終於彎起嘴角,望著我的眼裡卻仍舊一片叫人看不透的暗涌。他頗有些滿意地說:“很好,你還知道惦記著你爸的心血!”
他又突然轉變了語氣,冷冷地問我:“那你應該還記得我說過什麼?!”
我當然記得,我簡直沒齒難忘!他說讓我不計名份的留在他身邊,他拿老爸威脅我,他拿葉氏實業威脅我,還將話講得那麼好聽,什麼不計名份,不就是給他當玩物!
沉寂了許久的苦澀再一次漫上來,連舌尖的唾液都彷彿是苦的。我艱難的開口反駁他:“可是你也沒說我不能回公司幫忙,何況眼下百菲出了這麼大的事……”
盛非凡卻意味深長的打斷我的話:“那你至少要先學會妥協!”
我呆了呆,他卻已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揉著額頭往洗手間走,還不忘交待我:“幫我把睡衣拿過來?!?
就好像交待我幫他盛一碗飯那樣語氣尋常。
我不知道做何反應,只覺得心裡的苦澀越發沉重。同他最要好的時候他也曾這樣,語氣尋常的讓我幫他拿換洗衣服,或者洗澡洗到一半告訴我他忘記帶睡衣了。
可到底今時不同往日。
我錯愕了好一會兒,直到盛非凡催促的聲音再次從洗手間那傳了過來,這才如夢初醒的去幫他拿衣服。
抱著衣服走到洗手間門外敲門時我很是忐忑。倒不是因爲他突如其來的這種彆扭命令,只是有些記憶不合時宜的突然被觸動。
盛非凡把門開了一條縫,伸出一隻*的手來接衣服,我把衣服遞到他手裡,正要放手走開,他卻突然反手抓住了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扯了進去。
我猝不及防,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便撲在了他懷裡,頭上花灑噴出的水“唰”地打到身上臉上來,頓時將我澆了個透。
雖然是熱水,可冬日這樣突如其來的溼身還是讓我不自覺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是還沒等我做出反應,盛非凡的吻就迅疾地落了下來,比水還要密,還要急。
我恍惚想起那個冬日的夜晚,也是這個地方,也是突如其來讓人束手無措無力反抗的驟然親吻……
我雙手緊緊抵著盛非凡的胸膛,整個人被他圈禁在他與牆壁之間,承受著他的輾轉親吻和熱切探索,衣衫被盡數褪去都不曉得顧及,腦袋裡漸漸只餘下一片空白。
盛非凡所說的妥協,大約是指我對自己跟他之間的牽絆的妥協。
我還依稀沉浸在往昔的溫柔裡,他卻已經早早抽身離開。到底是我還在神思恍惚,以爲早前的種種傷心絕望不過是一場夢,可實際上,他和我一夜纏綿只是爲提醒我記住自己的身份!
從睡夢裡睜開眼,那幅熟悉的米白色窗簾就落入眼裡,身後依舊是盛非凡平穩綿長的呼吸聲,我有些遲疑的想回過頭去看,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腰上橫著他帶著些許霸道的手臂,換作以前,總覺得這樣的蠻橫也是甜蜜,可這會兒不論怎麼想都覺得心頭驟痛。
昨晚入睡前他是怎麼說的?他說:“婠婠,你是不是恨我?可即使你恨我,我也想把你禁錮在我身邊,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他的掠奪他的索取,不過因爲他覺得我欠了他!
我揚脣苦笑,卻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又過了片刻,旁邊的盛非凡依舊一點動靜也沒有,索性咬咬牙輕輕拿開他橫在我身上的手臂,躡手躡腳的想掀被起牀。
修長的臂膀再一次橫了過來,盛非凡緊緊地把我往他懷裡一撈,略帶了些嘶啞的聲音也隨即在我耳邊響起:“早啊!”
我還是有些遲鈍,好一會才極僵硬地回了他一句:“不早了,天都大亮了?!?
他默不作聲,只是埋頭在我脖頸間深嗅一口氣,又低迴流連地吻上去,吻得我不自覺的就全身崩緊如臨大敵。
盛非凡卻忽然鬆開我,意味深長地說:“看來你還需要慢慢適應你的新身份?!”
話罷,也不等我做出反應就飛快的起身下了牀。
我確實需要時間慢慢適應自己的身份,或者換種說法,我始終還是沒有把自己和盛非凡之間的曲曲折折弄清楚。
但好在盛非凡並沒有不允許我回公司幫忙。那天早上他甚至親自送我去了公司,後來還特意幫我安排了個司機,每天接送我上下班。
我的車雖然已經像我的人一樣,早已經修繕完畢恢復如新,可我到底已經膽怯,大約盛非凡也知道我短期內應該不會願意再去觸摸方向盤,所以對於他的安排,我很是感激。
可惜他對我的感激卻是興趣缺缺,只漫不經心地告訴我:“你也不用太感動,我就是不想再浪費幾個月人力物力來照顧你,又不捨得讓你這麼早死!”
我被他一貫刻薄的嘴上功夫堵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咬牙切齒全當自己耳聾,默默忍了。
不忍不行,王秘書看出來盛非凡與我關係密切,幾次三番旁敲側擊地要我向他開口求求情,志高集團哪怕肯稍稍向葉氏注點資再開些方便之門,葉氏實業的燃眉之急也就能稍做緩解。
可只有我知道盛非凡不可能會答應注資葉氏實業,哪怕尹南歌說過他曾在葉氏危難之時伸出過援手,但我卻明白,如今的葉氏實業,他沒有落井下石已經是萬幸,又談何注資!而他的落井下石與否,取決於我的聽不聽話、乖不乖順。
我琢磨不透自己留在他身邊的意圖裡,有幾分是情願幾分是矛盾,但我向來不愛勉強自己,鑽研不透的問題也不逼著自己去鑽牛角尖。
恨又如何,相互折磨又怎樣?連愛與不愛都變得模糊,不管盛非凡留我在身邊是因爲真的捨不得放開手或者真的只想把我爸最疼愛的女兒踩在腳底以泄他心頭的憤恨,其實都無關緊要,我如今想的只是公司安好,至於其他的,我都懶得深究。
簡丹說我其實就是在放任自己沉淪,就像飛蛾,明知那明亮是葬身的火海,卻偏給自己找個不得不爲之奔去的理由義無反顧。
我不置可否,心下卻很是惻然。
可如果明知道以卵擊石的下場是屍骨無存,我還應該做什麼選擇?索性放棄葉氏實業抑或永遠受他拑制等著他所謂的厭棄?也許淺意識裡,我其實也不抗拒他所謂的脅迫,這樣想想,又覺得滿心的絕望。
好在我並沒有多少時間沉浸在這種矛盾又揪心的糾葛裡。公司裡每天有審批不完的郵件、開不盡的會議,百菲的問題需要到處找關係疏通,房地產及服裝貿易這邊需要時刻警惕著有人再次出手,每個月要及時支付的貨款需要想辦法到處週轉……
我忙得一個小時恨不得當三個小時用,時常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有一回盛非凡約摸是在家等得久了,親自到公司來把我逮回去,鐵青著臉愣是把我折騰得第二天連牀都下不了。
慢慢我也就知了趣,但凡知道他晚上沒有什麼安排,我也會盡量推掉工作應酬早早回家,也因著要時刻打聽他的行程安排,跟他的私人助理小樑混得稍稍熟悉了一些。
後來小樑倒是每天會主動給我打電話,通知我盛非凡晚上有沒有什麼安排,大約什麼時間會回去,再再後來,他會偶爾提點我兩句,比如董事長今天開會時發了火,那我就該知道今天盛非凡心情不好,儘量不招惹他把餘怒蔓延過來。
偶爾知道他心情愉悅,我便也敢大著膽子跟他提些不輕不重的要求……
日子過得好像行走在刀刃上一樣,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行差踏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