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燁那把改良過的槍是為了怪物準備的,但現(xiàn)在她自己也不能確定了。藥葫蘆看到怪物兇殘狠絕的一面,卻不了解它心里的傷痛,也許,它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人,但它確實也會感到心痛。
變成怪物不是它的本意,它也想恢復(fù)以前的樣子,做父親的乖兒子,霍將軍的好部下,打完勝仗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到故鄉(xiāng),娶個妻子成家過安穩(wěn)的日子。這原本是它美好的理想全部的希望,如今卻變得那么遙不可及。
為了國家百姓征戰(zhàn)沙場的勇士,為什么得不到比較好的結(jié)果,它的理想并不是奢求,美好的生活原本已經(jīng)近在眼前,若不是那個難以預(yù)料的意外,它現(xiàn)在或許已經(jīng)擁有了溫馨的家。
能預(yù)料到的事情就不叫意外了,意外給人帶來的傷痛難以估計,敵人制造的恐慌,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所有責(zé)難都強加在它身上。最親近的人將它逼到死亡邊緣,被“三目蛭”襲擊變成怪物,一切都出乎它的意料,這些意外將它帶到萬劫不復(fù)的境地,注定是悲劇的下場。
劉燁同情它的遭遇,同情它曾經(jīng)為人的那段遭遇,但是,它變成怪物之后,泯滅良知也是不爭的事實,被它害死的女人孩子不計其數(shù),這么深的罪孽是不能被原諒的。
怪物低頭啜泣許久,又開始“咯吱”“咯吱”地笑起來:“死了這么多人,我也沒死,看來變成怪物沒有什么不好,做人那么窩囊,倒不如做個怪物,最起碼沒人能管得了我,沒人再敢欺負我……”
這番謬論聽起來極不順耳,劉燁不禁搖頭:“你知道失去至親的痛苦,那你有沒有想過,失去孩子的父母該有多么難過。”
“哼,難過?在做父母的眼里,孩子活著有尊嚴嗎?稍不稱心非打即罵,他們認定你有罪,不分青紅皂白就要以家法軍法處置,父母以為孩子是他們生的,怎么處置都隨他們高興,是死是活都是他們說了算。我只不過幫那些孩子解脫,等我練成神功,我會超度他們的。”
怪物振振有詞地為自己辯解,想必是它父親的所作所為讓它產(chǎn)生如此偏激的想法,劉燁道:“哪個做父母的不希望孩子生活的更好,他們管教孩子是怕孩子誤入歧途。當然,做軍人的父親對孩子的要求更嚴格,惱怒之余也有對孩子痛下殺手的,但這畢竟是極少數(shù)的例外。”
“例外?”怪物尖著嗓子叫道,那雙“蚯蚓”又在招呼劉燁的脖子,“你的意思是,我被我爹殺了也活該是嗎?誰叫我是他兒子呢?”
“不是!”劉燁佯作鎮(zhèn)靜地說,“你不也說過么,你爹以為你死去的時候,傷心地不得了,得知真相那天,他很懊悔,錯殺自己最心愛的兒子,他才是最痛苦的那個人。雖然他沒有第一眼認出變成怪物的你,但臨終前還是撐著最后一口氣保護你,即使是你了斷他的性命,他也從沒埋怨過你……”
“你胡說,我沒有殺他,我沒有……”怪物激動地大吼大叫,“蚯蚓”緊緊勒住劉燁的脖頸。
劉燁咳了幾聲,安撫道:“是,你是在不清醒的狀態(tài)下傷到他,當時的你不受控制,你控制不住體內(nèi)的魔性。”
“不受控制,沒錯,不受控制……”怪物放開她,喃喃道,“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自己對他做過什么,等我清醒過來,他,他就不行了……”
“你爹沒有怪你,因為他知道這不是你本意,生命最后一刻,他還在盡力保護你,這就是父愛啊!他沒有放棄過你,你永遠是他最親的人……”
“不對,不對,因為他欠我的!”怪物粗暴地打斷她的話,怒吼道,“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變成這樣。我變成這幅鬼模樣都是拜他所賜,要不是他不分是非就處決我,我也不會被丟在亂葬崗,更不會遇上那個怪物。他大可以把我關(guān)起來,等查清楚事實再問罪也不遲啊,他為什么不相信我?為什么?就算我病死了都不會怪他,可是他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這么多年過去,你的心結(jié)還沒有打開。”劉燁惋惜地嘆道,“你的父親也許有錯,他錯就錯在對你寄望太多,他希望你成為棟梁之才,希望你為國立功。當他得知最信賴的兒子毒害霍將軍,哪怕是一丁點兒的懷疑,他也忍受不了。你是他最大的期望,殊不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他承受不了這種落差,寧愿親手毀了你,也不能容許你犯錯。”
“你被誤解的痛苦,被他一劍穿心的痛苦,都不及他的萬分之一。作為父親,作為將領(lǐng),他對你太過嚴苛,霍將軍中毒病危,他用軍法處置你,你可知道他有多痛苦?你以為他忘了你,那只是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他的任務(wù)還沒完成,他還要繼續(xù)保護霍將軍,保護你們心目中的神,如果連他也倒下了,那誰來替你贖罪?不錯,你是被冤枉的,但即使是那樣,他還是為你著想啊!不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傷害了霍將軍,他仍然相信你對霍將軍的真心,這樣的父親,你怎么忍心埋怨他呢?”
劉燁苦口婆心地勸它,怪物沉默片刻,“嗚嗚”地抽泣:“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用嗎?我爹不在了,我變成了怪物,再也回不到從前。我要活下去啊,我不要窩囊地死,我想變回人……”
原來怪物不是不懂父親對它的深情,只是不愿意承認現(xiàn)實罷了,劉燁繼續(xù)勸道:“你有活下來的權(quán)利,但不是用這種方式,你以為不停地殺人能讓你變回人嗎?不會,你這樣只會越陷越深,你修煉的‘神功’不能把你變回人,那是讓人滅絕天良的魔功,等你變成真正的魔頭,你連你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更別想變成人正常的生活。”
“不、不可能,你騙我!“怪物堅持了十幾年的信仰,當然不會被她三言兩語動搖,”我一定會變回人,一定!你這女人,休想阻止我修煉神功,怎么,你不情愿跟我合體是吧?連你也嫌棄我?別以為你是漢人我就下不了手,你再敢啰嗦,我就殺了你,喝光你的血,再去找別的女人合體!”
“你犯下這么重的殺孽,居然還不知悔改?你爹要是泉下有知,他會后悔當初沒有帶你一起走……”
話沒說完,怪物扯起劉燁的衣領(lǐng)將她丟在地上,惱羞成怒道:“你騙取我的信任,無非是想逃過一死,你根本體會不到我的痛苦。時隔多年,我還是單純地可笑,不,應(yīng)該說是愚蠢,我蠢到居然相信人說的話。你說我怪物也好,鬼怪也罷,那又怎么樣呢!我就是怪物,我殺人是為了活下去,總比你們這些虛偽的人好,我要殺光虛偽的人,人比怪物更可恨!”
說著,怪物揪起劉燁的頭發(fā)用力摔向地面,劉燁被摔得雙眼直冒金星,喉嚨里的咸腥汩汩地往外冒。怪物堅持它的謬論,想感化它是不可能的,她能做的也就是拖延時間,但等到現(xiàn)在也沒見有人來救她,難道她真要死在怪物手上?
劉燁沒有放棄,她不甘心死在這兒,借著痛苦呻吟的掩飾,悄悄取出藏在懷里的那把槍,只是用火石點燃引線需要一點時間,她得引開它的注意力才行。
“咳咳……”劉燁吐出兩口血,虛弱地說,“好吧,既然落到你手上,我也就認命了。我承認我害怕被同化,因為我不明白同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被你殺死才行?”
怪物將信將疑地打量著她,問道:“你愿意被我同化?”
“嗯!我想知道的是,被你同化可以不用死嗎?我不想死,如果可以不死的話,我愿意接受你說的同化。”劉燁一邊說,一邊在身后蹭火石。
聞言,怪物仰頭發(fā)出怪笑:“就是說呀,誰能不怕死呢,與其被殺,還不如被我同化。這位姑娘,你是個聰明人,你比那些只會哭叫的女人聰明多了。被我同化可以不用死,只是你我的身體合而為一,你知道我每天在做什么,但控制不了我的舉動。等我以后再找個純陽之人合體,我們就修煉成了不死之身,生生世世一起活下去。其實,這是多么美妙的人生,她們不懂得享受非要尋死,我真是無法理解她們的愚蠢。還好,我找到你,我夢寐以求的漢女,我們生活在一起會很幸福。”
火石遲遲沒能起火,劉燁勉強地笑著應(yīng)和:“聽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等你練成神功,永遠都不用死太好了。”
“不過……”怪物猶豫著說道,“你是個爽快人,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在你被我同化之前,你我還是坦誠相見比較好,免得你……”
怪物沒說下去,它不希望劉燁像那些女人一樣,見到它的真面目都要去尋死。如果可以合體的話,最好還是在她能接受的情況下,不然她反抗地太激烈,還是會失敗的。
劉燁了解它的想法,當初它都被自己的樣子嚇到,可見那模樣是挺嚇人的。幸好她穿越之前看過不少靈異血腥恐怖片,怪物的樣子再嚇人,能比現(xiàn)代高超的造型還恐怖么!
劉燁的雙手在身后蹭著火石,生怕怪物聽見,不敢弄出太大的聲音。火石還沒起火,只見眼前一亮,左前方的火苗忽明忽滅,映出眼前那道難以形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