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覬的官場惟利益論充滿了世故和陳腐,劉璟并不贊同,不過王覬很給面子,居然答應做完五百份奴契,這樣,便將私販軍奴變成了合法的奴隸交易。
奴隸的所有者也由甘寧變成了他劉璟,便將甘寧徹底從這件事上撇開,這讓劉璟長長松了口氣。
他當然也知道,這件事的風險很大,一般人輕易不會做,畢竟是五百份之多,如果追查下去,事態就會變得很嚴重,當事者甚至會被免職問罪,只能說,在這件事上,他欠了蒯越一個很大的人情。
可是為什么蒯越愿為自己付出這么大的人情,難道就等著自己把張平的腦袋給他,不可能,劉璟心里很清楚,張平的腦袋其實并不值錢。
如果張平的腦袋不值錢,那么就是自己的身份值錢了,其實劉璟也隱隱猜到,蒯越的真正目的是想拉攏自己。
這不是壞事啊!
盡管劉璟并不接受王覬的官場惟利益論,但是荊州士族勢力他也要想法設法拉攏,如果能得到蒯家支持,那么他就有機會建立自己的勢力。
黃昏時分,劉璟拿著先完成的三百份奴契回到了樊城自己家里,剛進門,小丫鬟小包子便跑上來急道:“公子怎么才回來?”
劉璟在他圓潤小翹的鼻尖點了一下,笑道:“怎么,我不在家,就沒米下鍋了?”
“才不是呢!”
小包子跺腳道:“是有客人來找你,從昨天下午到今天,已經來了三次了。”
“哦!那現在呢,他還在不在?”
“剛走沒多久,你快來,給你留了好多東西
。”
小包子領著劉璟向客堂走去,只見客堂桌上,堆了大大小小一堆盒子,足有四五十只,蒙叔正在一個個分類整理。
“公子,這些都是昂貴之物啊!”蒙叔打開一個盒子,忍不住嘆道。
劉璟走上前,只見盒子里放著一只扇子大的靈芝,至少有百年以上,劉璟知道來人是誰了,他又打開一只小盒子,里面放著兩只干蛇膽,足有鴿卵大小。
“是陶家什么人來了?”劉璟急忙問道。
小包子將一份拜帖遞給他,“這是客人留下的拜帖。”
劉璟接過帖子,只見上面寫著,‘柴桑陶湛恭拜璟公子!’
‘陶湛?’眉頭一皺,他知道家主叫陶勝,就不知道這個陶湛是何許人。
蒙叔在一旁笑道:“這個陶湛約四十余歲,我特地去打聽了,不過很奇怪,都沒有聽說過陶家有這個人,估計是陶家的長輩,我感覺他很客氣,沒有一點架子。”
“蒙叔,那我出去一下,這些文書你替我收好。”
劉璟把奴契交給蒙叔,便快步向外走去,小包子追到門口嚷道:“公子,吃了晚飯再去吧!”
“這兩天我很忙,你們不用管我!”劉璟的聲音已經遠去了。
不多時,劉璟又來到了陶氏商行大門前,他沒有料到陶家來得這么快,居然是陶勝之弟,看樣子這個陶湛比上次的陶政還要有地位。
今天是旦日,陶湛居然連家祭都顧不上,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陶家非常重視孫氏兄妹之事。
在大門前稍等了片刻,大門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十幾人迎了出來,劉璟一眼看到了陶政,他也來了。
在陶政身邊是一名四十余歲的中年男子,體型中等,臉色輪廓柔和,目光明亮,顯得很精明,看得出此人養尊處優,保養得很好,大概他就是陶湛了。
但陶湛此時卻笑容可掬,長長作揖道:“在下柴桑陶湛,去了三次璟公子府上,璟公子都不在,沒想到親自上門了。”
劉璟見陶湛的手修長細嫩,像女人一般,心中不由有些好笑,保養得這么好,他連忙回禮,“昨天回劉府祭祖去了,很抱歉,讓陶東主白跑了三趟。”
“哪里!哪里!是我上門唐突,公子請府內坐。”
“請!”
眾人互相客氣,劉璟又向陶政拱拱手,兩人打了招呼,一起進了府門。
陶政刻意放慢腳步,他從后面望著陶湛和劉璟寒暄談笑,神色自若,暗暗嘆了口氣,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不過想起臨走時父親的命令,如果問題嚴重,不惜殺人滅口,這令陶政憂心忡忡,怎么可能殺人滅口
。
客堂上坐下,陶政目視眾人,眾人紛紛退下,只有陶湛和陶政二人陪同著劉璟,陶湛笑了笑道:“璟公子來荊州時間不長,卻屢創佳譽,現在荊州已小有聲望,連柴桑陶氏也聽聞了公子之名,璟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前輩過獎了,小子不通世務,還請前輩多多指教。”
“璟公子太謙虛了。”
陶湛迅速瞥了陶政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又笑瞇瞇道:“這次我從柴桑趕來,主要是感謝璟公子保全我們陶家的聲譽,沒有把那件事傳出去,家主認為二公子的感激還不足以表示陶家的心意,所以又讓我前來向公子表示最誠摯的敬意。”
說完,他起身深深向劉璟行一禮,劉璟連忙擺手,“此事只是孫氏兄妹來荊州游玩,陶家盡地主之誼罷了,我不認為是什么大事,貴府不用過于擔心。”
他雖然出言安慰,陶家卻不這樣想,陶湛專程從柴桑趕來,可不是為了聽劉璟這么兩句風輕云淡的解釋。
陶湛沉吟一下,又淡淡笑道:“我當然也明白璟公子的好意,但也請璟公子理解陶家對此事的重視,因為這件事家主確實不知,為此家主大發雷霆,將二公子狠狠責打,并罰他三年不準參加族祭,陶家畢竟只是商人,有的事情不敢觸碰,也不能觸犯。”
劉璟見陶政低頭不語,他有點明白陶湛的意思了,陶家其實并不相信自己。
劉璟有一種明悟,恐怕陶家和江東的勾結并不是帶孫氏兄妹游荊州那么簡單,背后恐怕還有大文章,自己看到的,不過是露出水面的一小部分罷了。
所以陶家才會這么緊張,陶湛竟然放棄家祭趕來襄陽,劉璟幾乎可以肯定,陶家和江東一定還有更深的勾結。
劉璟笑了笑,“我只是因為的盧馬之事,在赤壁遇到了孫家兄妹,結果發生了一段不愉快的事情,僅此而已,所以我覺得這件事并沒有什么嚴重,這只是陶家的為客之道。”
陶湛深深注視著劉璟,企圖從他的表情和眼神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但他什么都沒有找到。
陶湛低頭思忖,‘難道他真的就只知道這么多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倒讓人放心了,就怕他言不符實啊!’
雖然還是有點不放心,但陶湛也清楚,從劉璟這里套不出什么話了,他又笑問道:“請恕我冒昧,我想再確認一下,這件事確實只有公子一人知道,是吧!”
劉璟點點頭,“確實如此!我既然已承諾二公子,就絕不會食言。”
“多謝璟公子替陶家保守秘密。”
陶湛不再提這件事,話題一轉,笑道:“另外關于公子所需藥材之事,我家主已經承諾,全力供應公子,要多少有多少,公子還有什么需要盡管提出來,只要陶家能辦得到,一定盡力去做
。”
劉璟不好意思,連忙致謝,“感謝陶家的美意,暫時沒有什么需要了。”
這時,一名管事出現在門口,給陶湛使了個眼色,陶湛會意,向劉璟歉然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劉璟又對陶政抱歉道:“連累二公子受責,劉璟萬分歉意。”
陶政擺擺手,“這是我年輕不懂事,給家族惹禍,理當受責,和璟公子無關。”
他話音剛落,外面傳來陶湛尖聲怒斥,“他怎么能這樣,我們定金都付了,現在人沒有了,就這么一句話應付我們嗎?如此沒有信用,難怪他只能做個劫江賊!”
陶湛的聲音變得很尖細,這讓劉璟愣了一下,但他的注意力卻轉到了內容上,心中一動,這個劫江賊是在說誰?
陶湛從外面滿臉怒氣走了進來,走進客堂,他又將怒氣克制住了,臉上恢復了笑容,“呵呵!一點小事情,不好意思。”
劉璟笑問道:“陶氏商行最近是不是買了一批特殊的貨物?”
“公子說的特殊貨物,是指什么?”陶湛捋須問道。
“比如五百個奴隸.....”劉璟點到即停,注視陶湛的表情變化。
陶湛一愣,眼中露出驚訝之色,劉璟怎么會知道這件事,他疑惑地問道:“公子怎么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這是甘寧和陶家做的買賣,不對嗎?”
陶湛點了點頭,他不否認,“確實是這樣,陶家需要一支護船家丁,甘寧便主動來聯系,說他手上有五百名精壯黃巾軍奴,可以賣給我們,我們已經簽署了契約,陶家還付了一千兩黃金定金,哎!”
陶湛嘆息一聲,又恨聲道:“可惜甘寧此人不講信用,居然又說軍奴沒有了,定金也只能退一半,這不是戲弄陶家嗎?”
劉璟心中暗呼一聲幸運,那這件事就好辦了,可以說迎刃而解,這簡直就是天意啊!
劉璟連忙道:“五百軍奴之事,不是那么簡單,我懇請陶家給我一個面子,助我這一臂之力。”
陶湛笑了起來,眼睛格外明亮,“公子不妨說說看,讓陶家怎么幫你,陶家非常樂意。”
劉璟告辭而去,陶氏叔侄一直把他送去府門,望著他走遠,陶湛忽然捂嘴‘哧!’地一聲笑了出來,笑聲分明是個年輕女子。
陶政狠狠瞪了她一眼,“有本事你就繼續裝到底,看人家怎么戳穿你
。”
他轉身向府內走去,陶湛連忙跟上去,笑吟吟道:“二哥過河就拆橋么?要沒有我,二哥真的就罰停祭三年哦!”
她嬌聲甘甜,確實是個少女的聲音,陶政不由停住了幾步,這件事惹得父親震怒,若沒有小妹苦苦說情,自己真要被罰停祭三年,而不是今年一年那么簡單了。
“好吧!我不說你了,不過你裝扮成長輩,我覺得不妥,劉璟會誤解,以為陶家有多重視,居然連長輩都不祭祀跑來,你明白嗎?”
“放心吧!我心里明白。”
陶湛眼波一轉,又嬌笑道:“二哥說我裝扮得像不像?”
“怎么不像,這是你的一絕,連聲音都變了,真不知你是怎么做得到!”陶政苦笑一聲,“就怕父親知道你裝扮二叔,又該生氣了。”
“二叔才不會生我氣!”
“我是說父親。”
“那是你的事,你是兄長,你管教不嚴,父親只會找你的麻煩!”
陶湛眼中露出一絲狡黠調皮的神情,“其實只要你我不說,父親怎么會知道呢?”
陶政無奈,這個妹妹聰明調皮,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兄妹二人慢慢向后院走去,陶政又問道:“我要趕回去參加上亥日和上丁日的祭祀,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嗎?”
陶湛搖了搖頭,“父親讓我關注他的動靜,防止孫家事泄露,還有這次五百奴隸之事,也是我一手經辦,雖然放棄了,但我想看看最后結果,二哥自己回去吧!我留在襄陽。”
陶政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這劉璟長得相貌堂堂,你可別日久生情了。”
“哼!”
陶湛不屑撇了撇嘴,“相貌堂堂的少年男子我不知見過多少,至于這么容易就生情嗎?二哥也太小瞧我了。”
說到這,陶湛又調皮地笑了笑,“不過我很好奇,他要那些藥做什么?阿姑說那些藥都是培本固元之藥,莫非他是用來練武?”
“這是人家的私事,你就別管了。”
陶政又看了看她,見她還是一副中年男子模樣,不由嘆息道:“你這個樣子,又說女人話,讓人感覺很怪異,你還是趕緊恢復本來面目吧!我真有點受不了。”
“我卻很喜歡!”陶湛嫣然一笑,轉身走了。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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