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仁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不是摸槍,也不是照鏡子,看看額頭的時間數字。他只是下意識地舔舔嘴脣。乾裂的觸感讓溼潤的舌頭有了用武之地。
清晨照例有一段陽光時間。隔著窗簾,光線仍然照亮了室內。這大概是本週七天最愜意的時光。這不是莫仁的胡亂臆測。他已經聽到了走廊傳來的聲音。那種緩慢又特別的步伐,是多碼城最讓人熟悉的動靜。
他站起來,先是喝光了牀頭櫃的唯一一瓶水,然後走到窗口看了看,接著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屋門是木質,合頁在右側。當門向裡面倒下,拍擊地面的聲音很響。莫仁的第一反應很快,拔出哥特經典款轉輪手槍,對準門洞連續擊發六顆子彈。
子彈全部打在一張白皙的臉上。那是一個身高將近兩米的白種人,或者應該稱其爲白種屍。它只是向後搖晃著,子彈連續的衝擊力沒有擊倒它。倒不是子彈威力不夠,而是走廊裡實在太擠。喪屍們一個挨著一個,像是在早高峰的地鐵裡,身體之間根本沒有縫隙。
莫仁沒有猶豫,開過槍之後馬上轉身,順手抄起椅子朝窗子扔過去。隨後一邊跑,一邊開槍。第六顆子彈穿過窗玻璃後,玻璃瞬間碎裂。莫仁正好跑到這兒,他沒有絲毫猶豫,一躍而下,這裡是五樓。
在下降的過程中,莫仁依稀看到三樓或是二樓上的窗戶前站著一個人。那個人臉上掛著一副笑容。他讓莫仁感覺很詭異。直到幾天後,莫仁纔想起來感覺詭異的原因。那個人身後站著排列很整齊的喪屍。它們整齊劃一地站在那個人的後面,像是整裝待發的隊伍。而這一點兒也不像是它們的本性。
街道上行人寥寥。莫仁依然不敢走得太快。喪屍們行走的步伐有一種特別的緩慢節奏。只要有不同的姿態的正常人出現,就好像一頭大象闖進了老鼠窩那麼明顯。當然這頭大象會變成鼠羣的一頓夜宵。
從五樓跳下來之後,莫仁又狂奔出兩個街區。當他在一個角落站下清點身上的裝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心率已經飈到快兩百了。託喪屍的福,莫仁早上沒來得及吃早飯,只喝了點水。肚子裡咕咕的聲音告訴他,如果在傍晚之前找不到補給點,他恐怕很難撐到明天。
哥特轉輪手槍還有十顆母彈。這款經典款轉輪手槍儘管裝彈量偏少,但是穩定性好。每一顆母彈裡的六顆子彈很少出現啞彈現象,至於整顆母彈全啞情況的機率更是微乎其微了。
週一的運氣往往決定了整個一週的運勢。莫仁儘量不去放大心中的一絲預感。從前的經驗告訴他,自己的直覺在正反兩方面都沒有什麼規律而言。他只是在保證跟隨著街道上喪屍們步履節奏的情況下,儘量加大步距。
剛剛在看完手裡的地圖,莫仁就隨手扔了。那上面只有附近四個街區的標註。他已經來到了地圖的邊緣。現在他只有一個選擇,剩下的只能憑藉經驗和運氣了。
也不知道是誰把補給點設置在一個公共電話亭了。要知道這可是幾百年前的古董了。那是一個還沒有個人通訊設備的時代的設施。全封閉的狹小空間裡,掛著一個原始的只能傳送聲音的笨拙機器。
電話亭位於一個十字路口的正中央,那裡通常是人力盛行時代,指揮交通警察所在的位置。莫仁在十字路口遊蕩了十多分鐘。附近有百十來個喪屍不停在這兒逡巡。一旦被發現,想順利逃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奢望取走補給品而不被人發現,那更是異想天開了。沒有一個喪屍會有打電話的想法,更別提是這種古老的原始款式的電話。
正在琢磨對策的莫仁忽然發現一個瘦小的女喪屍來到了電話亭旁,她搖撼著電話亭。嘴裡大聲吼叫著。旁邊的喪屍們看了一眼就轉過去,不再關心這個瘋狂的同伴。
莫仁嘴角咧開,露出一絲嘲笑。扮相好不代表頭腦好。她的化妝技術一流,動作和表情也很到位。可是她想的太簡單了。喪屍的活動太單調了,有一絲絲異常就會被辨認出來。
那個假扮喪屍的女人進入電話亭。她的動作並不慢,用了不到十秒鐘就出來了。然而她突然發現自己要面對的是百十來個喪屍飢渴的目光。這其中也混雜著莫仁這樣魚目混珠的眼神。
莫仁暗自估算著女人逃離的機率。以他自己身手爲例,他估摸著她倖存的機會小於三成。
女人的動作敏捷程度超過莫仁的預想。他還沒有決定是否出手幫忙的時候,女人的身形三轉兩轉就來到他的附近。莫仁像一個喪屍那般發出吼叫,僵直地隨著其它喪屍撲過去。
突然,莫仁心中警惕。他已經顧不上裝扮喪屍的樣子,全力向前衝刺。脖子後的汗毛直立,雖然看不到,但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個鋒利的冰冷的刀刃在逼近自己。在他加速衝刺之後,距離仍然在縮短。莫仁的速度已經到了極限,他明白只要一秒,不,半秒之後,他的脖子就會和刀刃親吻,他的腦袋即將和脖子分離。
莫仁沒有絲毫猶豫。他忽然變向,伸手抓住離他最近的喪屍,藉著向心力旋轉身形,把喪屍放置在身前。他全力蹬著喪屍身體,借力向後躍出。順勢拔出哥特手槍,但是沒有扣動扳機。
女人停下來,沒有繼續攻擊。莫仁看清楚了她的模樣。她大約二十歲左右,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健美。臉上畫著喪屍的灰色妝,不過還是能看出她那亞裔的清秀面龐。她有一雙閃亮的大眼睛,緊盯著莫仁。有一瞬間,莫仁看到她眼中閃過一道光芒,轉瞬即逝。
四周的喪屍追不上他倆剛纔的速度。當他們停下來之後,喪屍們馬上確定了目標。很自然地形成了層層包圍。
女人沒有說話,用手中的短刀指了指東邊的路口。忽然躥出去,在喪屍之間閒庭闊步,甚至把短刀收起來,她沒有碰到任何一個喪屍,就已經鑽出來了包圍圈。她在遠處看著發愣的莫仁,一副我等你,不著急的姿態。
喪屍們也許看出少了一個人,或許就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上百雙灰色的眼瞳盯著他。莫仁苦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開始突圍。
當莫仁打倒面前最後一個喪屍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女人出現在面前。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瞄準的方向是西側路口。看起來,對於她迅疾的速度而言,哪一個方向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他感覺到剩下的喪屍們從背後追趕的聲響。於是悶聲不響地跟著女人開始奔跑。
一路上他不是沒有想過索性自己跑掉。沒有喪屍幫忙,這個女人未必攔得住自己。但是他硬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
他們來到了一個由四棟高層建築組成仿古筒子樓羣。從上向下看,四棟樓構成了一個菱方形,它們位於四角。十層,二十層也就是頂層,各有一個貫通四棟樓的懸空方形長廊。
周邊偶爾有零星的喪屍出現,二樓某個窗口會開開電動窗,一個連發的點射,會解決它。電動窗再次關閉,放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一樓的大門是用合金改裝過。普通的子彈無法穿透。
女人帶著莫仁來到門口。門上方的揚聲器發出一個男人聲音:
“光子,終於想開了,抓個男人回來開心一下!”
被稱作光子的女人沒有回答,朝上方豎了一箇中指。然後一腳踹在門上。合金大門不住地振動。
“光子停下!開個玩笑而已,別激動,我這大門可禁不住你幾腳。”男人的聲音有些焦急。大門隨即打開。
光子走進去。莫仁沒有馬上跟著進去。
“怎麼,你的那位同伴不進來嗎?”莫仁指著身後終於露出行蹤的瘦小男人問道。他早就察覺出光子有一個同伴,而他沒有把握逃出兩個人的追殺,只好乖乖地跟著光子。
“他還有別的事。”光子吝惜言辭的態度不大像普通女人。但是她自有一股讓人服從的氣質。
莫仁嘆了口氣,跨步進入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