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夏家人早早的都起來了,對他們來說,今天是個大日子,夏家已不知有多少年沒有如此喜慶過了,往年就是過年也沒有如此的。
那些仆人們不管是歡喜主人回來,還是不歡喜的,都被這份熱鬧給感染了。
是呀,夏宅自從女主人過世后,男主人也移民,只留下少主人,而少主人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就跟圍墻一樣,那些天天伺候著主子的,希望主子能出去個幾天自己也好透透氣,可真當一年二年或者十年二十年難見主人一面的時候,他們又會希望主人能在家中。
餐廳中夏磊輕挑眉頭收起了手機,看著笑笑說,道:“半個小時后就能到了。”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母親的身體如此的孱弱,她昨夜睡覺一直做噩夢,夢到母親還沒下飛機就已經不行了，這看夏磊眉毛輕挑又激起了她的不安感。
見笑笑擔心的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夏磊急忙安慰,道:“你母親剛剛情況有些不好,不過現在穩定下來了,你不要擔心,先吃飯,不然一個早上餓著對身體不好。”
見她依然沒有動筷子的心思,夏磊夾了一塊粉蒸排骨到她的碗里。
“來,你先吃點吧,這都是你愛吃的,養好自己的身體,才能更好的照顧到你母親,不然等他們下了飛機,就有我們忙的,怕你到時候更加沒心思吃東西了。”
“我……。”笑笑抬頭看著他,想說些什么但看到他眼中的關切時,她將后面的話收了起來,低頭吃起了那塊排骨。
咬了幾口,“你也吃吧,別光看著我。”
母親離開之后,自己一直生活在夏宅,縱然當時的夏宅對自己來說十分的冷漠,可畢竟給了她生存之地。
除了大家對她的態度不太好外,她畢竟是衣食無憂的,而且現在想起來,夏磊當時也真沒做什么,只是沒怎么理會自己罷了。
這一切,只是自己的要求太多了一些而已。
“叫我不要光看著你,你干嘛又這樣盯著我,難道你又想……。”最后那一句話夏磊說的極低,只有他和笑笑兩人才能聽到。
深情的瞥了夏磊一眼,“謝謝你!”
夏磊以為她是為了她母親的事情感謝他。
“謝我,傻丫頭,有什么好謝的,為你做這些我心甘情愿,吃飯吧!”
知道夏磊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笑笑盯著他鄭重的開了口。
“一直以來我都怨你怪你在我小的時候對我那么冷淡,直到剛剛我突然明白過來,我有什么權利要求你一定要對我多熱情呢,原來一切都是我要求的太多,并不是你給的太少了,那些年是你讓我活了下去,雖然有些痛苦,但我活著,而且活的很好,我當然要謝謝你。”
“先吃飯吧,若要感謝我,咱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急于這一時半會的。”
夏磊確實沒想到,笑笑竟然能想到這一層,但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他覺得承受不起笑笑的感謝,因為他確實沒有做什么,在明面上,他除了傷害她以外,還是傷害她。
自此,兩人也不再多作交談,吃過飯后便趕到夏宅后院那最為空曠的機場。
“飛機到了。”
順著夏磊所指,笑笑發現在這條機場公路的遠端,有一架飛機正在緩緩靠近著落。
激動使得她的身子止不住的抖動著。
盼了這么多年,盼了這么多天,終于將母親盼來了。
她的心情,說不上來的忐忑。
飛機終于徹底的停了下來,只是等了幾分鐘卻沒見艙門打開。
夏磊的眉頭微皺,盯著這毫無動靜的艙門也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
“怎么還不開呢?怎么還不開……。”笑笑焦急的念著,飛機都停下這么久了,怎么還沒動靜。
一股不好的念頭在兩人的心頭蔓延。
“磊!”笑笑有些無助的偏過頭求助夏磊。
握住她的手,夏磊拿出手機安慰,道:“沒事的。”
正想撥號碼之時,毫無動靜的艙門終于緩緩的啟動了。
“夏總,你們上來一下。”
出來意料的,最先露面的是這架飛機的機長。
沒有猶豫,夏磊握著笑笑的手就往機梯走去。
這短短的階梯,卻是笑笑走的最困難的一次,她的心在顫抖,她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母親現在怎么樣,原本想好的見面時要說的話要做的事情,在此刻早已忘得一干二凈,若不是有夏磊強握著她的手,給了她力量,恐怕她會癱在這階梯之上。
“振作一些,我知道這要求對你有些殘忍,但你越振作對你母親就越有利,相信她絕不希望看到你這副模樣。”
機艙口,夏磊停下了腳步,板正笑笑的肩膀,盯著她的雙眼語氣十分的鄭重。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么鄭重的語氣跟她講話,她緒亂的心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認真的看了夏磊一眼,咧了咧嘴,努力的露出了個笑容,給他一個信心,也是給自己一個信心。
“發生什么事了?”見她沒什么事了,夏磊才問機長。
“剛才降落的時候,尉遲女士出現了不適應的癥狀,現在醫生們正在搶救。”
機長有些忐忑,乘坐飛機對人體造成不適最大的機率是上升和降落之時,雖然他已經非常努力的控制住,但諸多的因素卻根本就不是人為所能改變的。
他希望夏磊能理解,但如果他不理解而怪罪自己,自己也無法改變什么。
夏磊沒有說話,淡淡的看了一眼機長。
“恩,你辛苦了。”
說完便拉著笑笑進去了,他知道這事是沒辦法責怪任何人的,他也沒有責怪機長的意思，事已至此在決定讓尉遲然歸來的時候，他就做好了一切的心理準備。
機艙內,眾人正在忙碌著,以至于誰也沒有理會剛進來的夏磊和笑笑。
那代表著尉遲然的心率的機器已經無限的拉長,并不斷發出“嘟、嘟、嘟……”的聲音。
“怎么……?”笑笑簡直不敢置信,她甚至于來不及看母親的面容,便被那些機器給奪去了目光。
她腳下一個蹌跌,不由得退后了幾步,緊接著便被一個溫厚的懷抱給接了住。
夏磊沒有說話,靜靜的當她的依靠,給她支撐下去的力量。
笑笑也知道,自己此時不能給這些人添任何的亂,往旁邊靠了靠,找了個座位的靠背撐住了身體。
這一切，與自己夢中的畫面太像了，讓她不敢直視。
“我沒事。”
自始至終,她的目光沒有離開過那些儀器,如果說剛剛她是來不及看母親的面容,那現在的她是根本就沒有勇氣去看母親的面容。
另一方面,夏毅龍和眾醫生正一起努力著。
看他們的動作,像是對這種突發事件極為熟埝。
夏毅龍正拿著電擊不斷的擊打著尉遲然的心臟,一下又一下的,尉遲然的身體也隨之一下又一下的跳起。
他的眼中除了尉遲然,此刻已容不下其他人了。
夏磊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出一個確切的形容詞來形容父親此刻的神情,但他知道那是父親這輩子最最重要的人,就算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父親也絕不可能露出這般悲痛的模樣。
“再沒反應就要打強心針了!”
一個醫生神情鄭重的說著,隨后就有另外一個醫生開始準備強心針了。
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心力不足,夏毅龍終于退了下去,另外一個醫生立馬接下了他的工作。
“然然,你快醒醒,你夢了十六年的故鄉,我們回來了,你醒醒,看看笑笑吧,她就站在你旁邊,然然,你快醒醒快醒過來,我知道你不會這么殘忍就丟下我一個人的,就算不為我,為了笑笑也行,只要你醒過來。”
“然然,你醒醒啊,我們回來了,回到夏宅了,我求你醒過來看一眼好嗎?看一眼我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這不是你日夜思念的嗎?”
放下手中事情的夏毅龍立馬趴在尉遲然的耳邊,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不斷的對著她說話。
夏磊眉頭微皺確定笑笑已經站穩后,他快步走到醫生旁邊。
“我來。”
那拿著電擊器的醫生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眼中的那一抹堅定后,他沒有猶豫的便將儀器交給了他。
“強心針!注射!”
醫人這方面,別的他肯定是不行的,但對這個電擊器他絕對是個行家!
“媽,你醒醒,我是笑笑我是你的女兒笑笑,我就在你身邊,我終于見到你了,你不會這么忍心就拋下我一個人吧,媽,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來。”
“媽媽……我是笑笑,我求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看看你的笑笑。”
一旁的笑笑終于爆發了心中的感情,但她不敢靠近,她的不敢靠近不是說害怕母親的病,而是怕打擾了他們的工作。
這幾天她有想過無數種見面的方式,卻沒想到久別后第一次重逢竟然便是母親病危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