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林桃色伊人掩,遮隱胭脂斷魂香。
近來浥水一帶可是天下聞名了,人人口中莫不皆是“浥水櫻仙林”也。臉上無不透著驚奇異色。浥水有一峰,名曰奇仙峰。原來這浥水地方官見那奇仙峰景色秀麗,峰上時常仙氣繚繞,好似仙境,唯有處荒地壞了這美景,宛如精雕美玉一角的一處瑕疵,大煞風景,便思量要種些花草樹木。一來是改了這荒地,錦上添花,吸引人來觀賞仙地;二來歇息時也有個好去處。恰巧此時忽聞東洋商者來訪,帶了些櫻苗。聽聞這櫻花花瓣生而桃紅,粉若晚霞且又香氣撲鼻,地方官便動了心思。
待到櫻苗成熟之際,果真如同傳言一般,其外景之美,粉葉之盛,秀色可餐。一傳十,十傳百,便引了無數人來這浥水觀櫻,其間不乏文人墨客,遊覽興致高漲時,便紛紛吟詩作賦來抒此時之心情,櫻林藉此名聲大振。
話說是日天朗氣清,微風和暢,空氣中泛著些許涼意,此乃是一極好。的天氣,因而顧華墨一早便起了。他本是昨日趕到此地,來時天色已晚,便尋了處客棧姑且住了下來。
“天倒是有些涼了,想必是蒼天有眼,知我等要去這奇仙峰觀櫻仙林罷。”顧華墨望著窗外,展顏笑道。
“涼是涼了,不如先前那般炎熱,只是看這烏雲遮日,怕不是要下雨呀。”身著一身家丁裝的柳生笑言,一面又把臥鋪收拾好了。
顧華墨笑道:“下雨倒也無妨,相傳林中不乏歇息的涼亭,下雨時入裡面也未嘗不可,二來看看這雨中櫻仙林開開眼界必是極好的!”
“倒是柳生'拙眼看物差'了,公子好興趣。”柳生淡笑。此後兩人便退了客棧,收了昨夜的當物,又尋了處飯館坐了下來。
“生伯,昨夜你與我說這奇仙峰大有來頭,不知此話怎講?”華墨早已按耐不住,待兩人一落座,便問道。
柳生聞言一笑,道:“相傳五百年前,浥水並無這奇仙峰,彼時也不過是一塊空地也。因這女媧煉石補天不慎落下一塊彩石,正好落在這一處空地上;那石頭外表平淡無奇,雖體型較大,可怎看也是一塊普通石頭,因而也沒人動它,可時日一長,那石頭本就是生了靈的,又因日夜吸取天地精華,便漸漸成了這奇仙峰,可雛形初成,奇仙峰還是一光禿山頭,荒涼無比。卻說這一日,女媧煉石補天回來後發現,彩石早已變成這奇地,便說:‘眼見你這奇物變成奇景,不用倒也是可惜了這好苗子!因而出了個主意,向天庭荷花池借了些‘採蓮聖水’澆在此地,故生出這繁茂美景。而這奇峰中心處低凹,聖水便往這一處聚攏成湖。可說也奇怪,那湖邊竟自生出了一塊石碑,上書:‘三生池’原來女媧補天所用彩石分七塊:一塊三生石,其二聚緣石,其三長留石,剩下的便是情緣石、合歡石、離愁石、長生石。七石顏色各異,形態不一,那一日掉落的便是這三生石。三生石生三生池,倒也不爲過。自從那日起,凡有情之人到這三生池許願,一生和和睦睦,相守白頭,永不分離,故這奇仙峰便成了觀賞、許願之盛地。”
“真乃人間好去處也。”華墨不由讚歎。
“只是公子.......”生伯沉吟了一番,旋即話鋒一轉,“我等二人就如此私自出來,怕是老爺會大動肝火,怪罪下來,更何況蘇家相親之事...”生伯忽而想起此事,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生伯,休要再提此事,我只等風頭一過,便與你趕回去。畢竟是我一人之事,想必爹他不會遷就於你,只管放心便可。”華墨擺了擺手,臉色沉靜道。
顧華墨乃是京城名門顧家之子,因稟性異凜,修煉根骨極佳,自小便才華出衆,又因生得骨骼清奇,飄逸俊秀,且品性溫和,不驕不躁而深得與顧家世交的蘇家老爺子所喜愛,生了與顧家聯姻的心思,故言曰將直系孫女許配與顧華墨,顧父一聽,未找華墨商討此事,便點頭同意。華墨聞言此事,當下便是尋著顧父,希望顧父再三斟酌,能推則好。公子雖溫和,可也習慣了平日裡的逍遙自在,如今要與未曾謀面之人訂立婚約,便是惱了。這顧父也著實生氣,因這華墨自小便對自己言聽計從,未曾這般任性,何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來二去,二人便吵了起來。這華墨氣不過,便拉著柳生來到了浥水。
飯後,二人動輒起身。未過幾時,眼前便隱約現出一座巨山,遠觀濃綠一片,自山中透出的涼意也越發越濃烈了。
公子暗忖道:“此山便應是傳言之奇仙峰罷。”
此時日影偏南,已是中午了,空氣也不似先前那般涼爽。華墨拭去額頭的汗水。眼觀四下,卻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公子,這便是奇仙峰了。”
生伯出言道,旋即引著華墨往前走去,口裡還說著,“這奇仙峰我先前來過一次,那時我在門派修煉未涉塵世,掌門便邀我來這奇仙峰取些‘寒靈蛇膽’,一來是爲了煉化丹藥,二來也是個修煉的機會,故我對此地頗爲熟悉。”
“那就有勞生伯引路了。”華墨笑道。
柳生自華墨幼時便護著他,故華墨一直對柳生畢恭畢敬,毫無紈絝公子形象。
進了山腳,空氣更爲涼薄了,華墨深吸了一口氣,神情極爲享受。再一擡眼,便望見一道青石長梯,自山下延伸這雲端之處,不見其蹤影。且兩邊百樹相鋪而成,風景宜人,路途中走著也愉悅了心情。行至一出林蔭小道,華墨便看到通路處立著一塊石碑,上有“真氣凝字”之法刻的硃紅色大字,字跡蒼勁有力,氣勢恢宏,上書:擡眼不見雲端涯,險渡即是通天塔。
華墨擡眼望去,動其神識竟也無法察覺其盡頭,不過越往山上走,路便越來越陡了。
“真乃通天之路也。”
華墨嘆道。
“我們雖爲修真異士,若真與這峰頂較起真來,雖是用盡真氣,也不見得行至峰頂。”柳生說著,面露一絲憾色。
華墨訝異道:“生伯已是天階大能之人,在修士中也算是可拋頭露面的人物,也不敢斷言能通往山頂?這山竟如此奇異!”
柳生聞言一笑,並未直接回應,而是故作玄虛道:“踏上這第二段青石長梯便清楚了。”言罷,便擡腳走了上去。華墨細細打量著這青色長梯,也未發現不同之處,心中有些納悶,也便隨了柳生的步伐。然而下一刻他便釋然了:原來這青石長梯上有一股吸力,擡腳都有些吃力,何況是起身飛躍呢?動用御劍之法自然是難上加難了。而這山路長之又長,且越高則險峻陡峭,要登上這峰頂怕是真要費上一番功夫呀。
“怪不得這些修士個個皆是徒步而行,其原因皆在這長梯吸力呀!”華墨暗中嘖嘖稱奇。
“這吸力乃是一種上古陣法,來此攀爬之人只能受這陣法作用徒步而行。若要動用真氣是不能的。”柳生笑道,“眼下明瞭我說的話了罷。”
華墨點頭稱是。
這道本是上下通行的單道,但未過多時前方忽的出現了岔道,同是青石長磚鋪蓋而成的,只是右側甬道立著一塊石碑。華墨定睛細看,碑上刻著三個大字:
清靈道。
下方還刻著一行小字:花間青石幽幽道,奪目璀璨暗暗藏。
華墨心下一時有些迷糊:“名字倒是與此路極爲相符,只是不知這看似清幽的小道里藏有甚麼‘璀璨奪目’的東西?”
柳生依然在前方引路,華墨雖猜疑,但心下有了幾分底。七拐八拐似是走了許多彎路,華墨始終未見那東西,不由心下生疑。未等華墨多想,眼前忽的開闊了,好似是又那狹隘的羊腸小道忽見世外桃源。只見,眼前是一片爭奇鬥豔的桃粉色,微風吹動生滿粉葉的枝芽搖曳著,片片的粉葉宛若姿態優雅的舞女一般翩翩起飛,又似面色緋紅的姑娘一般嬌俏可人;一道道皆是如同鏡面一般的磨光理石相鋪而成。葉、天、樹的倒影在石上映著,當真是“天邊彩霞起,地上倒影留”,天地兩兩相交映,宛若一個世界。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華墨不覺有些癡了,喃喃自語,“前些日子看過詩句,只是留大體印象,如今見著了實景,真是人間美至之處!難怪人道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今日算是見著了!”
柳生因而笑道:“這東洋櫻林,當真並非徒有虛名呀!”
華墨自櫻林間拾起一片粉葉,放於鼻間嗅了嗅,只覺得香氣撲鼻,說也可巧,未等華墨有言語時,微風漸起,櫻葉便順風而起,落在一長髮女子肩頭。
只聽得一聲:“咦?”華墨循聲望去,見這女子背向自己立在櫻樹前頭,又有櫻葉紛飛,實在是有些美麗。
姑娘似乎有所察覺,也便轉過身來,可巧與華墨目光相接。姑娘生而肌霜白,面似凝脂,滑嫩非常。一雙皓月皎潔眼,含傷帶春多情眸。耳上帶著一點翡翠裝飾,長髮飄飄修面形。手上帶著翡翠玉鐲,身上穿著淺粉半透紗。腰間玉環佩懸腿,身形嬌俏伊人,舉止端莊優雅。此時正凝眸看著華墨,眸裡似有淡傷,沉默而溫柔,清秀而俊麗,好不迷人。月上梢頭梨花開,夢裡幾回現?人間難得一見!華墨不覺有些看癡了,呆立在原地,只顧看這姑娘,心道:“此女氣質不俗想來並非尋常女子,我雖常在京城中見些胭脂水粉的姑娘,去不曾見她這般清新脫俗的!”
卻說那姑娘也在細細打量華墨,見眼前之人美玉精雕細琢臉,棱角分明,修長有度。兩彎細眉劍鋒寒,不濃不淡;一雙桃花沉香眼,似帶寒星。含笑卻不邪魅,溫和而不輕佻。鼻峰翹挺,脣形細薄。長髮束起手執扇,面額衣著皆似雪。身上穿著一襲白衣,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當真是:一眼便知多情物,溫柔儒雅身內藏。粉面春風威不露,身繞櫻花仙氣揚。
姑娘心內暗忖道:“也不知是何處來的人,一身風流竟不似尋常紈絝公子,竟還要勝三分。且這眉目溫柔非比尋常,又似帶著些拒人千里的寒芒,想來此人並不是甚麼‘金閣玉戶’之人,倒與那讀書的秀才有幾分相似。”心下想著,卻見眼前之人只顧看著自己,並不多話,竟有些發愣,臉色不由得羞紅了幾分,便掩面輕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