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頌連忙道:“周縣令,我帶幾個弟兄去堵住側門,我怕災民從側門沖進縣衙。”
周縣令撇了他一眼,這才想起不該讓這個胖子在場,便道:“你去吧!好好守住側門。”
郭頌轉身便向側門奔去,剛奔出大堂,手下們便圍了上來,“頭兒,我們該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他娘的快跑!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郭頌哪里是去守側門,帶領眾人開了側門便撒腿跑掉了。
......
“鄉老們稍候,我馬上發放錢糧,每人都有份!”
盡管周縣令站在臺階上,一遍遍地告之民眾準備放糧,請民眾稍等,但一萬多饑民在饑餓和激憤的雙重折磨之下,已經失去了理智和耐心。
興袁會的人在饑民中大喊:“狗官是在欺騙,在拖延時間,我們自己去倉庫取糧!”
一萬多人憤怒地大吼起來,在數十名興袁會的人帶領下,民眾終于爆發了,儼如洪水潰堤,洶涌沖進縣衙,將周縣令等十幾名官員衙役撞翻在地,在一片慘叫聲中,包括周縣令在內的十幾名官員衙役被憤怒的人群活活打死。
饑民們撞開了縣衙大門,人流洶涌地沖進了糧倉和庫房,在饑民沖進縣衙的同時,縣里的上萬災民也聞訊從四面八方趕來,參與搶奪錢糧,爭先恐后,互相踐踏,慘叫聲、哭喊聲,整個縣城都瘋狂了。
但結果卻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巨大的糧倉內空空蕩蕩,糧食已經沒有了,憤怒的民眾又闖進了庫房,將稅錢一搶而空,這時上千名全副武裝的興袁會士兵從四面八方包圍了縣衙和廣場,將沒有逃掉的兩萬余人控制住了。
李孚站在房頂上大喊:“各位鄉親,我們不是曹賊官兵,我們是袁公的部下,特來救大家出水火!”
數萬人呆呆地望著房頂上的李孚,袁紹待民寬厚,在河北各郡很受民眾歡迎,聽說是袁公的軍隊,眾人驚懼之心終于慢慢地消除。
“我要再告訴大家,倉城的軍隊即殺來,他們會報復大家,殺光所有人,殺光你我們的妻兒父母,所有青壯男子站出來,跟我們一起保護家人!”
.........
易縣在曹軍遠征遼東烏桓時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那就是曹軍的后勤重地,為此曹軍在易縣囤積了大量的糧草軍械,盡管大部分糧草物資都已調去了南陽,但易縣倉城內還是有大量的糧食物資。
易縣倉城位于縣城以東約五里的一片平緩丘陵之上,城墻周長十二里,倉城內擁有上百座體型巨大的倉庫,目前有駐兵三千人,由一名別部司馬統帥。
易縣倉城是直屬于軍方,由鄴都直轄,和地方官府沒有什么關系,地方官府若要動用倉城軍隊,也必須向鄴都請示,由鄴都向倉城軍隊下達調兵令。
不過事情也并不是那么絕對,如果情況緊急,比如救火救災之類,而且調兵的范圍不大,也可以由軍隊先行處置,事后再補辦手續,這樣一來,就要看雙方的私交如何了。
統帥倉城軍隊的主將名叫孔源,是潁川人,不過他在易縣內養了一名小妾,平時常和縣令等一幫官員在一起飲酒,私下關系極好,所以當孔司馬接到縣里的求援時,便毫不猶豫帶領兩千士兵趕赴易縣鎮壓亂民。
事實上,孔源不僅是給周縣令一個面子,同時他也擔心自己在縣中的小妾情況,他極為寵愛這個小妾,小妾已懷孕七個月,極可能會給他生下一個兒子,這對于年過四旬、但依舊膝下無子的孔源而言,就顯得意義非同尋常了。
最近局勢不穩,孔源早想把小妾接到倉城去住,但曹軍軍規森嚴,一旦被人告發,他將丟官削職,他不敢冒這個風險,只是派十幾名心腹士兵常駐縣城,保護自己在縣城內的府宅。
孔源聽說縣城饑民暴亂,他擔心小妾情況,更加心急如焚,連連催促軍隊加快速度,這支兩千人的隊伍一路奔跑,奔到離縣城還有兩里,忽然路邊樹林有人在大喊:“孔司馬!”
孔源一回頭,見不遠處樹林里跑出來十幾人,護衛一輛馬車,為首是一名極為肥壯高大的官員,孔源一眼認出,是門下賊曹郭頌,此人和自己是同鄉,剛上任不久,常來倉城找自己喝酒賭博,出手闊綽,已經輸給自己上百金,孔源由此對他印象極好。
后面十幾人都是衙役,但孔源卻一眼認出那輛馬車,那不是自己在縣城的馬車嗎?他心中驚疑,連忙喝令道:“停止前進!”
軍隊停止了奔跑,孔源催馬上前問道:“郭老弟怎么在這里?”
郭頌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道:“饑民暴亂,周縣令已被暴民打死,縣里到處在搶劫,我跑到孔將軍府里避難,不料那里也有幾百名暴民圍攻,將軍的親兵在奮起抵抗,我便保護著將軍夫人從后門逃出來,想去倉城避難,正好遇到將軍?!?
孔源大吃一驚,他一指馬車,“我夫人在車上嗎?”
“在車上,但受了驚嚇,好像情況不太好。”
這時,馬車里傳來孔源小妾氣息低微的聲音,“將軍,我在車里?!?
“阿環,你現在怎樣?”孔源急聲問道,他的小妾懷了七個月身孕,可千萬不能出事??!
“我....我恐怕不行了?!?
這時,郭頌在一旁小聲道:“將軍去看看吧!夫人流血了,我們不方便。”
孔源大驚,他所有的希望都在小妾的肚子里,可千萬別小產了,他翻身下馬,開門上了馬車,不料一上馬車,眼前卻一黑,一只黑布袋套住他的頭,一只象鐵棍般的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將他拖進了車廂。
片刻,他的頭罩被取掉,雙手反綁,嘴上也被堵住破布,慢慢他才適應車廂里昏黑,他眼前是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黑衣男子,他一回頭,身后也是一名黑衣男子,黑暗中,男子的目光象狼一般冰冷地盯著他。
而他的小妾躺在另一側,另一名中年男子坐在她身旁,一把鋒利的匕首就放在她高隆的肚子上,小妾目光驚恐,哀求地望著自己。
這時,坐在小妾身邊的中年男子緩緩開口道:“我們不是盜匪,更不是暴民,我們是幽州閻校尉的人,我向你保證,你夫人現在完好無損,到目前為止,沒有遭到任何傷害,不過我不能保證以后?!?
說完,男子伸手將小妾肚子上匕首拾起,調了一個方向,鋒利的刀尖對準了孔源,又冷冷地撇了一眼孔源,什么都不必說,相信孔源自己明白。
孔源腦海里已亂成一團,這些人竟然是閻柔的人,難道閻柔要造反了嗎?當他又看見愛妾肚子的匕首,那鋒利的匕尖使他打了個寒戰,他頓時想到了小妾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他最大的弱點。
孔源頓時泄氣了,心中的憤恨和暴怒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無力地點了點頭,中年男子笑了起來,他使了個眼色,旁邊壯漢立刻將孔源嘴里破布掏出了,孔源立即盯著中年男子問道:“你們究竟是何人?”
中年男子笑道:“在下蔣義渠,孔將軍知道嗎?”
孔源愣了一下,遲疑著問道:“你...你不是袁紹手下大將嗎?”
“我現在是閻校尉手下,所以請孔將軍放心,我并非盜匪,也一定言而有信?!?
“那你們想干什么?”
蔣奇微微一笑,“孔司馬不用想太多,我們只是想和你做個交易?!?
“什么交易?”
“很簡單,我們想要你手下的軍隊和易縣倉城,事成之后,我們酬謝孔司馬黃金千兩,你盡管帶著夫人離去。”
“哼!”孔源冷冷哼了一聲,“如果我不答應呢?”
蔣奇依然不慌不忙道:“不答應的話,很簡單,孔將軍恐怕就無后了?!?
說完,他拾起匕首,在孔源小妾的肚子上輕輕劃了兩下,目光冷冷地注視著孔源,孔源想到自己未出世的兒子,他最后一點抵抗的意識也消失了,半晌,他嘆口氣道:“你們讓我怎么辦?”
蔣奇笑了起來,“很簡單,命所有屯長以上軍官去樹林里商議軍務!”
.........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孔源率領兩千士兵浩浩蕩蕩返回了倉城,此時倉城內還有一千士兵鎮守,由一名姓楊的牙將統帥。
孔源命令軍官去樹林中商議軍情,結果被樹林中埋伏的軍隊俘虜,兩千士兵也被迫全部投降,現在他身后的兩千士兵早已經不是原來的軍隊了,
此時孔源已明白了真相,并不是什么閻柔的軍隊,而是袁紹舊部要起事了,這令他非常害怕,但同時他已經陷入泥潭而無法善后。
他當然不會參與起事,對他而言,最好的選擇就是接受條件,事后帶一千兩黃金和這幾年收刮的錢財逃走,找以一個安全的地方隱姓埋名,后半輩子做個富家翁。
在孔源身后,蔣奇冷冷令道:“叫城吧!”
孔源無奈,只得硬著頭在城下大喊:“速速開城門!”
城上守軍見是主將回來,連忙開啟城門,副將迎了出來,笑道:“司馬去一趟縣城,收獲頗豐吧!”
“等會兒會分給你一份。”
孔源一揮手,軍隊浩浩蕩蕩向城內開去,見士兵已大半進城,孔源這才對副將道:“楊將軍,我也是身不由己,抱歉了!”
副將一愣,不等他反應過來,旁邊士兵一擁而上,將他按倒在地,捆綁起來,副將急得大喊:“孔司馬,發生了什么事?”
孔源卻沒有理他,回頭對蔣奇抱拳道:“我已按承諾做完事情,將軍不會失信吧!”
“我當然不會失信,不過還要煩請孔將軍做一件小事,然后就放孔將軍走?!?
“什么事?”
“孔將軍可寫一封急信給鄴都曹丕,就說袁公舊部擁立袁買為新主,在易縣起事,有軍隊五萬余人,席卷河間以北,河北民眾紛紛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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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十月下旬,袁紹舊部利用曹操遠征南方的機會,在易縣擁立袁紹幼子袁買復興,建立新袁軍,他們奪取了易縣倉庫,奪得大量糧食軍械,隨即開倉放糧,河間郡北部飽受蝗災痛苦的民眾紛紛趕赴易縣。
新袁軍又在易縣城頭插上一面大旗,上書‘興袁’二字,引來四方義士前來投效,如雨駢集,五天之內便募兵三萬余人,聲勢浩大。
袁氏在易縣復興引來河北各地響應,河間豪強張義在成平縣起事,募兵五千并攻克了郡治樂成縣,南皮縣令夏治宣布改旗易幟,效忠袁氏。
另外清河豪強羅鈞、安平豪強李興、渤海豪強高翼等等親袁的地方豪強勢力紛紛起兵響應。
一時間河北各地興袁之勢如風起云涌,各地官府的求救信如雪片般送往鄴都,曹丕見形勢危急,連發十二封鴿信飛往荊州前線,催促父親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