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袋昏沉沉的,只覺得他的話像在繞圈子,胃裡面又翻江倒海難受得厲害,只能擺擺手說:“不跟你瞎扯了,我頭疼得厲害,得回去休息了……”
路北這才扯脣微笑,一本正經地說:“我送你吧!”
“得了吧你,你都還要別人送呢!”我雖然是醉得頭暈,好歹腦袋卻是清醒的,開完玩笑還不忘記對他正色道:“這段日子真的是辛苦你了,謝謝,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我拿工資做事的,沒什麼好謝的!”路北擺了擺手,笑得不以爲意,又戲謔著說:“你也別跟我面前裝老成了,我還是比較習慣你以前的脾氣!”
我再次給他扔了個白眼,想到從前自己剛跟著他做事的那些時光,不由得又很是感慨。
小吳開著車已經等在酒店門外,我深吸了一口氣,又問路北:“要不然我捎你一程?”
“不用,我已經找了代駕!”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心事,又恢復平時工作時的樣子,拍拍我的肩膀笑著叮囑我:“別想太多!”這才轉身往他的車走去。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默默靠在後座的座椅上沒有說話,只是在半路上突然心血來潮,讓司機送我去盛輝廣場。
司機透過後視鏡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覺得我喝多了又臨時起意要跑去盛輝廣場很是意外。可意外歸意外,他還是很盡責地把我送到了地方。
已經將近晚上十二點,盛輝廣場裡的許多商店基本都已經打烊了,大廈冷冷清清的佇立在夜色裡,廣場上的些許燈光照著偶爾來來往往的路人,相比黃金時間的熱鬧簡直是雲泥之差。
我信步走到噴泉的池沿那坐下,看著也陷入沉睡的水池,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腦海裡浮起當初盛非凡跟我說起他身世時的畫面,彷彿只是昨天才發生的事,可轉眼就人事已非。
盛非凡不隨父親姓高,也沒有隨他媽媽姓,他說他之所以姓盛,是因爲他媽媽和他爸爸情定於盛輝廣場。
盛非凡曾經一直認爲他媽媽不願意讓他隨母姓,是因爲恨高向遠,連帶著也討厭他,可我卻一直以爲,即使當年盛非凡的媽媽再不能原諒高向遠,卻也始終沒有放下過他們的情份!
大約女人總是傻的,在愛情裡,即使不落全屍了,也仍然義無反顧。
我頗多感傷,雖然明白自己和盛非凡總有一天是要再無瓜葛的,可隨著他結婚日子的越來越近,我總越來越不能鎮定,還心生惶恐。
也只有到了這樣的時候,我才能徹底明白他曾經說過的,在國外聽說我要嫁人的時候的心急如焚和無可奈何。
夜風迎面而來,雖然吹得人周身發冷,卻也把酒氣吹散了不少。我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是有那麼一小會時間,從商場裡出來的人略略多了一些,我本來還有些好奇,後來聽到有幾個在討論什麼演得好啊、演員還行啊之類的話,纔想到應該是在裡頭電影院看完電影的一撥觀衆。
包和手機都放在車上,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了,估摸著自己大概也發了大半小時的呆,想了想還是起身慢吞吞地朝小吳停著車的地方走去。
剛走下噴泉水池旁邊的臺階,往前面走出沒有幾步,身後卻突然傳來極熟悉的一個聲音,不敢確定地喊我的名字:“婠婠?”
我詫然地頓下腳步,遲疑不決地回頭看去,果不其然就看到盛非凡和一個身材高佻的女人並排地站在不遠處。
盛非凡確定了是我,很是不動聲色地跟我打招呼道:“原來真的是你!你不會也是來看電影吧?”
他一副遇到朋友閒聊的樣子,我當然也只好配合著笑笑,敷衍著說:“是啊!”又看著他身邊眉目含笑的那個女人說:“這是於小時吧?聽說兩位好事近了,先恭喜了!”
“謝謝!”盛非凡立刻接了我的話,聲音依舊不溫不火地說:“時間不早了,就不跟你多聊了,有空再敘!”端得是疏離有禮的樣子。
他身邊的於微時一直沒有出聲,只是笑著朝我點了點頭,連打量我的視線都有些小心翼翼。
“拜拜!”我也跟著笑著點點頭,又努力維持住臉上的笑容,等他們兩個走到不遠處的停車位那上車離開,才又精疲力盡的在原地蹲了下來。
最後還是小吳跑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我:“葉小姐您是不是酒還沒醒?我扶您上車回去吧,都快一點了!”
我吸了吸鼻子,又迅速把臉上冰涼冰涼的溼意抹去,這才擡起頭笑著朝他“嗯”了一聲。
小吳扶我上了車,我覺得極疲憊,便倚著座位閉目養神,結果沒多大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醒來時車已經停著不動,車廂裡昏暗得很,只有外面的燈光微微透進來,駕駛座上空無一人。
我揉著微微泛疼的太陽穴,疑惑地往窗外看去,依稀看到有人正倚車站著,想著大概是小吳送我回來後見我睡著了沒敢喊我,就等在外面呢,正打算打開車門出去,那個人卻突然回身彎腰往車內看了一眼,竟然是盛非凡!
我大吃一驚,他卻已經伸手開了車門,沒什麼情緒地問我:“醒了?下車吧!”
我邊下車邊往四周打量,這才知道小吳沒有送我回百安居,來的是盛非凡現在住的地方。
盛非凡一邊領著我往屋裡走,一邊告訴我:“小吳回去了!”
他以爲我打量四周是在找小吳?真是好笑!我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後面進了屋子,擡眼看到時鐘上的時間顯示著已經凌晨兩點了,這才明白盛非凡怎麼敢把我往家裡領了。大約於微時已經回去了又或者他剛從於微時那回來,也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解釋他爲什麼還要放任我在車上熟睡!
心裡到底還是覺得不舒服,可盛非凡卻毫無察覺的樣子,徑自走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這纔對傻站在門邊的我沒什麼好氣地說:“還不快上樓去洗澡,一身都是酒味,自己都不覺得薰嗎?”
我原想頂他一句:“想聞香的你大可以找於小姐去!”好歹還有幾分理智在,咬緊了牙關什麼話都沒有說,很認命的往樓梯那走去。
等洗完澡纔想起來自己在這邊沒有衣服換洗,瞧著已經被打溼的內衣褲,大冬天的再穿回去也不像回事,索性就包著浴巾往浴缸沿上一坐,懶懶的不想再動彈。
我大概能猜到自己爲什麼還能見到盛非凡,他大概以爲我是故意去盛輝廣場巧遇他和於微時的,所以才讓小吳把我送過來,他再從溫香軟玉的美人鄉里趕回來,怕是準備跟我擺開架勢好好長談吧!
心裡隱約有一種即將解脫的釋然,偏又有幾分不願意面對的沉重。我既盼著能跟他劃清關係,又怕自己真的跟他從此再無關係。
可再想逃避,也總有避無可避的時候。盛非凡來敲門時聲音遠比剛纔嫌棄我一身酒氣時更加不耐:“你是打算關在洗手間一輩子嗎?”
我生怕他會來了脾氣踹門進來,趕緊應他:“馬上就出來!”抓起旁邊的大衣往身上一套,再瞄了瞄寒毛直立的雙腿,無可奈何地開門走了出去。
盛非凡正背靠著牆站著,聽到開門的動靜,扭頭看了我一眼,又板著臉往旁邊的牀上一坐,聲音低沉地問我:“酒醒了吧?”
我抿了抿嘴,一本正經地回答他:“我本來也沒醉,很清醒,有什麼話你大可以直接說!”
他聞言又很是玩味的擡頭看著我,不疾不徐地說:“你倒是知道我有話跟你講?”
我沒有說話,只抿著嘴靜靜的凝視著他。
盛非凡卻突然笑了笑,拍拍他旁邊的牀墊,示意我過去。
等我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了,他才慢條斯理地說:“你也不用跟我裝哀怨,像之前那樣對我恨之入骨的就挺好的,要不就繼續跟我裝乖扮巧,總之別這麼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你可別真以爲你成天這麼楚楚可憐的,我就會相信你是因爲知道我要結婚了所以傷心!”
我沒有料到他會這麼說,一時有些錯愕,怔了半晌纔回答:“我巴不得放鞭炮祝賀你和於小姐呢,怎麼可能傷心!”
“是啊,你哪裡會爲我傷心!”他瞬間又怒意勃發的樣子,語帶嘲諷地說:“你喝多了跑去盛輝廣場發呆靜坐,不就是因爲當初賀高翔是在那裡跟你求的婚嗎!怎麼著,以爲我這邊結婚了你就可以回頭找他重拾前緣?”
我知道他肯定能從小吳那裡得知我怎麼去的盛輝廣場又在那裡做了什麼,可我壓根沒有料到他會往賀高翔身上扯,一時也找不出話反駁他,只能沉默以對。
盛非凡卻越發惱火的樣子,猛地扣住我的肩膀讓我轉過身去面對著他,加重了語氣告訴我:“葉婠婠,你可千萬別忘了,這場遊戲如果我沒有喊停,你就得乖乖在我身邊待著,什麼念頭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