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的長城能頂住多久？不會很久。即便是陣地前的戰士們一人炸毀一輛坦克也午飯殲滅眼前的眾多蘇軍坦克，更何況在戰爭中，一比一的兌換在武器優勢面前是無法實現的。

“差不多了吧……這一輪，估計沒得跑了！”上尉看著沖開還在燃燒的坦克殘骸突破的蘇軍坦克，緊了緊自己身上的手榴彈，自己雖然在一開始便接到后方的命令讓自己撤離，但是上尉沒有選擇撤離，人跑的再快有坦克快嗎？因此他選擇了留下來，同時留下來也能給后面的友鄰部隊爭取到更多的撤離時間。

看了看手表，上尉發現自己和連里的戰士用著身軀爭取到了三十分鐘的時間，三十分鐘雖然并不久，但是卻也能讓身后的友鄰部隊撤的更遠些，也能讓后方的部隊爭取到更多的時間準備迎敵，這就已經足夠了！

身邊的火箭彈班班長將最后的一枚火箭彈裝填進了四零火箭筒里，只剩一只手能動的班長動作有些顫抖，那是因為裝填動作牽動了左半身的傷勢所產生的劇痛。這些火箭彈射手用著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絕對是對面蘇聯坦克的頭號敵人，他們精準的射擊使得蘇軍在第一道防線上形成了一個坦克殘骸屏障。這些坦克殘骸一部分是步兵干的，還有一些想見縫插針的蘇軍坦克在這些射手的努力下成為了燃燒的鐵棺材堵在前進道路上天然屏障。因此每一個能發射火箭彈的地方會第一時間遭到蘇軍坦克上機槍還有炮火的優先打擊目標，幾輪下來這些火箭彈射手損失慘重，但是沒有人退縮，射手陣亡作為第二射手的彈藥手頂上。彈藥手陣亡還有連里擺弄過這些玩意的第三預備射手頂上。

“林子，幫我個忙，扶我到那去！”班長右手指著一處斷缺的戰壕，他說話很吃力，剛才的動作似乎消耗掉了他太多的生命力，身體左側的棉衣已經染成了黑紅色，剛才的那發炮彈給了他巨大的傷害。憑上尉老林的經驗來看，班長已經眼看不行的了。

“方子，你要做什么？”雖然心中有疑問，但是上尉老林還是攙扶著班長趴臥到了那里。

“林子，和你一起從村里出來當兵十年，你小子肚子里的墨水比我多爬到了連長，但是老子我雖然差點但好歹也是個二級士官，回頭到村里幫我給我老娘磕個頭，就當是你欠我的，當年要不是我在鄉里的學校天天給你去小圖書館里占座，你小子的搞不好和我一樣。”班長笑罵著提起當年兩人在學生時代求學路上的美好往事。

“當然記得，每當我考到全班第一時我總會和你一起分吃食堂給前三名開的小灶。”提起往事，上尉老林那一直紅紅的雙眼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淚珠劃過有些骯臟的臉龐砸落在冰冷的泥土當中。

“你還是那副德行，總愛哭，當年有人欺負你總是我來出頭幫你去打架，不過過了今天，我會在下面幫你占個好位置……瞧你那副德行，還是個連長，傳出去別讓人笑話。”班長繼續笑罵著老兄弟，自己的傷自己最清楚。班長方子知道自己受的傷有多嚴重，這種上即便是現在躺在手術臺上也沒救了。

“后世說完，我要去報仇了，娘的，剛才干我一炮的鬼孫子在哪？老子走之前非宰了你不可！！”方子艱難的翻動身體，他的動作立刻讓上尉和身邊的一名二等兵急忙扶住。

“班長，那輛坦克在那！”二等兵脆生生的聲音和手指的方向點出了剛才開火的那輛坦克。順著二等兵的指引，上尉和方子兩人都看到一輛BT7正在兩輛坦克殘骸后面不遠處停著，它處在一個小坡之上，坦克的車身大部分躲藏在前面的那兩輛坦克殘骸身后，車輛上的乘員正探出身子和不遠處的另外一輛領頭坦克敘說著什么。

“狗日的，找著你了！！”方子用著沾滿自己鮮血的右手拉開四零火箭彈彈頭上的保險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躲藏在后面的那個兇手。

“班長，這個地方開火會受到火箭彈尾焰傷害，距離約在二百六十至二百七十米距離，而且現在突然是側風，風力過大，它又躲在兩輛坦克殘骸身后，從這個角度射擊，你就只能將火箭彈從兩輛殘骸形成的炮塔之間的縫隙中穿過，而且目標幾乎無法看見大體。只能大概的判斷出距離和位置，這樣的命中率幾乎為零！！”身邊一直沒怎么說話的二等兵突然開口，雖然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這位班長總是在有事沒事的刁難自己，但是二等兵還是認真的提醒著自己的老班長。現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剛才還好好的陣地上現在吹起了一陣非常大的側風，也許是雙方炮戰中所產生的巨大氣流變化所引發的空氣氣流變化。

“我當然知道這樣射擊有多困難……”方子將自己的身體和火箭筒調整了一下以便在沒有左手的扶握下使火箭筒更加的穩定，做完這一切，方子轉頭看向了身邊的那名背負著四零火箭筒彈藥的供彈手。

“生子，聽好了！我知道你對我不將你提拔成主射手有意見，我現在告訴你，我知道你有小聰明，也知道你是一個從大城市出來的城市兵。你比別人聰明，學東西快，領悟的也很透徹；但是這不是你盲目自大的理由和本錢。我們這種人，是靠真刀真槍的本事吃飯，不是靠你那張嘴皮子動動和顯擺機靈勁吃飯。”

嘆了口氣，方子強忍住自己內心涌浮出來的回憶后這才繼續對著這名二等兵說道：

“在這種惡劣風向的射擊條件下，你肯定很確認無法命中目標嗎？”

看著前方躲藏在兩輛坦克炮塔形成的那個狹小窗口，二等兵肯定的點了點頭。

在看到二等兵點頭確認之后，方子笑了起來，但是這個笑容是一種苦笑。

“曾經在五年之前，我也非常的肯定在這種情況條件下，射擊命中率就是為零，但是就是有五個人，這五個人在一次全軍大比武的時候在我面前用著命中靶心的事實告訴我，一個最好的射手，并不是簡簡單單的靠著小聰明才能做到的，而是還需要多少實彈射擊扎扎實實所練就出來的……”

說完這一段話，方子回過頭不再理會身邊的兩人。而是將自己最后的精力全部集中到了四零火箭筒的瞄準具上。

“曾經的年少輕狂讓自己錯過了很多東西，但是是你們讓我知道了我就是井底的一只癩蛤蟆，這只癩蛤蟆在見過你們在我眼前所展現出來的東西讓我知道--沒有什么不可能！！”方子喃喃自語著，現在的他已經將自己的生命全部投入到這枚火箭彈上。

當扳機的臨界擊發點被方子的手指緩慢用力扳下之后，這枚沾染著鮮血的火箭彈呼嘯的離開三人隱藏的戰壕。讓人感到詫異的是，方子的射擊角度明顯有些偏差，火箭彈的飛行軌跡明顯是向著另外的一個方向飛行，但是還沒等上尉和二等兵嘆息之時，在強勁的側風風力下，火箭彈的飛行軌跡以一個漂亮弧線飛過了那兩輛坦克形成的空隙，并以一個非常美麗的終結方式打在了那輛BT7式快速坦克車身上。突然而來的火箭彈讓薄鐵皮的BT7瞬間成為了一堆燃燒的廢鐵，爆炸甚是讓不遠處正在交談的另外一輛坦克的成員掀了一個跟斗，然后不可置信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

“我做到了，我做到那幾個兵王所在我面前做到的不可能……”

二等兵和上尉看的同樣是目瞪口呆，打一個提前量曾弧線的射擊軌跡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步兵射擊訓練項目中就有，但是火箭彈做到這樣的射擊軌跡他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火箭彈的造價比子彈高很多倍，這就注定了四零火箭彈不可能和步槍子彈那樣有著足夠的實彈射擊數量，每一名專門的射手都是在長時間的訓練中慢慢練就出來的。

別看四零火操作簡單，真要放下去有人指導怎樣瞄準怎樣解除保險女人都會用，但是那些民兵和女人最多也就是能保證一百米內的精度，超過一百米肯定要抓瞎打偏。特別是像眼前剛才的這一枚，別說是他們。就連全團的火箭彈射手都沒幾個人敢在這樣的情況下開火，二百六十米的距離肯定有偏差，而且在這樣大側風下偏差更難以控制和計算，還要考慮到特定穿過那條縫隙后繼續弧線飛行命中躲在后面的目標，這已經不是傳統的弧線射擊，而是弧線障礙物盲射。

“班長！！班長，我知道你這是告訴我一個最好的射手不僅需要天賦，還需要平時里的扎實苦練，班長！！”二等兵拼命的想跑到方子開火的地方，但是卻被上尉死死的給摁在地上，他們只能遠遠的看著。看著方子所在的地方在蘇聯坦克手的集中攢射下成為了一片火海……

“哭什么！！哭能干掉毛子的坦克的話我陪你一塊哭！！”見二等兵有些冷靜后上尉放開了手。

“連長，我們的坦克呢？我們的飛機呢？為什么我們不能用這些武器干掉它們！！”二等兵抹去眼淚，質問著上尉。

“小子，如果你還是這么想依賴著武器和你的小聰明就不配做一名士兵，更不配成為一名好戰士，一個戰士不僅要面對打順風仗時的境地，更要做好打逆風仗、惡仗的準備。飛機坦克的確能鼓舞人心，但它們不是萬能的。我們當然想在任何時刻都有著最為強大的坦克和飛機在自己的身邊作戰，但是這有可能嗎？沒有了飛機，沒有了大炮，沒有了坦克就不能打仗了？你自己好好的看看，眼前的老毛子坦克剛才多么威風和囂張，但是在這三十分鐘里，它們仍舊不能沖破我們只有步兵武裝的防線！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不管對手有多強大，只要你有足夠的勇氣和利用一切的信心，你仍舊可以做出以前你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真正的一個強兵，一個強軍，不是單純靠著武器裝備就能成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王牌部隊，那是需要無論在任何時刻，無論在敵我雙方差距有多強大時候都必須要有的一顆堅定的信心，還有無所畏懼的意志和敢于刺刀見紅的品質！！沒有這一些東西，那只是扛著大炮武裝起來的農夫！！”

上尉的訓斥讓二等兵面紅耳赤血脈噴張，怕死就別來當兵，當了兵就不要天天祈求著身邊有著多少大炮多少坦克飛機來保護自己，如果當你面對敵軍的時候沒有這些東西，是不是就不能打仗了？這句話是最讓二等兵感到難受的話，因為很長的時間里，特別是在剛開始參軍之時，二等兵一直以來都是這么想的。因為最初當兵，他就想去那五支王牌部隊，那里武器好，裝備好，還有很多的飛機大炮加坦克，二等兵原想駕駛著這些東西去蹂躪中國的一切敵人，可是最終他被分配到了這里，這樣巨大的反差讓他感到非常的難受。雖然第十一軍的裝備在其他八支二線集團軍中都算是不錯的，但這也是矮子里面挑出來的高個。面對那五支厲害哄哄的王牌野戰軍，自己的這點裝備還真落不在人家的眼中。一種自卑感由此產生在二等兵的心中，這種自卑感甚至在當兵的這幾年里一直困擾著他全身心的投入到這個大集體中。

但是今天，上尉的話讓他醍醐灌頂般的清醒過來，自己的老班長用著那一發不可能命中的弧線障礙盲射告訴自己，自己身邊的戰友并不是矮子，而是自己才是矮子，自己心中的怨念使得自己總是看不起自己，也看不起自己所在的這支部隊；但是今天他才明白，第十一軍的榮譽不是別人送的，而是用著自己的努力和汗水血水生命換回來的。眼前的一切就可以清楚的告訴所有人，中國的軍人即便是沒有先進的飛機大炮坦克，照樣不是你所能隨意欺負的！

未戰先怯，還當個屁兵！軍隊要的不是只能打順風仗的兵，要的是在沒有任何支援下都勇于作戰的士兵！最強的武器--是人，是人的思想和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