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是誰？”
“秦家堡一個村民，三天前被我打了一頓，我乾爹叫人把他腿打斷扔到外地去。沒想到居然出現在這裡。”
沒錯，這個屍體就是癩頭，即便看不清他的臉，可那滿頭讓人作嘔的黃癬卻證明了他的身份，我捏著鼻子不顧棺材裡的惡臭，伸手撥了幾下癩頭的腿，很輕易就扭曲，躺在這裡的人絕對是他。
我的腦袋有些發矇，那天我給秦小颯打了電話，他說讓他爸處理，後來我在路邊見到的那幾個人，很明顯就是他爸的朋友，如果我看見癩頭吊死在珠穆朗瑪峰的最高點，我也只會認爲是秦二小用飛機把他送上去，可是出現在趙老四的墳裡，這是什麼意思？
棺材裡只有癩頭一具屍體，我們三個爬上來坐在一邊抽菸。
“胖哥，這個人和我有點仇，前幾天我把他揍了一頓，乾爹的朋友把他綁走了，至於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也不知道。”
胖子臉色陰沉，並沒有多說話，看來是想到些什麼。
我對秦小颯說道：“瀟灑，你給你爸打電話問問，到底是怎麼處理的。”
秦小颯哦了一聲，剛掏出手機，胖子就阻攔道：“不用打了，這事電話裡說不清楚，等處理完我親自去一趟。現在最關鍵的是要弄明白這裡發生了什麼事，簡安，你說三天前打了這個豬頭三，可是你看看他的屍體，這像是死了三天的模樣麼？”
我坦然回答：“胖哥，別問我這些，師父只交給我怎麼打架，其餘的一概不懂。”
“操，道爺真不稀得說你師父。”胖子撇撇嘴，專心爲我解釋：“簡安，咱們道士對這個世界有一套理論，比如說天地是由五行構成的，人間有陰氣和陽氣，人是陰陽調和的產物，陽氣主動，陰氣主靜，當一個人死了之後，陽氣消散，陰氣慢慢轉化爲死氣。這就成了死屍，魂魄離體之後，死屍裡面佈滿陰氣，慢慢會化爲黃土。這些可以理解吧？”
“可以，胖哥口吐珠璣，說的鞭辟入裡，讓小弟猶如醍醐灌頂啊！”我連忙拍他馬屁，這種知識師父可沒教過我，好不容易來了個便宜老師，哪有不往死裡哄的道理。
胖子得意道：“那是，這也就是道爺不想收徒弟，不然道爺的徒弟比你強多了！”胖子咽口唾沫，看著我眼裡的旺盛求知慾，搖頭晃腦的說道：“這個屍體的陽氣散去，按理說陰氣沒了相互調和的，就會慢慢腐爛屍體，如果這時候有外力把陰氣禁錮住，陰氣轉化成的死氣在屍體裡積鬱，就會變成屍氣，一旦被陽氣沾染，很容易起屍，這就是爲什麼開棺之後有很多起屍的事，說穿了就是人身上的陽氣造成的。”
秦小颯怔怔的問道：“這和癩頭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去了！”胖子誇張的叫起來：“你想想，這副棺材是柳木做成的不假，但也不會這麼快就讓屍體屍變吧？陰氣轉變總是要一個過程的，可是這個癩什麼雞巴玩意，三天前還是一個活人，要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走，起碼得過了頭七，他的陽氣纔會徹底散去，但你看他現在的模樣，我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起屍了，哼，要說沒有人搗鬼，我把棺材裡的豬頭三烤烤吃了。”
胖子的話讓秦小颯立刻乾嘔，我卻在一邊深以爲然的點點頭，這事確實很詭異，通過胖子的一席話，我也意識到了和他的差距，如果我不認識癩頭，說不定直接把棺材燒了完事，可胖子卻能從這麼多細節裡分析出原因，相比起
來，他這種接受過系統教育的道士，可比我強了不止一籌。
念及於此，我決定必須要把胖子留在身邊，大不了他幫我查爺爺的事，我幫他追殺那個仇人。
“胖哥，那咱們現在怎麼辦？”我虛心請教。
胖子堅決的說道：“不管他，先燒了裡面的豬頭三，然後咱們得把這事好好查一查趙老四的屍體在哪裡，我的那個仇人爲什麼會和他有聯繫。”胖子大馬金刀的站起來，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向不遠處的樹林裡走去，我和秦小颯連忙過去幫忙。
現在已經立了秋，地上還有不少枯枝敗葉，我們三個一人抱了一捧枯枝，準備連棺材一齊燒掉，就在走到墳邊上準備把枯枝扔進去的時候，胖子忽然大叫一聲，扔下木材跳進去。
我和秦小颯連忙看去，只見棺材裡空空如也，剛纔還面目猙獰的癩頭，現在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從樹林裡吹出來的風一片陰冷，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覺到這裡透著詭異的氣息，就好像有雙眼睛睜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胖子三兩步爬出來，握著桃木劍四下掃視，嘴裡著急的說道：“簡安，把你的金錢劍弄起來，秦豬頭，別閒著，把簡安的符貼到鐵鍬上。”
秦小颯已經被嚇個半死，慌慌張張從我口袋裡抓住三章符，抱起鐵鍬擺弄，過了幾秒鐘，他帶著哭腔說道：“司徒大爺，我沒帶膠水，貼不上去啊！”
“你他媽不會用唾沫？真他媽傻！”
秦小颯一聽，立刻將鐵鍬吐了個溼漉漉，又拿了幾張符把鐵鍬頭給包了一層，我看著上面用硃砂繪製的法紋都被他的口水浸溼，很懷疑還能不能起到作用。
我擺好文王金錢劍，劃破中指抹血在上面，現在不能再咬舌頭了，舌尖血本來就沒多少，我準備把它留到更重要的地方。
我們三個背靠背站著，胖子左手羅盤，右手桃木劍，秦小颯雙手握著鐵鍬，領口裡露出老君像的腦袋，我卻將文王金錢劍橫在身前，不敢露出一絲破綻。
就這樣站了十幾分鍾，除了風聲也只有樹葉的沙沙聲，秦小颯顫抖個不停，氣的胖子罵道：“你他媽擼著呢？抖什麼抖！”
秦小颯根本不敢還嘴，軟弱的嘀咕：“司徒大爺，我害怕。”
“怕個球，你連道爺都敢打還怕鬼？告訴你，鬼最怕惡人，你要是在這樣畏畏縮縮的，鬼一定挑你下手。”
胖子的話沒有激起秦小颯的鬥志，反而嚇得他快要尿出來，我正想安慰他一下，棺材裡卻發出一聲怪向，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想從那一堆枯枝裡爬出來。
秦小颯正對著棺材，前面的異動嚇得他刺溜一聲躥到我們後面，我面色凝重，慢慢向棺材走去，一個黑影忽然從棺材裡躥出來，兩隻綠幽幽的眼睛瞥了我一眼，邁開四條腿鑽進夜幕中。
是一隻黑貓，皮毛油光閃亮，看到這隻貓之後我的頭皮都有點發麻。
《易經》裡有一句話：玄貓，辟邪之物。
玄貓就是黑貓，和黑狗一樣都有辟邪的作用，但是易經那句話的意思是做一隻黑貓的雕像，放在屋子南角可以辟邪，因爲黑貓陰氣比較重，能壓住邪魅，可眼前是一隻活著的黑貓，再聯想到癩頭屍體的失蹤，不用想也之後，被貓弄得起屍了！
胖子與我一個表情，他走到我身邊，秦小颯還縮手縮腳的藏在他背後。
“簡安，看來屍體起屍跑了，你說這隻黑貓是巧
合還是人爲的？”
我想了想，猶豫道：“不可能是巧合，但要說是人爲，也不太可能，誰會大半夜派只貓過來起屍呢？”
胖子哼了一聲，問秦小颯：“你們村這座山還有沒墳？”
“有吧，我沒操心過，但我爸不讓村裡的人把墳埋在荒地裡，那些不願意火化的估計只能埋在這裡了。”
“得，明天回去你讓在這裡有墳的人家開棺吧，估計他們家裡的親戚屍體都被這隻貓啃完了。”胖子目光炯炯的盯著我，語氣輕佻的說道：“嘿，不用問也知道，你師父沒跟你說過黑貓養靈的事對不？”
我訕笑著點頭，不好意思回答。
胖子無奈，只好爲我解釋：“據說黑貓的眼睛能看到陰間，最是通靈不過，所以有些邪門歪道專門發明用黑貓發明了養靈的辦法，每天喂黑貓死人肉，等黑貓重到十八斤八兩八錢的時候，黑貓的肥膘就是全部由死人肉組成，就連鬼也看不見他們，再加上黑貓通靈，通過黑貓，邪門歪道就能控制起屍的屍體，癩頭消失很顯然就是這樣，趁咱們找木材的時候起屍跑了，說起來也是咱們命好，要是埋在棺材裡的是一具三百年老屍，估計咱們想跑都跑不了。”
我認真問道：“這麼說一切都是有人計劃好的？趙老四的鬼魂沒有投胎，屍體被人用柳木棺材罩住，癩頭被殺死扔進這副棺材裡，都是有意爲之？”
“不然你以爲呢？”胖子冷笑著反問：“難不成趙老四長腿跑了？癩頭覺得這是風水寶地趕過來躺進去自殺？哼哼，這種鬼蜮伎倆，與我那個老朋友的手筆很像啊！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當初還以爲把他跟丟了，沒想到歪打正著，他居然在這裡搞些陰謀詭計被我撞見，確實是無巧不成書。”
“胖哥，你的那個仇人是什麼來歷？”
“別問我，你師父既然只教你嶗山體術，看來很多東西都瞞著你，你也別想從我這裡套話。你師父那種死老頭做事見首不見尾的，我可不想被他記恨上，如果有機會見了他，你自己問吧。”
媽的，這羣人都瞞著我，爺爺瞞我，師父瞞我，好不容易遇見個傻胖子，沒想到精的跟猴似的。我恨恨的踢了一腳石子，不滿的說道：“你愛說不說，反正這事我得查下去，你要是願意看著我跟沒頭蒼蠅一樣亂轉，就一直瞞著吧。”
“嘿，你這個小傢伙脾氣還挺大。”胖子笑道：“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很多事你知道也沒用，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這樣吧，咱們先把棺材處理了，再找秦二小問問情況，以後無論我查出什麼線索，都講給你聽。”
我白他一眼，嘴上說的好，其實還不是挑挑揀揀，找點不重要的事告我？不過我也沒立場抱怨他，不過是認識一個晚上而已，人家憑什麼對我掏心掏肺的？何況我也沒有把所有的事全告訴他。
癩頭的屍體找不見，我們索性把棺材燒掉，又將土重新填了回去，等墳頭重新聚起一個小土包之後，我一腳把立著的墓碑踹到，這才稍稍解了一口惡氣。
對於我的動作，胖子又是大加讚賞，什麼他的徒弟果然心狠手辣，什麼嶗山道士確實名不虛傳，我沒理他的諷刺，施施然騎著摩托車下山，那輛手推車沒有用武之地，就索性仍在這裡，而回去的路上，秦小颯馱著胖子，他不敢一個人騎，總是覺得後背有東西！
當然，他嫌胖子佔地方不願意帶，原本是要讓我坐他後面，可惜胖子不會騎摩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