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我所做是否有違天和”。
幽暗的地府殿內一旁微微欠身的地府判官有些不解的望著眼前這位需要他一生仰望的存在。
他不明白一向做事幹淨利落的君主大人爲何會口出此言。
“洛大人,您此行遠道而來也只是在生死薄上面勾取了生辰相同的七七四十九個未死之魂罷了,至於天和之說……這一界的界靈,不也對您俯首稱臣,對於這一方世界來說,您就是天,您所做便是天之所爲,又怎麼會有違天之說呢”說完,判官面露尊敬而又神色驚疑的低下了頭。
他不明白這等小事怎麼會驚動上界洛大人親自下界,其中必定參雜著不爲人知的秘密,卻也心如明鏡知道這秘密,不是爾等小人物所能接觸到的,有些事情,就該緘口不言,不然,哪天魂消身隕都會死的不明不白。
“罷了罷了,此間事了,該煩憂之事終究是躲不過的,衆生皆言你這地府乃是淫穢之地,三界各士望而未至,而本王覺得你這一方水土卻也是一處難得的幽靜之地,本王就在你這地府休息少許,清遊半刻,你不用跟著我了,忙你的去吧”洛姬說完還沒等判官回話,就已經悄然而去。
判官看著正在空氣中還未完全消散的身影和一直迴響在耳邊的聲音,眼中的震驚比起之前並沒有減少,反而自嘲的聳了聳肩,喃喃到:“大人的修爲比之以往又高深了許多,看來終究是難以相背,唉”
洛姬離開之後卻是來到了冥河之中,望著一望無際的黃泉之水,略有沉思。
傳說中冥河乃是接引之河,而生長在冥河旁的彼岸花傳言是接引之花。河只渡大罪惡,擾亂凡間屠虐凡人的修行之輩,河底白骨無數,花,只渡大善緣,陽壽未盡卻中途枉死之人,花香四溢。
入河之魂無法往生,化爲白骨,聞香之魂可乘船而過,前往奈何橋喝一碗孟婆湯忘卻前生今世,投胎新生,不想忘卻者,可投身地府,成爲地府鬼差中的一員,管理萬千魂魄。
“一邁黃泉忘川河,彼岸花畔是奈何,酒盡濁淚三生石,回身難忘念舊人”
洛姬看著奈何橋旁一直喃喃自語的老婆子,也輕身啓步的向著這位自地府存在就憑空出現在奈何橋旁,自稱孟婆的女人,沒人知道她從哪裡來,也不知道她何時會離去,這一守,就是數萬年,每天不厭其煩的渡化著往生魂,孟婆湯也由此而來。
孟婆眼神微傾,不起波瀾的看了眼前的洛姬一眼,還是很平淡的招呼著奈何橋上來來往往的孤魂野鬼,好似看不見眼前這位讓判官尊敬到骨子裡的大人一樣。
洛姬也坦然自若的側立旁邊,等了片刻後終是丟失了分寸,擺了擺衣袖,對孟婆屈身一敬,緩緩說道“在下洛姬,今日前來,叨擾孟婆片刻,只願求的魂魄重生之法,望孟婆可以告之一二。洛姬感激不盡”說著,便兩手相抱,彎腰屈身而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氣氛安靜的有些可怕,洛姬還是保持其姿勢,並未起身。
孟婆眼中一絲欣賞或是欣慰的眼神一閃而過,像是喃喃自語道“三界安寧不會太長久了,這片天終究是要變了,唉,數萬年前一場天地間人神鬼怪的博弈,諸神都爲棋子,隕落了不計其數,時至今日,下棋者應該是要給這場遊戲添點彩頭了,咳,咳,咳……我這糟婆子終究也是抵不過歲月的侵蝕。
老了,老了,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了”說著,卻是眼睛微瞇,不再言語,靠在橋旁,好似睡著了一般。
洛姬好似呆住一樣,腦海中不斷迴響著孟婆剛纔所說秘聞,是誰,有大氣魄,以天地爲局,諸神爲棋子,下了這麼一場數萬年還未完結的戰局,也有些悵然若失的失落,修行千年受盡萬人供奉的自己,也不過是隻井底之蛙罷了。
心裡所想臉色一陣迷茫一陣掙扎又或是不捨,某一刻,洛姬深出了一口氣,眼神恢復了清明也帶著一抹堅定緩緩跪下,眼色微紅。
“洛姬請求孟婆無論如何都要告訴我重生之法,”說著,衣袖一揮,在判官處取的的七七四十九個魂魄漂浮在了上空。
“這些似乎都不是完整的生魂,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被打散的魂魄?”孟婆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個失魂落魄的男人。
“您說的沒錯,”洛姬充滿柔情的眼眸望著眼前的魂魄。
“她是我至親之人,爲了幫助我逃離生死絕境,以自身性命爲代價,才爲我換來一線生機,說來也是我負了她,最終也沒有爲她遮風擋雨,反而……,她卻因爲我生死道隕。
若是可以,多希望她不會擋在我的面前,她就這麼走了,走了……我這一生再也看不到她了,看不到了”洛姬像是喃喃自語,渾身顫抖著,擡頭看著天空,好似是怕眼眶中的淚掉下來。
沉默了許久。孟婆開口道“我可以幫你把這魂魄重組送入輪迴,換取新生,但她會不會記得今生的你,我也無能爲力”。
說著孟婆眼中精光一閃而過,慢慢挺直了她那彎曲的身體,一股駭人的威壓四散而出,手中不停的變換著靈決,與此同時,這片天地也不斷的產生波動壓迫與孟婆。
像是驚駭害怕這股突然出現的威壓,會影響到天地意志一直高高在上的地位。
孟婆擡頭輕笑,望著這片天,屹然不動,“呵呵,九天之下殘留的天地意志,真的以爲這片天是由你主宰?不過是茍延殘喘而已。說著,扶搖而上,抓取了一絲天地意志,融入到手中恢復的魂魄之中”
“洛姬,我今日的現身,也牽動了不少老古董的神經,或許他們要有大動作了,我幫了你,也是有求於你。你,也入輪迴吧,我不會害你,我們有緣還會相見”
“唉,因果因果…”。
咚,咚,咚,嘭!青蔥翠綠的森林之間,闖出陣陣聲響,羣鳥被驚的也是驚叫連連,撲騰著遠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一個看似有些稚嫩的孩童,在林間不斷揮舞著拳頭,似是不知道疲憊一樣,發出陣陣聲響。過了許久,終是體力不止,仰頭倒向了身後的那片草地。
透露著略微思索的神情,和與年齡不相符的深思。隨手抓住旁邊的一棵不知名的草,叼在嘴邊慢慢咀嚼。
終是嘆了口氣,滿臉黑線喃喃道“想我洛姬一世英名,卻是轉世成爲一個小屁孩,修爲盡失,手無縛雞之力。孟婆,你所需爲何”。
洛姬頗有些無語的想到,孟婆沒經過他本人的同意便送他轉世投胎,甚至於最後所說的話語,也是雲裡霧裡,有緣還會相見,這緣,何時會到……
洛姬心裡在想,既然自己轉世還記得前世記憶,那他求孟婆轉世的那位是否也是會攜帶著記憶轉世重修。如果是的話,那也不枉這一番心血。如果沒有的話,那自己應當如何,自己所做的這一切是不是都變成了無用之功。畢竟,做了這麼多,都是爲了她呢……
“既然求的孟婆爲你轉身重生,不管你是否還會記得我,爲了這份執念,你要等著我,今世,我可是一定要找到你的”
低頭看了看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洛姬頗有些無語的道,現在的自己,可是有些說大話了,唉,還是努力修煉吧。起身整理整理了自己微皺的衣服,揉了揉頭上微亂的頭髮,向著山間依稀可見的小村落走去。弱小的身影映照在夕陽的光輝之下,彷彿預告著少年這不平凡的一生即將開始……
“古銘,你個小滑頭,又跑去山裡頭掏鳥窩去了吧,也不知道你這小小的年紀,居然也不怕山裡的野獸,我家的阿大,比起你,可是膽子小的很哩”
剛走進村落的洛姬聽著也是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揮揮手說道“張大媽,改天我帶著阿大去山裡頭給你抓只野味回來。我就先回家了,我爺爺還在家裡等著我吃飯呢”
古銘是洛姬轉世之後的名字,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在他睜開眼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是在這個小鎮裡面了,聽說是一個老漢在村口撿到的,老漢膝下無子無女,對於新到來的這個小生命也是歡喜的很。
對於老漢的這份溫暖,洛姬也並不反感,反而逐漸的接受並慢慢習慣了這個身份,他能看出老漢對自己的好是不參雜任何東西的。這個小鎮的村民也是純樸真實的。
走到一處院落旁,古銘頓了頓腳步,躡手躡腳的推開眼前這扇有些老舊的房門,卻不曾想門內一個老者正斜靠在門柱旁邊,面帶微笑的看著他。
“爺爺,我回來了,嘿嘿”古銘有些訕訕的摸摸頭,看著面前的老者。
“回來了就抓緊吃飯吧,爺爺這把老骨頭可是等了你好久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