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月坐在羅漢牀上手託著下巴看著谷氏吩咐丫環婆子收拾箱籠準備明日起程。
本來谷老夫人是要多留她們幾日的,大谷氏臘八節要安照慣例隨婆婆進宮決定明日起程,谷氏覺得嫡姐走了自己一個人留著也沒什麼必要,況且留婆婆一個人在府裡心裡也過意不去,遂決定還是明日與嫡姐一同起程。
外面靜悄悄的,只聽到屋裡收拾箱籠發出的沙沙聲,外面響起說話聲,少頃有腳步聲響起,花千月順勢向門口看去,錢嬤嬤撩起簾子進來了:“老夫人派了人來請太太小姐過去。”
“知道什麼事麼?”
“來人也說不清楚只道老夫人很高興。”
谷氏對著鏡子整理下自己的儀容帶上花千月出的門來。九曲迴廊上遇上了對面而來的大谷氏母子四人和正在對童羽軒竊竊私語的花千樹,谷氏一問之下才知道大谷氏知道的不比自己多。
見的她們過來,有小丫環打了簾子,站在門口的花千月發現屋裡不光只有谷老夫人,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站了一屋子。
大舅母金氏見花千月站在門口發呆,熱情的一把拉進去道:“傻孩子快進來外面怪冷的。”
大舅母梳著墮馬的頭髮紋絲不亂,一身纏枝花的祆子下配暗紅色馬面裙,紅光滿面精神抖擻與昨日判若兩人,花千月正暗自疑惑,谷老夫人招手示意她過去。
谷老夫人拉著花千月的手仔仔細細的端詳著她道:“只道是個手巧的,卻沒曾想原來還是個心巧的。聽說昨個你給文修講了什麼蝴蝶啊、蜘蛛的?”不等花千月回答又接著道:“小廝說你們走了以後文修一夜未眠,大清早讓小廝找了你大舅過去,對他講自己以前不懂事辜負了他的苦心保證以後不再上青樓了,靜下心來仔細想想自己並不是多喜歡碧珠姑娘,更多的是把她當成了一把砍向父親心口的刀,現在自己想明白了卻不能把人丟在自己製造的旋渦不理,懇請你大舅給她贖了身放她自由,至於劉家小姐他也願意取,怕你大舅不信還道聽說親事以後曾偷偷跑去偷看過,劉小姐瑞莊得體只不過自己反感父親的作爲纔不肯答應。驚得你大舅以爲日頭從西邊出來了,忙問了小廝才知道你們昨日去過。”
谷老太太滿眼水光,用力拍拍花千月的手道:“文修這孩子從小就聰明,谷家小輩孩子裡就數他最有希望……卻差點……你可是我們谷家的貴人啊!”
花千月忙道:“外祖母嚴重了,表哥只是被他自己織的心網給困住了,如今跳了出來自然清明瞭,我只不過是恰好路過看到了順手給了根棍子,他能走出來靠的是他自己。再說我是您外孫女吧,外祖母您這樣可沒把我當自己人哦。”說著調皮的衝谷老夫人擠擠眼。
谷老夫人聞言用食指點了花千月的額頭寵溺道:“你這鬼靈精,這心肝到底怎麼長的?”
轉而對大小谷氏道:“這一年爲了文修的事整個府裡的人都過得愁雲慘霧的,如今總算雨過天青了,剛剛跟你們哥嫂商量過了,你們難得回來一趟爲了文修的事也沒好好招待你們,園子裡的菊花開的正豔,想著明天請個戲班回來唱唱戲,也不請外人就我們自己一家人聽聽戲賞賞菊,你們後天再走也不遲。”
確實不遲,中途行程稍稍加快些就能補上。
大小谷氏點點頭道:“但憑母親吩咐。”
這就忙開了,開庫房拿傢什,寫貼子請戲班,擬菜單……倉促間決定的事,做起來卻忙而不亂,各司其責。果然是百年大族行事自有一套章程。
笫二日谷老夫人領著衆人在水榭裡聽戲,衆人吃著果子、點心,議論著誰誰演的好,誰誰差那麼點火候。
作爲後世看過各式各樣令人眼花繚亂的電影特技的花千月來說這戲還真沒什麼看頭,眼光不由的向童宛玉瞟去。
童宛玉也不奈煩看戲,看到花千月看自己對著花千月做個手勢,兩人偷偷從水榭裡溜了出來。
兩人沿著湖邊隨意走走看看菊花,谷老夫人說賞菊也不是隨便說說的,園子裡的菊花不僅長得好而且品種挺多顏色豐富,紅的、白的、黃的、紫紅的……居然還有綠色的。
花千月在後世見過綠色菊花,還曾在花店買了插在花瓶裡過,只是沒想到古代也會有。
花千月拉拉童宛玉的衣袖:“快看綠色菊花唉。”
童宛玉道:“這有什麼,聽我母親說以前府裡還種過墨菊呢,如今不知還有是沒有,不如我們去找找?”偏著頭看向身旁的花千月。
“快走快走。”一聽還有黑菊花可看花千月頓時來興趣。
兩人一路尋找而去,走到一座假山旁看見一男一女在拉扯一件戲服,以爲是戲班的戲子鬧矛盾,兩人不想多管閒正要避開,不想那男人卻看到了她倆揚聲喊道:“二位姐姐留步。”聲如鶯啼婉轉動聽。
兩人避無可避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這才發現哪是什麼男子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郎,長得眉清目秀一臉喜慶,看著就讓人覺得心情大好。
少年對兩人施禮口齒伶俐道:“我是戲班的學徒剛巧路過此處,不想這位姐姐好生無禮攔住去路非要把我師兄的這件戲服拿走,我不給還動手硬搶。”
兩人看向小學徒指著的女子,有點面熟那天在祠堂見過,好像是二房那邊的某個孫女。
童宛玉向水榭那邊望去眉頭微挑:“哦,還當真是好巧。”眸中寒光一閃:“巧到要路過此地,巧到要拿著件戲服路過此地。”
戲臺在水榭邊上,水榭有條路直通西邊的側門,出入跟本無需經過這邊。
少年見瞞不住了索性道:“其實是這位小姐偷偷溜進後臺偷拿了我師兄的戲服被我們班主發現了,這才命我偷偷要回來。”
大戶人家的小姐、太太都愛捧個角,這樣的事時有發生,鬧出來主家也沒臉面,班主一般不敢聲張只能追回來了事。
童宛玉對小學徒道:“我這表妹這兩天發燒燒糊塗,你先回去吧,代爲跟班主陪個不是讓他受驚了。”示意貼身丫環青環上前塞給他一兩銀子。
封口費,小學徒不敢不接,道聲謝一溜煙跑了回去。
童宛玉冷聲對谷表妹道:“回去把女戒好生抄抄,長長記性。”
谷表妹本想偷偷拿個名角‘小玉秋’用過的東西在姐妹面顯擺顯擺,不想卻被班主發現慌亂中拿了一件戲服,卻被個小戲子追的到處跑,望風的小丫環也不知到哪去了,窩了一肚子火。現在一個到府上做客的親戚也敢如些訓斥自己,那火再也壓不住了,回嘴道:“你不過是府上的客人憑什麼管我的事?”
童宛玉冷聲道:“只要你姓谷,喊我一聲表姐,我就管得你。”
谷表妹哪受過這種閒氣,小姐脾氣上來了,跺著腳嚷道:“要你管、要管你、要你管?”
童宛玉也不答理她,等她小姐脾氣發夠了才慢悠悠的來上一句:“你當我要管你?要不是看在你丟臉丟的是谷家的臉,我看都懶的看你一眼。”
“你……”谷表妹被童宛玉嗆的直跳腳,知道在這個表姐手上討不到好,只得怏怏而去。
童宛玉瞥見花千月盯著自己看,左右瞧了瞧沒發現什麼不妥就道:“難不成我臉上有花?”
花千月笑道:“終於發現爲什麼取媳婦都爭要取大家閨秀了,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比擬的。”
童宛玉呸一回道:“小姑娘家家的,什麼取啊嫁的羞不羞。”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又轉換話題道:“只怕這事還得知會祖母纔好。”
這是谷府的家事,她們作爲客人也不好管太多,知會了谷老夫人以後對這種事也好有個防範。
花千月點頭稱是,跟著童宛玉回到水榭,童宛玉向谷老夫稟報了剛纔的事情,谷老夫人沉呤了半晌派了個嬤嬤去二房叮囑道:“畢竟這是二房的事,我們也不好多插手,只道是看著小姐們都大了,以前大姐兒的女先生看著人不錯推薦給她們,旁的什麼也不用多說。”
畢竟沒鬧出什麼事來,也沒人看見大張其鼓的去說,還有敗壞二房名聲的嫌疑,以介紹女先生的名義委婉的告訴二房那些個閨女需要好好教導教導,至於做不做那就是二房的事了。
傍晚二房老夫人派了嬤嬤過來,感謝谷老夫人推薦先生,又送了許多土儀程給大小谷氏。
第二日晌午,大小谷氏登船而去,谷老夫人帶著金氏等人來渡口送行。
谷老夫人對兩個女兒千叮萬囑依依不捨,大小谷氏滿眼水光。
冬日的渡口流淌著淡淡的離愁,花千月被這愁終緒感染正要掉下幾滴淚來,谷文治擠過衆人上來對花千月來上一句“我大哥讓我給你帶個話,‘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花千月聽著差點笑死,這人奇葩之人的送別語怎麼聽著感覺自己上了威虎山了呢。
點點頭:“我知道了。”又狹促道:“你也幫我給你大哥帶句話,就說我說的他交我這個朋友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