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鈞一連輕嘆了幾聲后,握住天嘯手說:“皇弟,朕剛坐上龍椅,你就攻占了朕那么多的城池,這讓朕在大臣面前很失龍顏。
如你信得過朕,朕保證往后不再對你那些城池用兵。但你得給朕寫上幾行字,讓朕在大臣面前好說話?!甭犃诉@話,天嘯心歡,自然也不猶豫,當(dāng)即點(diǎn)頭應(yīng)允,翊鈞這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呵呵笑道:“朕寫,朕賜皇弟朱天嘯為隆慶王,將明思等府州司縣為隆慶番地,由隆慶王代朕治理一方,將所有稅銀用于軍務(wù),以阻莫臥兒帝國云云?;实軐?,皇恩浩蕩,謝主隆恩,用心治理隆慶番地,決不擁兵割居,永保大明一體,拒邊陲各國,不負(fù)皇恩云云。
皇弟,你看呢?”天嘯原本就不稀罕甚么江山,也沒想過要東征西殺奪皇位,弄得兄弟殘殺,生靈涂炭,讓父皇穆宗生氣。要不然,憑隆慶三軍的士氣,他早就一鼓足氣地取了大明半壁江山。此刻聽了翊鈞這話,他便道:“我且信你這一回。如你敢食言,那我必策動(dòng)三軍親征,奪了你的萬里江山,再將韃靼土默特部,葉爾羌,土魯番,哈薩克,瓦刺,韃靼等地一并收了,隨后由水軍攻取東番與日本等地?;市?,我不嚇唬你,你最好守信,不然會后悔的。”言畢,讓翊鈞取來紙墨,彼此寫了諾言,落款蓋上玉璽,接著又聊。問到丹瑩郡主,翊鈞一連嘆息了幾聲后。告訴天嘯,說丹瑩九歲那年暴病死了?!拔业牡が摏]了。”
天嘯自言了一句,頓時(shí)淚流滿面,倒在床上不再吭聲,直到天明還在傷心抽泣。在他的情感記憶里,一個(gè)丹瑩郡主,一個(gè)碧玉妹妹,這是他自小就銘記在心里的兩個(gè)玉女,這生這世都不會忘記的兩個(gè)玉女?,F(xiàn)在丹瑩死了,碧玉又不知在哪里。他突然感覺自己很是孤獨(dú)。除了痛苦與惆悵,所有的快樂都被丹瑩帶走了,十七歲的約定也從此沒了。翊鈞早朝回來,天嘯見了便問:“皇兄。丹瑩的墓在哪里。我要去祭祀?!?
翊鈞聽了臉色一變。說:“丹瑩葬在哪,朕也不清楚。再說了,這是皇宮。怎能由你胡來,成何體統(tǒng)。”隨后又勸又騙,又是許諾,說往后打聽到丹瑩郡主的墓地,便告訴他。天嘯知道翊鈞根本就不想讓自己去祭祀丹瑩,用這等屁話來搪塞,但又無奈,只好作罷,但心里越發(fā)記恨這位皇兄,總想弄點(diǎn)甚么事來報(bào)復(fù)他一下,以泄心頭之恨。倆人接著又是長聊,當(dāng)翊鈞問起隆慶何時(shí)“變”出如此多的兵馬時(shí),天嘯就胡編亂說:“皇兄,隆慶雄師都是用銀子喂出來的。
最初,就在民間強(qiáng)征兵源,再弄些強(qiáng)人海盜來,也不用訓(xùn)練,只要許諾他們,每攻下一城,任他們搶掠半日?;市?,這就叫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想永享江山,就得狠,就得變著法子征稅,有了銀子,江山才安穩(wěn)嘛?;市?,你大興經(jīng)濟(jì)沒用,還田于民只會窮了你自己,而富了別人?!甭牭民粹x連連點(diǎn)頭。這時(shí)太監(jiān)來傳話,說張居正來了,是來說土地丈量的事,翊鈞只能出去。
天嘯半躺在皇兄的龍床上回憶著和丹瑩的每一件事,有時(shí)會笑,有時(shí)會哭,有時(shí)也會自言幾句。翊鈞在外正聽得津津有味,當(dāng)聽說與弘治相比,田地又多出了三百萬頃時(shí),他甚是高興,還笑出了聲來。
痛苦中的天嘯聽了這笑聲,先用手捂住雙耳,隨后順手從衣架上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往床上一躺,便打起盹來,不想?yún)s睡著了??梢挥X醒來,聽得張居正還在外面對翊鈞嘮叨個(gè)不休,便生去意,怕走正門多有不便,就由窗戶出了寢宮。這時(shí)已是夜晚,拐了幾個(gè)彎后,天嘯才發(fā)現(xiàn)身上還披著皇兄的衣服,原想送還回去,但又怕撞上人,就索性取下束在腰間,翻墻越樓猶如無人之地,不知不覺又來到了后宮。
他摸進(jìn)一宮女廂房,恰好遇上宮女在木盆里沐浴,又覺無趣,剛想返身離開,卻與個(gè)侍女撞個(gè)滿懷,驚得侍女還沒叫出聲來,已被扭斷脖子,倒在地上成了冤魂。“是你嗎?梅子?!睂m女聽到聲響問了句,隨后赤身裸體出了木盆,天嘯吃驚中急忙疾身過去,揮手剛想拍裂她的天靈蓋,卻見她長得與雪梅有七分相似,但卻比雪梅更絕艷,堪稱是世上尤物,一時(shí)憐香惜玉,忙收回掌力堵住她的嘴,輕聲道:“只要不亂叫,我決不傷害你,聽清沒有?”你知這宮女是哪位,不錯(cuò),真是天朝第一尤物秀蘭。
原來翊鈞熬不住,思量利弊后,就讓人款待軟禁的秀蘭,準(zhǔn)備先暢欲一番,不料天嘯來了,只能忍一晚。誰料今日又來了個(gè)張居正,這才緩了緩,誰知秀蘭險(xiǎn)些死在了天嘯的掌下。見秀蘭雙眼驚駭點(diǎn)頭,天嘯這才松手放了她,將侍女尸體拖到暗處,關(guān)上門。彼此沉靜了會后,天嘯讓秀蘭穿上衣服,一同坐在床沿上閑聊。“
我叫朱天嘯,是朱翊鈞之弟,昨日到的京城,在皇兄寢宮住了一夜,剛才還在熱聊,卻來了張居正,我就出來了,不想誤闖了你的住處,還打死了你的侍女,對不起。真是對不起。你呢,叫甚么?”被關(guān)了這么久,秀蘭早已不怕了,見天嘯如此坦誠,不象作假,便道:“秀蘭。我叫秀蘭,是白岳紫云觀弟子,被朱翊鈞搶進(jìn)宮的。昨日有公公突然來說,皇上讓我入他寢宮。呸,做夢,我豈能從他。哼,我早想好了,趁他與我做那等事時(shí),便用剪刀結(jié)果了他?!碧靽[聽了一愣,笑笑后問:“你既不肯從他,那為何不回家呢?”秀蘭覺得這話問得甚是好笑,就嘆息一聲。輕聲泣道:“進(jìn)了這鐵籠,這輩子就出不去了?!碧靽[笑道:“這有何難,我進(jìn)得來,你便出得去?!?
秀蘭何等聰明,聞了此言甚喜,忙問:“宮中高手如云,你我又怎么出去?”天嘯聽了冷冷笑道:“宮中的高手不管用,若讓我遇上,來一個(gè)打一個(gè),來兩個(gè)死一雙。我說能帶你走。便能帶你走。”秀蘭見天嘯腰上束著件龍袍。就問:“那你怎么帶我出去?”天嘯笑道:“隨你。想正大光明就走大門,那肯定要死人。如想刺激點(diǎn),就往上面走,你肯定覺得好玩?!毙闾m拍手喜道:“那快帶我出宮吧。就往上面走。我一刻也不想呆在這鬼地方了。”天嘯點(diǎn)頭。推秀蘭開門出了廂房,叮嚀道:“記住,切莫出聲。由我助你上房越墻,離了這鬼地方?!毙闾m輕“嗯”一聲,天嘯趁黑躲過幾隊(duì)巡視太監(jiān),摟住秀蘭的柳腰,縱身上房而走,眨眼消失在了夜色中。在房上房下飛一般地行了一陣后,往下一跳,落地已到了皇宮外。天嘯樂呵呵地問:“好玩吧?!币娦闾m邊點(diǎn)頭邊大口喘氣,就笑道:“莫怕,有我在,誰也傷害不了你。
走,先找地方吃飯,然后離開京城?!甭犘闾m應(yīng)允,天嘯便帶她先到了福來客棧,取回烏血神馬與銀鉤梅花槍。隨后,他尋了家上等酒樓,將馬束在院內(nèi)馬欄上,佩劍提槍踏進(jìn)了大門。堂內(nèi)座無虛席,談笑有聲,天嘯見了忙退了出去。誰知掌柜眼尖,見他倆裝束,女的宮服,男的綿衣,最耀眼的還是束在天嘯腰上那件酷似龍袍的上品繡服,知是來了不同凡響的貴客,慌忙追了出來,堆滿喜悅哈腰一笑,伸手指指樓上?!皞z位莫走,樓上尚留一間雅房,請隨我來?!毖粤T又是哈腰,做了個(gè)“請”的手勢后,恭敬地在前引路。進(jìn)了店堂,可當(dāng)天嘯這腳剛踏上樓梯時(shí),就聽得群席中有人歡叫一聲:“師父?!?
天嘯一時(shí)也沒在意,頭也沒回,只顧與秀蘭輕語,如同情伴,隨著一步三回頭的掌柜踩著木梯來到樓上。在過走廊時(shí),下面又響起“師父”的叫聲,天嘯無意間隨聲一望,見是個(gè)腰粗膀?qū)挼闹心戤愖鍧h子,正在朝自己招手。他想想也不認(rèn)識,誤以為這漢子是認(rèn)錯(cuò)了人,也沒搭理他,又走幾步,隨掌柜推門來到了一雅間?!皞z位上座,小的先去沏壺好茶,馬上送來。”
掌柜點(diǎn)頭哈腰地退了出去后,還輕輕地關(guān)上了門。天嘯也無心欣賞房中那精制的家什,輕聲問秀蘭。“往后,你打算怎么謀生?”停頓了一下后又說:“銀子不成問題,你要千兩萬兩,我都能弄來給你。我指的是你家住在何處,又打算去投靠誰,我一路護(hù)送你便是。”想到日后的生活,秀蘭頓時(shí)搭下腦袋,用雪白粉嫩的纖指玩弄著秀發(fā),過了許久也沒吱出一聲來。
這時(shí)掌柜卻推門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個(gè)中年人,就是剛才在樓下歡叫“師父”的那個(gè),進(jìn)門就說:“師父,我是西域三杰老三赤尾蛇?!彪S后對掌柜揮揮手說:“不用多問,你瞧瞧我?guī)煾笌熌锏难b束,就知道是千金之體,萬玉之膚??炜?,上你們酒樓最好的佳肴來,帳我一并付了。”掌柜聞后哪里還敢多言,只怕酒菜上遲了,得罪了皇親國戚,輕則讓人封了酒樓,重則滿門抄斬,便忙放下茶壺,點(diǎn)頭哈腰地退了出去,關(guān)上房門。他快步來到樓下,招手喚來伙計(jì),叮嚀他們好好照顧樓下赤尾蛇這八桌酒席,免得無意中得罪了能要他全家命的人。
原來樓下這八桌,全是赤尾蛇的結(jié)義兄弟,江湖朋友。離開白岳時(shí),赤尾蛇就已想到了他們,只是老大蝎子說要做些好事給錦衣公子看,證明西域三毒改邪歸正做了三杰,是誠心想做他的徒弟,時(shí)間就這么給耽擱了。
可這些兄弟卻一路尋來,終在京城逮住了這西域三杰,都說沒想到他們會成為錦衣公子的徒弟。不用說,西域三杰好歹也要請他們好好地喝上一番,開懷暢飲,大肆慶賀,今日已是第三天了。天嘯聽完赤尾蛇的一番稟報(bào),又見他一口一個(gè)“師娘”地將秀蘭哄得眉開眼笑合不攏嘴,高興之余也就認(rèn)了西域三杰,還解下腰間龍袍送給他。但沒忘了叮囑?!斑@可是神宗皇帝的龍袍,你只能看,不能穿,別給我惹出甚么事來?;厝ジ嬖V你家老大,三杰的心意我領(lǐng)了,但千萬別入宮,說我有空會到西域一走,探望大家。還有,八腳蟲和蘇芭的事,我也知道了。那是個(gè)誤會??丛趲煾傅拿孀由?,就別再追究了。
另外,你們?nèi)艽鷰煾溉ヌ藮|昌府,那有個(gè)屠龍教的白虎堂。讓堂主方興放了徐州鐵匠鋪掌柜的三個(gè)兒子。如這方興不給面子。你們代師父把他給殺了。好了。你下樓去吧,別見了師父就冷落了朋友。”他做師父做得還挺象一回事的,這讓赤尾蛇越發(fā)敬佩。忙小心地將龍袍攤在桌上,放平疊好,放入懷里?!皫煾?,師娘,你們慢用,那我先下去,等會來送你們出城?!?
赤尾蛇離開不久,佳肴就送了過來,無非是些熊掌,虎肉,豹排之類的飛禽走獸,放了滿滿一大桌。“來,這是徒弟請的,趁熱吃,別涼了他的一番美意。”天嘯言罷,夾了筷熊掌肉送到秀蘭嘴邊。她歡悅一笑,微微張開杏口,慢慢地將熊掌吃進(jìn)嘴里,咽了下去。她從懷里抽出一條繡花手帕,輕輕地抹了一下血紅的嘴唇,嘆息了一聲,說:“公子,剛進(jìn)房時(shí),你問我有何打算,其實(shí)我甚么打算也沒有。我是莫臥兒帝國的公主,叫芭蕾絲.沙格,父親阿克巴是莫臥兒帝囯君主。
十二歲那年,我千里迢迢地到了白岳,入紫云觀修煉《艷軀麗容》術(shù),師父給我取名秀蘭,不想?yún)s讓那該死的皇帝擄進(jìn)了宮里,被軟禁了多少年也已忘了?,F(xiàn)在除了跟著你,你說我這個(gè)弱小女子,還能投靠誰去?”天嘯曾聽石過說起過莫臥兒帝國,也論過阿克巴的才干,不料今日,自己誤打誤撞地將莫臥兒公主芭蕾絲.沙格從大明皇宮里救了出來。此時(shí)聽了秀蘭這話,想想也對,一個(gè)背叛皇帝小兒的宮女,除了自己,這大明朝內(nèi)誰還敢收留她。“沒事。我說過,有我在,沒人敢傷害你。若你想回莫臥兒,見你父皇阿克巴,我便送你回去;若你想回紫云觀繼續(xù)修煉《艷軀麗容》術(shù),我便送你上白岳;若你想安穩(wěn)過日子,那我便送你去大理,那是我的疆域;若你哪里也不想去,那就跟著我做別人的師娘便是,沒人再敢來招惹你?!碧靽[已看出赤尾蛇每回叫“師娘”時(shí),秀蘭都會笑得那么甜,那么嫵媚,那么燦爛,瞧得自己都想上去抱她一下,再撫摸她的臉,親吻她的嘴。
他接著又說:“既然你那么喜歡別人叫你師娘,那你就跟著我做師娘吧,我是認(rèn)真的,你覺得怎么樣?”在情感上,這秀蘭絕對是個(gè)一見鐘情的尤物。而天嘯英俊帥氣,功夫絕頂,情格豪爽,更讓其傾情,在瞬息間深陷情渦,故聽得赤尾蛇叫她“師娘”時(shí),可說是無比欣悅。此時(shí)聽了天嘯這話,忙問:“你此話當(dāng)真,沒在哄我?”天嘯拍著胸膛說:“我這人從不打誑語,說啥就是啥,賴皮就是鼠輩?!?
秀蘭有些不信,忙追問了一句:“那,你往后就叫我娘子,你敢嗎?”天嘯一聽這“娘子”,就點(diǎn)頭笑道:“娘子就娘子,還怕你吃了我不成?!毙闾m看出天嘯是說真的,這芳心“砰砰”地直跳,羞羞答答地說:“那我往后叫你相公時(shí),你可要應(yīng)我,不許裝聾作啞不吭聲?!?
天嘯點(diǎn)頭應(yīng)道:“相公就相公,這又不會要了我的命。只要你高興,你叫一聲,我應(yīng)兩聲都行?!碧靽[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的第八位夫人竟然會是如此糊里糊涂地撞在自己懷里,況且還是皇兄翊鈞夢寐以求想享用的天下第一尤物。“娘子。”這稱呼雖出口時(shí)有些別扭,但天嘯也不想回避,喚了一聲后,夾了一筷菜送到了秀蘭嘴邊問:“如我對你說,我是皇帝,你會信嗎?”秀蘭嫵媚地一笑,甜甜地說:“信。你是我的相公,你的話我都信?!彼α?,將菜送入秀蘭嘴里,自己喝了一口酒?!澳镒樱艺媸腔实?,但不是大明的,是隆慶的。”秀蘭聽了一愣,隨即高興地問:“相公,那你就是當(dāng)年天波府的那位小皇子?”
見他點(diǎn)頭,便喜悅地問:“那你還記得碧玉嗎?在天波府和你玩的那個(gè)小女孩?!碧靽[點(diǎn)頭嘆息了聲,喝干了碗中的酒,點(diǎn)點(diǎn)頭說:“娘子,聽了你別生氣,這碧玉我心里始終記著,只不知她現(xiàn)在過得好嗎?娘子,如我去浦口城探望她,你又會怎么想呢?直言無妨,我不會生氣?!毙闾m沒想到天嘯會如此坦誠,欣慰地笑了。
她先把自己與碧玉,青云,菲兒的關(guān)系說了下,再將碧玉買下天波府盡傾情感的事也說了,隨后道:“相公,碧玉對你如此用情,你可別辜負(fù)她呀。明日,我們便離京取道浦口城,去看碧玉吧?!碧靽[點(diǎn)頭“嗯”了聲,倆人邊吃邊聊,說得很是歡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