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漸漸離開了他的視線，馬超才與龐統(tǒng)帶著人數(shù)不多的西涼兵馬加急往漢中進發(fā)。
龐統(tǒng)笑道：“看的出來，馬岱對你很不放心啊。”
“不放心的是對你，”馬超道。
這人！嘿，還有心思戳破這個。
雖然不中聽吧，但的確坦誠，不掩飾，這一點，就比一些虛偽矯飾的人好多了。至少馬超是絕不會安慰他說馬岱很喜歡他的。他不是睜眼說瞎話的人！雖然嘴賤，不討喜，但龐統(tǒng)喜歡這直白！
所以人與人之間相處，還是得看人。馬超這說話直，馬龐統(tǒng)恰恰也喜歡這份直，若是這說話來回掩飾個沒完沒了，他就反而心里心生厭惡了。
鬼都看的出來，馬岱對他很不放心的好嗎！？
當然了，馬超這說話直，也幸虧是對著龐統(tǒng)這個奇葩，若是別的士人，說的話這么直，叫人這么下不來臺，已經得罪人了！
馬超笑嘻嘻的道：“吾弟說士元是那蠱惑人心的美人，對你評價可高？！”
龐統(tǒng)不理他的奚落，笑道：“若美的傾國傾城，禍國殃民，也未必不是夸贊。”
喲，這不要臉的，說兩句還來勁了。
就知道往臉上貼金。別人不喜歡他，他不僅不會不高興，反而還很高興，瞧這賤的！
簡直了。
馬超無語，道：“對吾弟印象如何？！”
“中規(guī)中矩，是在良好教養(yǎng)下成長起來的世家子的樣子，倒與我們二人十分不同。”龐統(tǒng)道：“適于守成，卻不適于開拓。這樣的性情，將來必是你的助力，而不是阻力吧。”
馬超一笑，得意道：“我馬氏，也是能出才輩之人的。而我馬超，便是那領頭羊。”
龐統(tǒng)哧笑一聲，道：“那就希望你別把他帶溝里去了！”
馬超一滯，這怒火瞬間就被點燃了，道：“你這老尤物，嘴里竟沒一句好話？！”
“什么老尤物？！”龐統(tǒng)道：“罵人都不會罵，叫吾天縱尤才！”
馬超冷笑道：“不要臉，比天縱之才還多一點，你是老天的親兒子么？！”
……
又開始了！
諸將一臉無奈，不過也好，經歷過失敗，經歷過悲傷，能輕裝上路，能不沉重的上路，這樣互懟一番，也是好事。
路漫漫兮，往漢中的路，還很長。
馬岱回去的路上，是既擔心馬超這里會有什么狀況，又不能不回，就怕西涼有什么變故，因此憂心忡忡的，曉行夜宿，一路上都在尋思，龐統(tǒng)此人究竟是不是坑？！
可是這類人，他想也想不通，只能將此事回去報與馬騰，再判斷了。
他的這位兄長，真的叫人放不下心啊。
一路向北去了。
而此時的吉平也已經到了彭城。彭城與以前大為不同，以前這里是經常有戰(zhàn)事的，雖說有城民居住，然而多數(shù)時候，是作為軍事重鎮(zhèn)來使用的，軍事管制的城池下，百姓的生活，也不可能太自由，自然就沒多少的活力。
可是他進了城后卻發(fā)現(xiàn)，城池之中雖扎有重兵，然而軍民互不相犯，都嚴守著規(guī)約，而盡力的保有了最大的活力。
集市如常，進出城者有不少人。賣菜的，販貨的，行人如織。
當然，集市也沒有占道，衙門管的極規(guī)范，基本是不影響行人和車馬路過的地步。
吉平有點驚訝，因為古代那個對于城中的管理也不可能多科學，像現(xiàn)代那樣，幾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車馬常有，所以就算是在城里，這青石板的路上常有什么牛糞馬糞的也是常態(tài)。城中的治安與味道，自然也好不過到哪里去。
然而這彭城卻極有秩序，他有心的停下來觀察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無論是車馬還是行人，都是從右行駛的，也就不會相互堵車，然后路上還有人定時的清掃馬糞牛糞。攤販無論是賣菜的，還是賣活雞活羊的，都會將棄物扔到固定的垃圾車中，然后定時的拉出城去，這一路，自然民風完全不一樣了……
古代那個城池的條件，就算是洛陽長安什么天子腳下，只要不是貴人居住區(qū)，那衛(wèi)生條件，也就那樣。倒也不是說貴人的衛(wèi)生習慣好，而是說，那種地方，一般人不給進，這人都不給進了，衛(wèi)生條件能不好嗎？！
平民區(qū)人擠人的，自然擁擠混亂，什么人尿馬糞的，冬天還好點，到了夏天，那簡直味道沖的人能上天！
大城尚且如此，小城卻能如此規(guī)范，卻是十分難得！
吉平觀察了一會，看過往很多的車子拉著糧草袋子進城，便道：“……這些是為何？！軍糧嗎？！”
隨行護送的軍士道：“并非軍糧，軍糧都是囤行于固定的府庫，不會從此過。這是商販們販來的糧草。北方將有戰(zhàn)事，不知持續(xù)多久，糧草自然也就緊缺，商販們見有利有圖，豈能不來？！”
“無利不起早啊，這些商賈倒是會鉆營。”吉平道：“就不怕混入奸細？彭城此處可是要處，若是有意外，這些百姓如何是好？！還不如禁了！”
護送的小將笑道：“民生豈可禁？！凡事也不能因噎廢食啊，總不能因為有戰(zhàn)事，就禁止百姓活動不出吧？！只要管理嚴些，便不能廢止城中的正常經濟活動，這是衙門里的職責。這些糧草，其實未必能賣入軍中去，軍中現(xiàn)在還沒到缺糧要買糧的時候。然而有這些商販來往，便能安民之心。”
“看到這糧車來來往往的，百姓便心安定，對于戰(zhàn)事也就沒那么惶惶怕怕，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了。”小將繼續(xù)解釋道：“若是不叫商販來，百姓們買不到糧囤著，這心一慌，就會往外跑，人心一亂，這城還能真的安定嗎？！治理只會難于萬倍。因此，衙門并不禁止商販盈利，只是不可溢價于本錢三成，便可！百姓們見到處有糧買，心便安，哪怕貴些，也能理解，畢竟是戰(zhàn)時。如此，這城看著人來人往的，其實極好治理！”
吉平聽了，道：“倒是我受教了！”
吉平以前是太醫(yī)，既是太醫(yī)，便也是貴人級別的人，與平民之間也是割裂的，很多的事他想不了那么深。尤其是民生這方面。再加上，對于政事軍中的事也不甚了解，所以這也可以理解的。
吉平嘆了一聲，在很多地方，既便是在荊州這種算是比較開放的地方，面對地方豪族，平民百姓也是需要避讓貴人的車馬的。
可是這里卻熙攘而不亂，這得需要多大的規(guī)則和管理能力呢。徐州培養(yǎng)出來的行政官員，的確沒得說的！
“華佗在何處？！”吉平道。
“吉先生隨車馬來便能到。”小將道。
車馬開始動了，然后過了東集市，到了西街這邊，這邊則安靜的多，多是居住區(qū)，也頂多開了些茶肆，以及說書處，人并不多，因此顯得路都寬了些，然后拐進巷子中，到達一個宅門處停了下來！
小將先上去扣了幾下門環(huán)，又叫軍士將吉平扶下了車。
門開了，有小童出來，道：“何人造訪？！為何不走前門！”
小將道：“前門是傷患病人出入之處，甚為不便，因此小將便來了側門拜訪，煩小童去通報一聲，先前信中寫的吉平先生到訪！”
小童點頭道：“煩請稍等片刻！”
門又關上了，帶出來的風中帶了一股藥香味。
吉平笑了一聲，心道歸附了徐州麾下的華佗，現(xiàn)在派頭比太醫(yī)還大啊。這心里說酸吧，也不算，說不滿，也有一點。心里自然是挺復雜的！
良久，小童來了，出來下階，拜了一禮，道：“弟子失禮了，勞吉平先生隨弟子進來，弟子為先生引見師父！師父正在忙，不能親迎，還請見諒！”
吉平心里也不知道啥滋味，也沒與一個小童計較，只道：“煩請帶路！”
軍士們守在側門，小將隨著他進去了。
從側門進去后走了一路，才聽見一些熙攘之聲，吉平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算是人聲鼎沸的，一時之間便有些詫異。
小童道：“左側院是師父的弟子們學習及試驗之處，因此頗為喧嘩，右側院卻是病人和傷者住院之處，因此人來人往，也頗為凌亂，還請吉先生見諒！”
吉平詫異的道：“……此處，不是華佗的私宅？！”
小童倒是一愣，他年紀小，扎著兩個總角，也想不了那么深，道：“私宅哪里用得著占用這么大的地方？！此處是軍醫(yī)院，收的都是戰(zhàn)傷的軍士，也會收些重癥奇癥的百姓進來醫(yī)治。”
“軍醫(yī)院？！”這下輪到吉平愣了。
“因為是后勤在彭城，戰(zhàn)時是特殊時期，才叫軍醫(yī)院，若是在徐州，就叫醫(yī)院，軍醫(yī)是另外的部署，與城中醫(yī)院是分開的。只是眼下，卻沒辦法，只能整在一處，條件有限！”小童一邊走，一邊道：“師父住處在后院的角門處的小院落里，如今行軍在外，講究不了那么多，吃住與辦事所在，并沒有分的那么開……”
吉平被這種種新奇的感覺籠罩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便不多言。只是眼睛一直往東院和西院瞄，發(fā)現(xiàn)進進出來的人不少，大門那里也是人來人往，極為喧嘩。
吉平動了動唇，還是忍不住道：“……是人都來此處醫(yī)治，華佗不上門去醫(yī)治？！”
小童面色古怪，道：“……師父醫(yī)人不分貴賤，貴人若有不便，便會上門，平民若有不便，也可上門，然多數(shù)染重癥者，不論貴賤，都會主動前來尋求醫(yī)治，因此，并無定論……”
這話說的，好像他們以前太醫(yī)醫(yī)人就分貴賤一樣。得，吉平便不多問了。
然后就到了一處古怪的主屋里，共有三間，然后里面圍著幾個學生，湊在一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這個說比昨天長大了一些，那個說綠菌把紅菌給吃了之類的聽不懂的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斗蟋蟀。
“師父，吉先生到了……”小童站在階下，沒有貿然進去打擾，只喚了一聲。
這一聲，這才喚著華佗回了頭來，然后，各個弟子也都回過頭來了，忙都下了階來，向吉平行禮道：“見過吉太醫(yī)，弟子等慕名已久！”
華佗也下了階，笑道：“吉先生，怠慢了，請進來一坐！”
吉平含糊的應了一聲，跟著進去了，驚異于華佗臉上帶著的一個鏡框，還用了繩子綁在腦后，然后這屋內有很多的東西也不認識，他怔然的道：“……這……”
華佗拿下眼鏡，道：“某所究于醫(yī)術，到底驚世駭俗，恐怕未必能入得吉太醫(yī)的眼。”
吉平吸了一口氣，道：“早聞華神醫(yī)之名，既被奉為神醫(yī)，必有神妙之處，平雖世代為太醫(yī)，然，終究局限于一家之術，若能領教一二華神醫(yī)的醫(yī)術高妙之處，也不甚榮幸。”
華佗只笑，是想試探他的來意。若是來切蹉醫(yī)術，他還真沒這個時間。說實話，華佗這個人隨性的很，雖然不敢自詡說自己的醫(yī)術已經獨步天下，但也是獨一無二。太醫(yī)各有世家，若能切蹉指教也可，但也實在犯不著花精力去扯個高下，他可能并沒有時間去分高下這一種。
當然，若是來打工幫忙干活，他是求之不得的！
但若說，讓他承認自己不如太醫(yī)，呵……
就算是當世太醫(yī)，他也沒有放在眼里的。
吉平見華佗不答，便知他不太樂意，便道：“可否領教一二彼此看家本領？！”
華佗笑了笑，避而不答，只道：“如今北方戰(zhàn)事，即將吃緊，雖還未全面開戰(zhàn)，然而一旦開戰(zhàn)，便在一瞬之間。某雖有心，卻恐無力。吉先生看看某的白發(fā)，人生于世，白駒過隙也不多了，余生只想多做些必要之事，而不必要之事，某，看的很開，無心名利。”
什么意思？！吉平皺了眉，是怕他來踢館搗亂嗎？！
華佗說話一向很直白的，見他擰眉，以為他打了退堂鼓，心里還挺高興，他是真不耐煩招待他，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看幾個絕癥奇癥來的有趣。倒也不是看不上太醫(yī)，而是，之前盛名在外，再加上得徐州青眼，醫(yī)院真是門庭若市，若是說虛心來求教的，也還可以稍微客氣點，但一來就要比較，分高下的，呵呵，華佗煩不勝煩，恨不得全給踢出去！多大臉面？！
此時，吉平是受了前面這些人的累。被華佗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