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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幽谷寒潭
大殿上非常寂靜,連眾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到,在這肅穆的境地,人的心靈得到了洗禮,縱是大奸大惡之徒,也被激發出心中那未曾泯滅的良知。
“明日辰時,我們舉行過祭天儀式之后,便是我武林一大盛舉——武當論道,屆時咱們推舉出一位德高望眾的武林盟主,制定一套完整的江湖規矩,用此來號令群雄。”
“好!如此甚好!當今武林殺戳太重,是得有人來整治一番了。”司馬王敦隨聲附和道。
李雄拍案而起:“這里都是江湖人士,你一個朝庭走狗,來狂吠什么?你又算是哪根蔥?王、馬共天下,其實你就包藏禍心,說不得哪天,堂堂的晉室江山就成了王家天下。”
王敦險清一陣白一陣,干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石勒道:“云中子先生,明天才是論道之期,現在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有什么用,再吵吵一頓,老子都被餓扁扁了。快些開飯。”群豪也都喊道:“吃酒!吃酒!”
云中子顯得有些尷尬,“大家如此心急,那就遂了汝等心愿。來啊!上酒菜。”
云中子的大弟子一聲高喝,弟子們如流水一般地把菜傳上來。另有一伙人吭哧吭哧地抬上二十多個大甕,口都封得嚴嚴實實,甕的側面貼著張大紅紙,上面寫道:“幽谷香。”打開蓋子,一股醇香彌漫開來,群豪嗅了一口,說不出來的舒暢。
云中子臉露得色“這些酒是我武當山天師道總壇,采自幽谷寒潭里極冷的水釀制而成,馨香甘甜,人若喝了神清氣爽,延處益壽,能治百病,習武之人飲此佳釀,功力大增。”
劉曜最愛喝酒,每喝必醉,每次上陣都要喝醉了才去打仗,說來奇怪,每次打仗都沒輸過,一不喝酒準打敗仗,他見有好酒早已按捺不住了,高聲笑道:“道長只管往自家臉上貼金,那洛陽城里酒坊釀造的‘洛邑紅’天下馳名,難道還要將它比下去不成?”
“哈哈!你算說對了,我這幽谷香還真強于洛邑紅,說到它的醇香,可惜也只能占第二。”
“哪個又是第一?”石勒也喜飲酒,發誓遍嘗天下美酒,聽說還有一個天下第一,忙不迭地問題。
“三十年前老夫去追一個惡盜,他的武功稍遜于我,輕功卻略勝于我,我追著他滿世界亂跑,最后他跑到遼西柳城,他正在作案被我抓了個正著,我們倆打了一千余招,沒想到那廝卻越戰越勇,我險些著了惡賊的道。這時候從南面像閃電一樣奔過來一人,一舉手正擊在那惡賊的天靈蓋上,碩大的頭顱被擊得粉碎。”
眾人都側過去看天公蓋天靈,他的天靈掌是天下一絕,這個人一定是他了。
天公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不是我!不是我!”
云中子道:“自然不是天公,天公和我武功只在伯仲之間,那人武功和我不相上下,天公自然不能一舉手就將他擊斃。”
蓋天靈臉漲得通紅,喃喃地道:“我說不是我,自然就不是我。”群豪大笑。
云中子接著道:“我為了謝他,請他到‘望江南酒樓’吃酒。那人有些仙風道骨,飄然不似凡人,酒菜上齊,他一皺眉頭,說他喝不慣,拿出隨身攜帶的酒葫蘆,一拔開塞子滿屋馨香,我喝了一杯這酒,渾身說不出來的舒暢,簡直是玉液瓊漿,我問他是什么酒,他說叫桃花酒。我倆把這一葫蘆酒喝干,他飄然而去,竟然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數來。我大醉三日,醒來后還依然唇齒留香。”云中子吧嗒吧嗒嘴,好像還在回味那酒香。
“不知東北來的好漢們可曾喝過此酒?”眾人把目光都投向宇文乞得龜、段遼、慕容廆這一伙人。
慕容廆心道:“這酒我可沒少喝,云中子所說的那人一定是杜洗了,我不能說破,只作不知。”
段遼道:“教主你是在講笑話吧,我們東北是苦寒之地,哪能釀得出如此美酒。”
云中子急得臉通紅,爭辨道:“真的!真而且真!”
慕容廆道:“天師道掌教乃一代宗師,他說的話怎會有假,只不過我們緣份淺薄,未能
遇到神仙般的人物。”
“還是慕容可汗有見識。”他見各個豪客的碗中都已斟滿了酒,“朋友們,讓我們端起酒來共享這一盛會。”
“好!”群豪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心說:“瞎忽悠個甚,就是個喝。”嗷嗷叫著干了一碗,果然好酒,大家贊不絕口,這些人都是些不講客氣的主,推杯換盞這一頓海喝。
諸葛仙游只喝了一碗便不再喝,獨自一人悄悄地踱步出來,慕容廆也跟了出來。
“諸葛先生,你怎么不與眾人喝酒,莫非故地重游,賭物傷情。”
諸葛仙游神色暗淡,幽幽地道:“想起一些年青時的荒唐事,不免有些許感觸。”
“先生把你年輕時候的羅曼史講一講,讓我也飽一飽耳福。”慕容廆想和他開開玩笑,本以為他不會講。沒想到諸葛仙游愣了一會兒,忘情的說道:“就在這幽谷寒潭的岸邊,有三個年青的師兄弟,救下一位被仇家追殺的女孩,這個女孩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善解人意,溫惋可人,尤其擅長跳楚舞,當她舞起來之時,翩翩的舞姿猶如九天玄女下凡,風姿綽約風情萬種。這三個年青人本就不諳事事,哪見得過這陣仗,紛紛墜入愛河,那女子對三個人都很好,日久天長干柴烈火必然成燃燒之勢,大師兄和那女子偷嘗了禁果,身杯有孕,被師父發覺,將那女子逐下山去,不曾想那女子是神農幫的百靈仙姑,她引領神農幫眾殺上武當山,破了天師道總壇,師父力戰而死,從此三個師兄弟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慕容廆曾經在鶴壁城悅來客棧的地下囚室內,聽公孫伏龍話頭話尾透露過此事,他笑道:“這是個陰謀。”
“對!這是個陰謀。天師道總壇破了,大師兄成了掌教教主,經過幾十年的苦心經營,又漸呈強勢,這都得益于云中子與朝庭合作的結果。這次武當論道也是一個陰謀。”
慕容廆一驚:“這次武林大會是個陰謀?”
“對!云中子是一個野心家,他從來都不甘屈居人下,他的夢想就是一統江湖,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況且陰、陽二仙和塞北二鼠早已到了武當山,卻不見蹤跡,盜鮮卑至寶,委身司馬肜,又上武當,這個頭緒我漸漸捋清楚了。”
慕容廆道:“我們將如何應對?”
“靜觀其變,走咱們回大殿。”兩個人從幽谷寒潭往回走,不知不覺地走出了五里之遙,再返回大殿眾人已喝得差不多了,有一部人都已經喝完退回駐地休息了。
慕容廆見到了云中子,見了禮告辭出來,領著手下的人回到了自己的營地。
第二天,天剛亮,用罷早飯,紫霞宮門前就沸騰起來了,群雄們都來搶占有利地盤,在廣場中央高搭法臺,云中子和他的弟子開始舉行祭天儀式。
忙了小半個時辰,已交巳時。
云中子身穿黃色道袍,高挽發髻,手持拂塵,英氣勃勃,神采奕奕登上法臺。
他長嘯一聲,聲震山谷,高聲宣道:“眾位豪杰,我非常榮幸地宣布武當論道大會,現在開始。”臺下立即鴉雀無聲。“此次大會目的是推舉出一位武林盟主,一統江湖,以武會友,若是舉行擂臺大賽,這些豪杰都輪上一遍,不知要戰到何時何月。今天我有一法可省去很多麻煩。”
臺下有幾個豪杰嚷道:“你是什么法子,快快道來,別賣關子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扯什么蛋。”
“我有一個大陣名曰‘八音魔笛迷魂陣’,每陣八人,一共八陣,八八六十四人,每人手持短笛,眾位英雄能聽完一曲尚能坐或立者,方有資格參加爭奪武林盟主大賽。”
“就聽聽吹笛子,還能要了人命,這有何難,快吹吧!”那幾個人在臺下嚷道。
“諸位先別著急,我這里還有一個彩頭,誰要是坐上武林盟主之位,這個寶貝就歸他所有,請二位仙長。”
眾人眼睛一花,臺上已經多了二人,正是陰、陽二仙,這兩個人的身手可真快,有些人根本就沒看清是怎么上來的,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二仙武功高強,慕容廆卻看得真真切切,陽
仙是從法臺后面的天篷上跳下來的,陰仙是從地板下躥上來的。
“請二位仙長請出鮮卑圣物玉豬龍。”
陰仙伸手從懷里拿出來一個黃綢緞的包裹,輕輕地打開,里面露出一枚碩大的玉豬龍,通體綠色,光彩奪目,反射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發痛。
云中子看了一眼臺下沸騰的人群,一聲長嘯,渾厚的聲音送出很遠很遠。“江湖傳言鮮卑玉豬龍圣物是他們的祖先——女媧娘娘留下來的一件至寶,這件寶物非常靈異,此物一出號令鮮卑,莫敢不從,得此寶者得天下。多數人都以為是訛傳,而今寶物就擺在眾人面前,傳言多半是實,此物從紫蒙川紅河谷畔的鮮卑族紅河女神廟后面的圣世天王殿的地宮中發現的,不會有假,怎么樣,這件至寶是不是很饞人呀!”
段遼大喝一聲:“鮮卑圣物,應當還給我們鮮卑族所有,你們這幫無恥之徒,冠冕堂皇的稱什么英雄好漢,和雞鳴狗盜的強盜有什么區別!”
宇文乞得龜也喊道:“玉豬龍應該歸我們鮮卑三姓來分配,豈能任由你們作為彩頭給送來送去,我們鮮卑族決不答應。”
他的話音未落,鮮卑人都紛紛起來應和。
云中子一陣怪笑:“哈哈哈哈!這事可由不得你們,來呀,擺八音魔笛迷魂陣。”
說話之間從四面八方涌出來六十四位身穿黃色道袍,背后插著八色彩旗,手持短笛,“滴滴”兩聲過后,六十四支笛子同時奏響。
慕容廆問諸葛仙游:“先生,你的大師兄是不是在故弄玄虛?”
諸葛仙游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年青的時候,聽師傅說起過這八音魔笛迷魂陣,也不見得有什么厲害之處。”
笛音低沉猶如鬼聲啾啾,嗚咽了一陣,聲調抖轉直上,嘈嘈切切,欲震破耳膜,繼而忽高忽低,時而流暢,時而凝塞,猶如一只爪子在撓心抓肺。有些功力稍淺的人不得不堵住了耳朵,這笛音確有一種超人的魔力,讓你忘不掉、拋不下,忍不住松開手聽一聽,抵擋不柱又緊緊的捂住,一盞熱茶的功夫,就有一批人躺在地下,手捂雙耳,不停地在地上滾動。
諸葛仙游一怔,自言自語道:“怎么會這樣?”
公孫伏龍怒吼一聲“昨日咱們喝的酒里有毒。大家快快堵住耳朵,不要聽這魔音。”
百草仙姑陸花枝接著道:“不錯,昨天的酒里被放進了‘催心失性散’,這種藥無色無味,飲入體內隱藏不發,被八音魔笛勾起心底的欲望,藥性發作,最終顛狂而死。只因這種藥太過陰損,被人鄙棄,久已失傳,沒想到又重傳江湖。”
公孫伏龍道:“半農,花枝可有解藥。”葛半農慘然道:“無藥可解。”
公孫伏龍喊道:“端坐于地運功相抗。”眾人聞言坐倒一片,慕容廆昨天的酒喝的很少,又有天地無極神功護體,竟然沒有什么感覺,諸葛仙游拉他一把:“靜觀其變。”他倆一齊坐下,五心向天,運起玄功。
再看站著的只有幾人,佛圖澄,陰、陽二仙,王敦,啊!王敦竟然也站立著,慕容廆說什么也想不通,他才多大的功力啊,連三流武師都夠不上。東南方向也有二人站立,兀自不動,云中子驚道:“何方高人,竟然獨抗我的魔笛。”
陰、陽二仙笑道:“這不可能,縱使大羅神仙也逃不過這八音魔笛迷魂陣,他倆手一揚兩枚飛蝗石飛出,正中那二人,二人直挺挺地躺倒下去,竟是站著死去多時。
王敦一陣狂笑:“教主好計謀,我那億萬金錢沒有白花,你助我奪得晉室江山,我做了這皇帝,天下所有道觀都歸你管,你就是武林盟主。可惜了這些英雄好漢都死去了,誰為我們效力。”
云中子佯怒道:“這些英雄要是活在世上,你能坐上皇帝寶座嗎?”
“這……這……這……!咳!”
“司馬大人不要著急,如今你在晉朝一手遮天,皇帝只是個陪襯,你想要坐皇帝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所以隱忍著,唯懼祖逖和陶侃二人,如今我替你收服二人,讓他們俯手聽命,變成你的心腹,你看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