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回答道,目光轉向一整面墻的落地窗外皎潔的月色。
落地窗并沒有關緊,雪白的窗簾被風吹得上下翻飛。
而在這個人身后不遠處,丁文洲將一切盡收眼底,他湊了過來在梁笑棠身邊彎下腰,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丁文洲點頭表示明白之后,就沖著他的背影鞠了鞠躬,然后才退了出去。
出門后來到樓下,望著繁華街道人來人往,丁文洲就覺得實在是很有趣。
他抬頭望了望身后的摩天大廈,“誰能想得到,人人都以為死了燒成灰了的人其實就在這上面呢?”
即使不露面,也依舊俯視著整個江北,所有的貓膩陰謀都不會逃脫的了他的眼睛!
考慮到在教堂已經休養了不短的時間,關羽馨跟神父商量了一下就準備搬出教堂去另謀住處。
她也覺得總是待在教堂也給神父帶了不少麻煩。神父本來是一個不問世事的人,長期住在教堂里就是為了與外界俗世的恩怨紛擾隔絕開來,一心將自己的人生貢獻給上帝,而自從關羽馨搬來一起住之后,麻煩事幾乎就沒有斷過。
動不動就是wpu的警察啊,黑幫分子啊什么的,嚇得有些信徒最近都不太敢過來做禮拜了。
神父倒是不在意這些,他覺得反正都是為了關羽馨,自己的孩子著想,這些都沒什么,但是在關羽馨自己的眼里,卻覺得正是自己才攪活得神父的生活不得安寧。
她也不想再給誰添什么麻煩了。
“你要搬回北光路?”神父見自己的勸說沒有作用,也不執意要求,孩子大了,總得尊重她自己的意見。
關羽馨考慮要搬出去的話,第一反應當然是她之前與阿星、陸韓宇一起住的北光路,但是關羽馨卻搖搖頭。
“他倆現在正是二人世界甜蜜著呢,雖然他們都不會把我當外人,但是我總覺得我過去了對我們三個人來說都不是很方便。”
關羽馨一向心思細膩,按照之前阿星所說,現在陸韓宇與她的感情正是不斷升溫的時候,關羽馨總覺得不好意思去當個電燈泡。何況她也不確定陸韓宇是不是還對她有著不一般的感情。
其實這也算是必須要付出的一種代價:一旦阿星真的和陸韓宇在一起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直以來相依為命的三個人就可能沒法再住在一起了。
“我準備搬去之前與梁笑堂住的家里,那里清靜,我也樂得自在。神父,您不必擔心,我已經聯系好丁文洲了,他下午就親自過來接我。不會有事的。”
丁文洲上次已經提到過她之前住的那套房子已經重新打掃了出來,她自己一個人搬過去住,倒也是落得個清靜。
“可是……”神父還是有些遲疑,他嘆了口氣,“你本來就對梁笑堂念念不忘,我是擔心你到時候觸景生情,心情會更加不好了。馨馨,我總是不放心你。你這孩子一向心地善良,但是怎奈的這般命途多舛……”
神父看著關羽馨心疼的厲害,看著她從小沒了父母艱難長大,現在又沒了心愛之人,還是屢屢被迫在風口浪尖徘徊。
神父的心里,一向都認為平靜的生活才是最美好幸福的日子。
關羽馨微笑著挽著神父的手臂蹭了蹭他的肩膀,“不用擔心啦,我已經挺過來了,當年我父母的事情我都挺過來了,這次總不會比那次更難熬的。我都這么大了,神父就別再把我當做小孩子了!”
再三勸慰神父不必為自己擔心之后,關羽馨便將行李收拾好,等到下午,就看到丁文洲帶了好幾輛車的兄弟過來接她。
與神父道了別,關羽馨將行李交給伙計,自己則抱著個狹長的黑木盒子說是要隨身帶著便好。
丁文洲盯著那個黑木盒子眼神復雜。
“嫂子,想必這便是大哥的……”
關羽馨點點頭,伸手拍了拍盒子,“我拿著就好。”
丁文洲神色有些古怪,但還是點頭說道:“全聽嫂子的意思。”
關羽馨掃了一眼丁文洲帶來的人,意外地發現上次那個腿斷了的海叔也在。
“海叔不是負責江北外圍的事情嗎?”她問丁文洲。
海叔的腿已經拆了繃帶和夾板,但是他還是撐了根拐杖。跟關羽馨對視了一眼,他連忙躬身點頭,“嫂子好。”他的聲音還是那般低沉嘶啞。
丁文洲也看了一眼海叔,“上次嫂子不是跟他近距離接觸了一次嗎,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嫂子的……嫂子的風度所傾倒,主動要求調來這邊工作,我看他年紀大了,腿也受了傷,也確實不適合在外圍打打殺殺,就同意將他調了回來。既然他有這個心,就讓他為保護嫂子出一份力好了。”
“嗯,好。”
關羽馨上次已經確認了海叔并沒有問題,所以這次也沒有在意他。
她抬頭看了眼面前這座莊嚴神圣的教堂,尖頂直指天空,雕滿繁復花紋的十字架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按照上帝的教誨,人生來就背負了罪孽,人的一生便應該不斷以謙恭之心贖還自己的罪孽,以獲得上帝的原諒。
小時候,關羽馨覺得無法理解,她不明白自己從來遵紀守法,怎么可能身負罪則呢?但是隨著她逐漸長大,經歷越來越多,她就越來越開始意識到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對沈君易感情的背叛,對梁笑堂的恩將仇報,對阿星和沙番他們的拖累……
想的太多,未必就會想的明白,做的多了,才能懂得通透。
“嫂子,我們該走了。”丁文洲提醒了一句。
“再見了。”
關羽馨低聲說了一句,最后看了一眼教堂上巨大的彩窗玻璃,然后就一貓腰,鉆進了車里。
丁文洲為她關上了車門。
所有人上車之后,在關羽馨的點頭示意之下,汽車發動,陸續離開了這里。
關羽馨意外地看到是丁文洲在開車,海叔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她蹙了蹙眉,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海叔,海叔還是一觸到她的目光就低下頭去了。關羽馨貌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丁文洲,怎么,這位海叔的地位好像不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