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舞蹈上天賦異稟,她練習舞蹈之初,就能在深淵上單腿獨立一日一夜之久,身體前傾彷彿雛燕試飛,她甚至能以那樣的姿勢睡著。”陰銳說,“因此她才能學會《二十四天姬圖》上的全部舞蹈,因爲她對全身肌肉的控制已經登峰造極,但是現在勝負仍然未知。”
雖然韻君沒有多強的力量,但對自己肢體的控制臂畫家用筆還精確。她就這麼懸在空中無聲地晃來晃去,但是連續(xù)幾次她都沒能盪到尨鱦羣外安全的地方,她也不安起來,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人一緊張,動作幅度難免就會加大,這個時候韻君抖了一下,腳腕上上響起了一串清脆的叮噹聲。三個人的臉色驟然變了,看向韻君,陰銳臉色十分難看的說道,“不好,她的腳鈴響了。”
韻君腳腕上纏著一圈紅綾,這時紅綾散開了,流露出裡面的金色腳鈴。她原本等在瀛天之宮的屋頂上,等待一個男人穿越天下的美色去訪她,她就會跳一支舞作爲報答。但這時沒有人爲她伴奏,星空下只有她和那個男人相對,她就要用腳鈴來伴奏。
原本被紅綾纏住的腳鈴是不會響的,但是現在紅綾沒有了。所以此時此刻它正在空中留下一串串清脆的聲音。周圍的尨鱦們被驚動了,它們的眼中金色光芒漸漸凝聚,瞳孔凝聚起來儘可能清楚的視物,數十條尨鱦直起身體,注視著懸掛在紅綾上的韻君。
這些尨蠅大概還未確定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否則立刻就會發(fā)起致命的進攻。以尨鱦的身形,可以輕鬆把韻君一口吞入腹中,就像是之前吃了陰藤那樣。這種海蛇甚至能把陸地上活了上千年的巨蟒吞下,雲州那些超級蟒蛇也不夠它體型的五分之一大。
三個男人的呼吸都接近停滯,韻君的一張臉上也慘無人色。她不能有任何的異動,此刻她必須牢牢地控制好自己的身體,甚至不能有一絲顫動,不能露出一絲生命的氣息。 一條合抱粗的尨鱦緩緩地直起身體,張開大嘴噴吐毒氣,伸出了帶刺的蛇信,似乎要去舔韻君。
楚昆陽一皺眉,下意識伸手按住龍屠劍柄,但陰銳迅速伸手阻止了他拔劍。尨鱦的蛇信在韻君的身體上舔過,但就在觸及蓮珈身體的一瞬間,舌頭上那些鋒利的尖刺收回了舌頭裡,舔在韻君身上的蛇信雖然帶毒,但是韻君已經服下了抗毒的藥物,並沒有致命的威脅。
腳腕上的鈴鐺還在輕輕震動,發(fā)出有韻律的微聲,那條尨鱦就隨著節(jié)奏扭動身體,它收攏了鱗片纏在韻君身上。那巨大的身體隨時用力就能把柔弱的韻君粉碎。但它並沒有這麼做,它的動作輕柔,彷彿求偶一樣。
上方和下方其他的尨鱦也隨著鈴聲扭動身體,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信這種醜陋的海蛇舞動起來如腰肢盈盈一握的少女。韻君雙手抓住紅綾,凌空搖擺身體,舞動如一條母蛇。她真是在跳舞,但居然是跟一條巨蛇。
“那條尨蠅在求偶,所以它不會傷害韻君。”陰銳低聲說,“它現在誤以爲韻君是一條母蛇。”
“怎麼會這樣?”楚昆陽驚呆了。
шшш?тt kán?¢o
“所謂《二十四天姬圖》,上面的舞蹈並非模仿天姬,而是模仿海中的動物,就像是五禽戲一樣。動物在海中游動的時候被海水託舉著,便能做出輕靈如浮空的動作,就像天姬們御風而行。”陰銳低聲說,“所以這套舞蹈原本人類是挑不出來的。”
“《二十四天姬圖》之中有一種舞蹈被稱作‘羽蛇玲瓏’,就是模仿海蛇尨蠅求偶的動作。韻君剛纔就是用那首曲子的節(jié)奏吸引了尨鱦,尨鱦沒有覺察到她是個人,不然的話,尨蠅剛纔已經出手攻擊她了。”
“但她確實是個女人而不是一條女蛇。”龍華說,“尨鱦很快會發(fā)現,那個時候,她還是死路一條。”
楚昆陽怔怔地看著韻君懸在半空中的舞蹈,雖說是模仿蛇求偶,但是這羽蛇玲瓏的舞蹈並不誘惑也不詭異,而是滲透著孤寂的美。舞者全身的曲線舒展開來,如流雲般變幻莫測,每一根曲線都滲透著春意,但是轉瞬即逝,舞蹈中滲透著光陰短暫等不到期待之人的悲觀。
楚昆陽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屋頂上韻君作勢要跳,迫使自己過去扶她,就是化用了這支舞蹈的動作。那時候他誤以爲韻君真的會跳下去。“但如果我們有什麼異動,尨鱦首先襲擊的就是韻君,”陰銳說,“我們自己也沒法逃出這間大殿。”
龍華看向背後,大殿入口處越來越多的尨鱦涌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現在已經是一條退無可退的死路了。楚昆陽眼神一凜,忽然振開陰銳的手,拔劍,古劍龍屠被抽了出來。上面響起龍吟一樣的隱約尖嘯。
“我以前也想我還會不會有機會再用這招,現在看來是無可避免了。”楚昆陽輕聲笑笑,完全不怕驚動尨蠅了,“不過也好,如果一會兒我收不回神志,你們就殺了我,把我的屍體丟到冥川裡面,讓冥川送我去歸墟吧。”
楚昆陽看向空中的韻君,韻君臉上一片一片的慘白,一點人色都沒有。那條尨蠅舒展著自己修長的身子,跟隨著韻君的節(jié)奏跳舞,但是很快它就發(fā)現了不對,韻君的身上,雖然沒有一點怪味,但是也沒有一點作爲母尨蠅的氣息。
這讓這條尨蠅很是奇怪和糾結,在現在這種環(huán)境下,糾結和不安的情緒混合起來,很快就讓這條尨蠅失去了耐心。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張開了混合著毒液和唾液的血盆大口,對著韻君露出了猩紅色的食道,荊棘一般彌補的長牙密密麻麻的分佈在它的口腔上下顎。
它現在已經發(fā)現了韻君其實並不是一條可以交尾的母蛇而是個別的東西,這東西身上帶著一點活物的氣息。對於尨蠅來說,只要不是尨蠅的活物都可以是食物。它舒展著自己的身子,緩緩伸出長長的帶著肉刺的舌頭,想要去舔韻君的臉。
以那些半骨質的肉刺,只需要一口舔下去,韻君臉上的皮肉就會連皮帶肉被一口舔掉,更不要說尨蠅致命的毒素可以殺了她一萬次。這條尨蠅現在想要吃掉這頓自己放到面前來的大餐,它緩緩張嘴,想要對著韻君一口咬下去。
面對著那讓人窒息的毒霧和無比腥臭的血盆大口,即使是韻君也不由得緊緊閉上了眼睛不忍看下去。但是這時候那條尨蠅驟然一驚,暴跳著朝後面縮了過去,韻君面前的壓力驟然一小,卻不知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