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澤嚴厲地盯著她:“你跟蹤我?”
“我沒有跟蹤你!”肖秀英說:“那天云墨在醫院里跟你說她家地址的時候,我在門外聽見了?!?
“你去做什么?嗯?”楚成澤更嚴厲。
“我就是叫她管住她孫女兒,別來纏我們云墨,我說我兒子有女朋友了,是公安局局長的女兒,叫佟如月……”
佟如月很尷尬,她有點后悔自己跟來了。
楚云墨沉聲說:“曼云的奶奶早就認識如月,如月跟我和曼云從小就在一起玩?!?
“啊?你們從小就認識?”肖秀英先驚訝地睜大眼睛,隨后又眉開眼笑:“那更好啊,原來你們是青梅竹馬的戀人,怪不得云墨喜歡小月,不喜歡佳玉……”
“媽!”楚云墨打斷她:“您還說了什么?”
“我沒說別的什么啊,就說了這幾句。
楚云墨忍不住冷笑:“媽,我對曼云的奶奶,比對您更了解,因為我在他們身邊生活了整整十二年!”
四歲被人口販子拐賣到周家,他就認識了鄰居左奶奶,一直到他十六歲離開d市,他在左奶奶身邊的的確確生活了十二年,和左曼云在一起呆了六年。
雖然他回到父母身邊有十四年了,但聚少離多,十四年跟父母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不到半年,這自然沒有跟左奶奶在一起的時間長了。
肖秀英氣道:“你還好意思說,我是你媽……”
楚云墨打斷她:“曼云的奶奶不是小心眼的人,她很大度,不可能因為你這樣兩句話,就氣得逼曼云跟我分手!您知不知道,曼云的奶奶被您氣哭了,曼云也哭了很久……”
他的喉嚨硬了,想起曼云眼淚汪汪的眼睛,想起她泣不成聲的悲傷,他的心就揪緊了又揪緊。
“你到底對她說了什么!”楚成澤一掌拍在茶幾上,砰地一聲巨響,佟如月和肖秀英都嚇了一跳。
楚云墨立刻想起他那一次發怒拍桌子,左曼云拿手擋在下面,他差點把她的手拍斷的事情,想起她哭著說:“你別傷害你自己?!彼男睦锔与y過。
左曼云有多愛他,現在他已經有了非常深刻的體會,他可以想像,在被奶奶逼著離開他的時候,那個小女人有多么難過和悲傷?
所以她給佟如月打電話的時候,才會一直哭一直哭!
肖秀英不敢再隱瞞,索性說道:“對,我就是去找她了,我說只要她讓她孫女兒離開我兒子,我可以給她拿一筆錢,可她不要錢,還把我趕了出來……”
“錢錢錢!”楚成澤很生氣:“你眼里除了錢還有什么?玉梅說的真沒有錯,你跟了我這么多年,這素質怎么就沒有提高一點點?”
肖秀英的臉脹紅了,在佟如月這樣一個生客面前,被楚成澤批評她沒素質,她的臉上下不來。
“哼!楚成澤!”肖秀英忍不住冷笑:“你也知道我跟了你這么多年!我跟了你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你一見到老情人,就把我拋在了腦后,背著我偷偷去見老情人,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胡說什么混帳話!”楚成澤重重一拍:“什么老情人?肖秀英!你說話給我注意點!”
“我說的是假的嗎?”肖秀英變了個腔調,說:“曉紅,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們……”
楚云墨疑惑地看向父親,他知道左曼云的奶奶名叫高曉紅,母親這句話明顯是在學楚成澤的語氣!
楚成澤的臉色變了,顫抖著手指著肖秀英:“你……你果然跟蹤我……”
肖秀英撒潑地喊叫:“我是你妻子,我跟蹤你有什么錯?你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不敢讓我知道?我如果不跟蹤你,我能知道你去偷會老情人嗎?難怪你一心想讓那個坐臺小姐的私生女嫁給我兒子,原來你是舊情不忘!”
“你!你!”楚成澤指著肖秀英,氣得全身哆嗦,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楚云墨怕父親氣出病來,忙上前安慰他:“爸爸,您別著急,媽說話口無遮攔,您別放在心上?!?
佟如月端過來一杯熱茶:“叔叔,您喝茶。”
楚成澤顫抖著手接過茶杯,喝了幾口,平復了一下情緒,說:“我和曼云的奶奶,在很多年前就認識,但并不是像秀英說的那樣,是什么老情人?!?
楚云墨忙問:“您怎么跟奶奶認識的?”
楚成澤放下茶杯,開始講述。
楚成澤去找左奶奶的時候,因為怕妻子亂說話得罪人,就沒帶她去,而是自己一個人去的。
楚成澤敲開左奶奶的家門,自我介紹說他是楚云墨的父親。
左奶奶把他讓進屋里,關上門后,左奶奶為他泡來茶,楚成澤說明他的來意:“大姐,我是為我兒子和你孫女的婚事來的,他們兩個情投意合,我也很喜歡曼云這姑娘,希望跟你結為親家?!?
左奶奶說了她的顧慮:“我看得出來,你妻子不喜歡我孫女兒,他們兩個如果結了婚,你兒子當兵,我孫女跟你們住在一起,夫妻倆兩地分居不說,我孫女還會受委屈?!?
楚成澤說:“他們結婚后,曼云不用跟我們住,因為云墨可以帶隨軍家屬,她跟云墨到部隊上去生活就行了,所以不會受委屈。
“再說,云墨也不會讓曼云受委屈,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至于我妻子,我會慢慢教育她,只要曼云生下孩子了,她當了奶奶,自然就喜歡曼云了。”
楚成澤不知道,這時候肖秀英也到了,早上他一離開醫院,肖秀英就躲躲藏藏地跟來了,但她沒有敲門,而是躲在門外偷聽。
楚成澤終于說服了奶奶,奶奶答應把曼云交給楚云墨。
肖秀英正想敲門沖進去吵鬧,忽然聽見楚成澤說:“我冒昧問一句,大姐是不是姓高?名叫高曉紅?”
左奶奶不解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的閨名?”
肖秀英的手停了下來,滿腹狐疑地繼續偷聽。
“你真的是曉紅?”楚成澤激動不已:“我是楚成澤啊,曉紅,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們……”
楚成澤剛說到這里,肖秀英就打斷了他:“看看,還說不是老情人?‘曉紅,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喊得多親熱??!”
肖秀英的語氣里滿是醋意。
楚成澤瞥了她一眼:“你偷聽了有多久?”
“我剛聽了這么一點,一個老女人問我找誰,我怕你發現了,說走錯門了,就離開了。”
楚云墨再次追問:“爸爸,您跟曼云她奶奶是怎么認識的?”
楚成澤說:“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時候,我是插隊知青,高曉紅也是,我們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
楚云墨明白了,在那場上山下鄉的大運動中,來自各個大城市的青年們被下放到邊遠的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他父親楚成澤和左曼云的奶奶高曉紅就是當時一千六百多萬下鄉知青中的一員。
肖秀英繼續嚷嚷:“果然是老情人,四、五十年前就勾搭上了……”
楚成澤將茶幾猛力一拍:“閉嘴!什么勾搭?你說話怎么這么沒有素質!”
肖秀英不敢再大聲嚷嚷,小聲嘟囔:“本來就是。”
默然了一會兒,楚成澤接著說:“在那個村里,只有四個下鄉知青,我和高曉紅,還有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
“我們知青和村里的人有些格格不入,平時聊天都聊不到一塊兒,所以我們四個人就成了好朋友,相互幫助,相互鼓勵,熬過了最艱難的歲月。
“三年后,我應征入伍,最先離開那里,后來得知他們也都先后回了城。
“一轉眼,四十八年過去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那天在初豪和左曼云的婚禮上,我看見左曼云的奶奶很面熟,十分驚訝,但我不敢確定是不是她。
“到她家后,我一邊跟她談話,一邊仔細觀察,發現了她后頸部的一道青色的疤痕,在當知青的時候,她就有這道疤,據說是胎記。
“我叫了她的名字,她沒有否認,但卻不敢認我,直到我說我是楚成澤,她才驚訝地叫出聲來。
“我說我們以前就是朋友,現在結為親家更合適,請她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對待她孫女,她才答應了。”
楚成澤講完了,楚云墨皺眉說:“按照爸爸所說,奶奶對我和曼云的婚事應該不會反對?!?
他抬頭看向母親:“媽,您到底對曼云她奶奶說了什么?”
楚成澤也看向肖秀英:“說吧,我離開后,你去找她說了什么?”
肖秀英含含糊糊地說:“我……我說給她拿錢,她貪心,嫌錢少,不要……”
“媽!”楚云墨打斷了她:“您知不知道,我的孩子沒有了……”
他的喉嚨硬了,眼前出現了左曼云躺在手術臺上的情景,她一定很痛,很傷心,一定哭得肝腸寸斷!
那個可憐的、怕疼的、愛哭的小女人,當她躺在手術臺上的時候,當醫生將她腹中的胎兒化成血水流掉的時候,她哭得會有多慘?
“孩子沒有了?”楚成澤震驚地直起身來,看著楚云墨問。
佟如月看見楚云墨難過得說不出話,她代替他回答:“曼云不肯拿掉孩子,她奶奶上吊自殺,曼云怕奶奶真的尋短見,只有同意。奶奶在電話中告訴我,說孩子已經拿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