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可不可以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不想離開你!”
葉卿意識越來越模糊,每一次咳嗽都會咳出一大攤血來,安落塵拿毛巾捂著擦著,恨不得堵住葉卿的嘴巴不讓她繼續吐血,葉卿的咳嗽還是在越來越嚴重。
時間過得越來越快,葉卿能夠醒著和安落塵說話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安落塵眼睛不眨的盯著葉卿的臉看著,怎麼看也看不夠。
她在這個時候感覺到很痛恨自己,只忙著工作工作,忙著照顧燦希,留給葉卿的時間寥寥無幾,她總以爲還有很多時間,總想著再拍完一部戲有假期的時候陪葉卿去好好做做保養,總以爲她每天回家都可以看到葉卿的笑臉。
直到厄運真的來臨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天真。時間不等人。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句話就是她現在活生生的寫照。
她還在想著葉卿能夠醒過來,能夠坐起來和她開玩笑聊天,能夠兩人一起去看電影……
只是葉卿再也不能了。
她的病到了這份上,安落塵不想面對現實也只能告訴自己,好好珍惜最後的時間。
葉卿動了動,精神似乎好了些。
理智告訴她,這並不是好事,有個詞叫做迴光返照。
“孩子,過來。”
安落塵乖乖湊過去,哭的抽抽搭搭。
“把眼淚擦乾。媽一輩子都沒流過這麼多眼淚,你一次都給流光了。”
安落塵拼命忍著不哭,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往下掉。她知道,葉卿忽然來了精神,一定就是迴光返照了,這種時間不知道能夠維持多久,她不想看著葉卿再廢話。
“媽,還有精神開玩笑,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對不對?我們說好了,要去公園玩過山車,要陪我去看電影,你要陪我追劇,追《神仙劫》,我們說好的,你不準說話不算話!”
葉卿吃力的擡手撫摸安落塵的臉:“好,我們說好了,陪你一起追劇,陪你看電影。孩子,媽沒有遺憾了,看到你有一個好丈夫疼愛你,有一個賢良的婆婆寵愛你,我這輩子,沒有遺憾了。”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是我不好,是我做了錯的決定,如果當初我讓醫生保姐姐的命……”
“好了,過去了就過去了,你看,我不是很快就可以見到你姐姐了嗎?不管怎麼說,她的生命都在燦希身上延續。只可惜,我看不到燦希長大的那一天了,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安落塵狠狠點頭:“我會好好把燦希撫養長大的!”
葉卿精神越來越差,眼神也開始渙散,瞳孔已經放大了,只剩下笑容還僵在臉上。
“可惜……媽再也,看,不到,你……的……婚禮……”
“媽……媽!”安落塵撕心裂肺的叫起來,死命搖晃著葉卿,哪怕她再起來吐血也好。
牀上沒有了呼吸的葉卿身體越來越涼,開始變得僵硬。她容顏依舊,容顏瞬間已成永遠。
寧湘和華墨夜在門外聽著裡面的動靜,心情都不好受,沉重的很。寧湘拉著兒子,搖搖頭,現在不要進去,讓安落塵自己發泄一下吧。
趁現在她還能哭出來。
要是悲痛的連哭都不會哭了,那真的就不好辦了。
“媽……別離開我……”安落塵覺得自己的心被生生撕裂,從前好像有那麼多跡象都能夠告訴她事情不對勁,她卻一點都沒注意到。
安寧還在懷孕的時候,葉卿總是希望她能夠多陪陪她,總是希望兩人能夠多在一起呆一會。
她要和葉卿睡在一起,葉卿也答應了,她可是從來都不會允許姐妹倆同她睡一張牀,哪怕那時候兩人都還很小。
以前葉卿並不看電視劇,她在家裡住的那段時間,葉卿總是陪她一起看她喜歡的電視劇,她都沒有意識到葉卿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改變。
兩人一起去看電影,葉卿那麼投入的看著,甚至於後來在電腦上將《檀香扇》翻來覆去一遍又一遍的看,她也只以爲葉卿是喜歡看而已。
原來那是葉卿想要記住女兒的樣子。
難怪葉卿經常會說時間不多了。
真的是時間不多了。
她卻只以爲,葉卿那是爲了守時。葉卿從來都是個守時的人。
真是個笨蛋,爲什麼這麼明顯的跡象,自己竟然一個都沒看出來?
整整一夜,安落塵一動不動跪在葉卿窗前,握著葉卿早就已經冰涼的手,眼睛不眨的盯著一羣的臉看。
她要將葉卿最後的樣子刻在心裡,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看到。
華墨夜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只要這樣靜靜的陪著她就好,不需要太多的語言。再這樣的時候,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說什麼能夠讓葉卿起死回生呢?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讓死人復活,既然不能,那何必要勾起她的傷心。
靜靜的陪伴,比起任何安慰的話語都要管用。
黎明來到的時候,天空是陰暗的,一如安落塵的心情。
華墨夜怕她抗不住,勸她休息一下,安落塵沒有拒絕,任由華墨夜扶著她回到房間。
整個人都呆若木雞,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就是不說話也不哭,眼神連一點焦距都沒有,華墨夜最害怕她這個樣子。
“如果你難過,哭出來吧。”
安落塵沒反應,哭能把葉卿哭醒嗎?
她不哭,媽媽說,不要哭,她一輩子都沒留過那麼多眼淚,都被自己給流完了。要聽媽媽的話,不哭的纔是乖寶寶。
燦希很久沒有見到安落塵,吵著鬧著要媽媽抱。寧湘沒辦法,只能抱著燦希到安落塵面前,希望孩子的天真能夠讓安落塵活躍一點。
小孩子的心靈都是無比敏感的,燦希站在安落塵面前,搖搖晃晃的還站的不是很穩當,兩隻小手抓著安落塵的衣服,似乎也能感覺到安落塵心裡難過,也不哭鬧了。
“媽媽……”小燦希稚嫩的聲音很好聽,安寧和華墨夜都是優秀的人物,他們生出來的孩子又怎麼會差到哪裡去。
媽媽這個詞,聽起來如同天籟。
安落塵伸手抱起小燦希,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和姥姥說再見。”
燦希沒看見姥姥,他還幼小的心靈不知道爲什麼要和姥姥說再見,但是他知道媽媽的話要聽,一口新長了小奶牙的小嘴漏風說了姥姥再見。
寧湘再也看不下去,捂著臉跑出去,華墨夜將一大一小兩人攬進懷裡,他會好好珍惜時間,在經歷了生死之後,在一起的日子就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葉卿的喪禮並不隆重,她生前不喜歡熱鬧,不想讓人家知道她就是白孔雀,喪禮請來的也只有熟人。
很令人意外的是,肖麗也來了。
安落塵沒有趕她走,只要她不在葉卿的墓前說過分的話就好。
“對不起。你生前我總是喜歡叫你賤人,其實我只是嫉妒,我嫉妒我曾經喜歡的人發瘋的愛著的人卻是你,而他對我,用那樣的方式來對待。如今,我想要嫉妒你都不成了。呵呵,其實現在想想,我們當時真的是很可笑,愛與不愛又怎麼樣呢?人一死都是一碰黃土,誰也沒有區別。孟泰那個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去愛他,或許你後來愛上了安陽纔是對的。安陽那才叫愛你,而孟泰,他只不過是想要佔有你。如同他利用我,佔有那些他得不到的權勢和地位。我想安陽等了你這麼多年,終於你們可以團聚,你們一定會幸福。”
肖麗將一捧野菊花放在葉卿墓前,或者說,是葉卿和安陽合葬的墓前。
父親安陽之墓。
母親葉卿之墓。
女安落塵立。
旁邊就是安寧的墓碑,愛女安寧之墓,母葉卿立。
白髮人送黑髮人,世間的悲情。
墓園裡的氣氛總是沉重的,華墨夜沉默不語,陪著安落塵站在這裡很久很久。
安靜的環境適合思考,安落塵站在墓前想了太多太多,人生的意義何在呢?
兩年前她遇到華墨夜,此後她的人生就變了,進娛樂圈,走紅,遭遇yan照門,艾瑞的迫害,安寧的陷害,華墨夜的拋棄又複合……
還有安陽死的真正原因。
樁樁件件,無一不在鞭策她的心靈。
短短兩年時間,經歷了艾瑞的死,安寧的死,還有自己失去的那個寶寶,如今輪到了葉卿。
安落塵忽然覺得整個天空都是灰暗的,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都在遠去,是不是有一天,華墨夜也會離她而去?
直到最後的時刻,她才明白,葉卿真正愛著的人其實是安陽,而孟泰,她愛過,僅僅是愛過,僅此而已。
她與孟泰之間,有緣無分,只能是擦肩而過的結果。
是她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讓葉卿失去了安陽在這世界上留下的最後的血脈,安陽死了,安寧也死了,只剩下小燦希,唯一能夠給大家一點安慰的小生命。
這是安陽留在世上唯一能夠追朔的。
她會好好撫養燦希,好好完成葉卿的遺願,等燦希長大成人的那一天,帶他過來,讓姥姥看看,她和安陽的後人,也長大了。
葉卿說,她很遺憾沒能看到安落塵的婚禮。
她這一生,生育了三個孩子,一個孩子的婚禮都沒能看到,就匆匆離開,這對於一個母親來說也太過殘忍了些。
“爸,不管我身體裡流淌著的是誰的血,我始終都是您的女兒。他不配我做我的父親,他在我生命伊始就缺席,讓我們一家人遭遇如此厄運,他是我們的罪人,我不會原諒他,更加不會認他這個父親。”
華墨夜將手放在她肩上,氣場冰冷的男子此時很暖心,以後就由他來守護眼前的女子,做她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