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不琢望著老叫化的背影,心中一動:“這位老伯伯肯定不是尋常人,如果我能拜他為師,學(xué)到他老人家的本事,將來還有誰敢欺負(fù)我和阿媽?”
拿定主意,他便跟在老叫化身后,向城外走去。老叫化似乎并不在意,也不回頭,徑直走到一片荒地,那里有一片林子,林中搭著一個(gè)窩棚,原來老叫化就住在這里。
石不琢走了過去,卻見老叫化站在窩棚前面的空地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他愣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去,就地跪下磕頭,說道:“師父,求你收我為徒,教我本事!”
“哈哈,很好。我知道你,名叫石不琢。玉不琢不成器,如果不是遇上老子,你這塊璞玉就算是廢掉了。”老叫化笑道。
“您知道我的名字?這么說來,您愿意收我為徒了?”石不琢又驚又喜地說。
“現(xiàn)在還不行。”老叫化搖了搖頭,“這樣吧,老夫先收你為記名弟子,也許三年,或是十年以后,再考慮是不是收你為正式弟子。”
“啊,為什么那么久?”石不琢有些失望地說。
“這是我門中的規(guī)矩。為了避免所收的弟子資質(zhì)不高,將來修為太低,給師門丟臉。所以在你武功入門之前,只能算是記名弟子。”老叫化倒背雙手,繞著圈地看石不琢。
“師父,我一定很非常努力,決不給師父丟臉。”石不琢讓老叫化看得很不自在。
“行了,起來吧。就算是做我的記名弟子,也并不容易。第一件事,你會弄吃的么?”
半個(gè)時(shí)辰之后,天色已晚,石不琢在窩棚前面的空地上,生起一個(gè)火堆,替老叫化烤一只小野豬。小野豬是老叫化昨天獵來的,作料是石不琢今天剛好買來的,沒想到現(xiàn)在派上用場了。
石不琢雖然有點(diǎn)擔(dān)心母親有沒有吃晚飯,不過家里也有一些干糧的,應(yīng)該餓不了她。現(xiàn)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位奇人,就算是記名弟子,也是可以學(xué)真功夫的,所以他必須得先侍候好這位老叫化。
“徒兒,手藝不壞,火候剛剛好,味道調(diào)得也不孬。好吃,好吃!對了,去我房里拿酒來,別拿錯了,是桌上的那一壇。老子要喝幾口。”老叫化一面吃著烤野豬肉,一面吩咐道。
石不琢答應(yīng)了,起身走進(jìn)老叫化的房間,也就是林中隨便搭的那個(gè)木頭窩棚。
窩棚中只有幾塊木板,上面鋪了被子,算是張床了。
地上亂七八糟放了一些打獵用的物事,還有一張破爛桌子,只有三條腿,有一邊用幾塊石頭支住,桌上放了杯碗之物,都是污濁不堪。
破木桌上,還放著一只酒壇子,他拿起來,搖了一搖,感覺只有半壇子酒了。
抬頭一看,卻見木板墻上,還掛著一只很舊的葫蘆,估計(jì)里面裝得也是酒。事實(shí)上離得好遠(yuǎn)就聞到酒香了。自己手里的這壇子酒,相比之下酒香味就顯得太清淡了。
石不琢心想師父也太節(jié)儉了,有好酒也舍不得喝。不過,師父那么大的本事,為什么要當(dāng)叫化子?這倒是有點(diǎn)稀奇。
但奇人總是會有奇事,師父這么做肯定有原因。師父不說,做弟子的也不能隨便問。
想到這里,石不琢也就釋然了。
他拿著酒壇子,又順手拿了兩只碗,走出了窩棚。
老叫化一看石不琢拿來兩只碗,哈哈一笑,說道:“不錯,很對老叫化的胃口,有酒就要喝么。你多拿一只碗,是不是想要陪老夫喝幾口?”
石不琢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他在胡家書館里,遇到節(jié)日,也能蹭到一點(diǎn)酒喝。所以見了酒,不免也想喝上幾口。
老叫化也不以為意,接過酒壇子,就給兩只碗都滿上酒。
“別,別太多了!”石不琢一怔,沒想到師父對于斟酒頗為大方,兩只碗都一樣多。問題是自己好像沒那么大的酒量啊。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有酒不喝,不如打殺!”老叫化搖頭晃腦地說,端起碗來就是一大口!
石不琢愣了一愣,見師父都喝了,他也不能不喝,于是也喝了一大口,不由得一怔!
原來這酒太特么烈了!
于是石不琢被烈酒嗆到,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老叫化一見,卻哈哈大笑!
“咳,咳!師父,你太不體恤徒弟,見徒兒被酒嗆到,你反而在一旁取笑!”石不琢不高興地說。
“嘿嘿,為師很久沒這么開心過了,不好意思啊,不琢,為了表示歉意,師父今晚就破個(gè)例,教你一套掌法!”老叫化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于是放下酒碗,一邊說著,一邊挽起袖子,走到火堆不遠(yuǎn)的地方。雙手一分,開始施展一套神奇的掌法。
石不琢一聽,心中大喜,自然也就不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了。
“為我一揮手,趙客縵胡纓!袖里無窮盡,吳鉤霜雪明!
鐵水映丹心,銀鞍照白馬,意動影隨行,颯沓如流星。
垂衣似無為,十步殺一人,縱橫轉(zhuǎn)寰間,千里不留行。
決斷不容情,事了拂衣去,問心清如鏡,深藏身與名。
化酒精與氣,閑過信陵飲,出招空無物,脫劍膝前橫。
欲飲問長川,將炙啖朱亥,拔劍懟強(qiáng)秦,持觴勸侯嬴……”
老叫化嘴里念念有辭,他似醉非醉,雙手揮舞,長袖翻騰宛如風(fēng)起云涌,當(dāng)真是手中無劍,心中有劍!腳下踏著玄之又玄的步法,舞到最后,仿佛飄然若仙,直欲破空飛去一般!
石不琢卻是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震駭,沒想到一首李白的《俠客行》,在老叫化的嘴里,竟然變成了一篇神奇的武功心法!
“這壇酒剩下的都給你,我這門武功,名為太玄經(jīng),酒喝得越多,領(lǐng)悟得也是越多!哈哈哈哈,老夫去也!”
那老叫化可能是酒勁發(fā)作,飄身回來,將一壇子酒扔給石不琢,然后縱身一躍,只見幾道殘影掠過,竟然去得無影無蹤。
“喂,師父,你去哪里去了?這么多野豬肉,我一個(gè)人吃不完啊!”石不琢叫道,但老叫化早就去得遠(yuǎn)了。
“這樣的師父還真是奇怪。”石不琢搖了搖頭,他給自己斟了一碗酒,放下酒壇子。“師父說過,師門武功,須得喝酒越多越好。不管了,喝了再說!”
想到這里,他將碗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躍到空地之上,嘴里也念念有詞。師父念過的那首增句《俠客行》,虧得他聽了一遍,就居然記了下來。
于是,石不琢手舞足蹈,試練這套神奇的掌法。一遍兩遍三遍,十遍之后,漸漸練到爛熟。
說也奇怪,遇到難以領(lǐng)會其中妙處的時(shí)候,只要一碗酒下去,往往就能融會貫通。石不琢心中大喜,于是干脆抱著酒壇子,舞起了增句《俠客行》的武功心法。
也不知練了多久,忽感手里的酒壇子空了。石不琢以前沒喝過那么多酒,也不知自己的酒量有多少。反正喝得口滑,酒卻沒了,未免有些掃興。
他向窩棚外看了一眼,料想老頭一時(shí)之間不會回來,便走進(jìn)窩棚當(dāng)中,放下空酒壇,去墻上取下藍(lán)色葫蘆,只一打開,便聞到一股酒香。
石不琢贊道:“好酒!”輕輕抿了一小口,只覺入口清冽,與尋常的酒大不相同。
既然喝了第一口,自然忍不住喝第二口。這酒又非同尋常,如此好酒,那里還忍耐得住。不一會兒,竟然喝了六七口進(jìn)去,飄飄然的只感到十分愜意。
忽然之間,腹中一片冰涼。初時(shí)不以為意,不料片刻之間,那股涼意竟然向胸口和四肢漫延。所到之處,一片冰冷,然后似乎就連肌肉也凍僵了,動彈不得。
石不琢大吃一驚,大叫一聲:“乖乖不得了,救命啊!”隨即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才醒轉(zhuǎn),卻見一人目不轉(zhuǎn)睛看著自己,是張好老的臉,仔細(xì)一看,竟是自己的便宜師父!
石不琢吃了一驚,這才想起偷喝了老叫化的酒,忽然暈倒,這回落在他手里,可就慘了。
他想要起身,不料卻覺手腳冰冷,不聽使喚。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禁哇地大哭起來。
老叫化皺著眉頭,不琢的哭聲弄得他心煩意亂,喝道:“小娃娃,哭什么哭?你再哭,老子大耳光子扇你。”
石不琢哭道:“我要死啦,我要死啦,嗚嗚嗚……”
“我這才出去不到半個(gè)時(shí)辰,找個(gè)地方試試招,沒想到就出了這檔子事,真是晦氣。”老叫化抱著手,瞪著石不琢說道:“臭小子,你偷喝了老子的酒,不死才怪。”
石不琢哭道:“師父,你教我的武功還沒練成,我不想死啊!”
老叫化嘆了口氣,說道:“小子,教你個(gè)乖,你知道我酒里都有什么東西?那是加了‘九九丸’,內(nèi)有九九八十一種毒草,都是極寒之物,常人喝了,那是無藥可救的。”
石不琢驚道:“什么,這是毒草煉成的毒酒,而且無藥可救?師父,是你說的,這功夫喝的酒越多,領(lǐng)悟得越多,我這才偷喝這葫蘆里的酒,你老人家可不能不管啊!”
“唉,我也不想剛收一個(gè)記名弟子,啥都沒學(xué)會就死掉了。我這寒冰酒雖然奇毒無比,卻可以用來修煉陰寒內(nèi)力,本來是留到以后給你喝的。你小子哪里知道,卻白白浪費(fèi)了我的好酒,唉,真是可惜。”老叫化搖頭嘆息。
石不琢聽了,心中一寒,不由得有些垂頭喪氣。
老叫化可能是話說多了口干,提過藍(lán)色葫蘆,喝起酒來。只不過他也只喝了一小口,便將藍(lán)色葫蘆放下,塞住壺口。原來這藥酒毒性太大,就算是他本人,也不敢多喝。
石不琢哭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師父,為什么你喝了藥酒就沒事?”
老叫化手里拿出一粒藥丸,說道:“我這寒**酒,每次喝酒之后,都要先服用一粒解藥。不然的話,就算為師內(nèi)功再高,也承受不住。”
“這么說來,我現(xiàn)在還沒死,也是師父給我服用過解藥了?”石不琢忽然想明白了,不由得眼前一亮。心想要是這解藥有用,說不定就能解掉寒冰酒之毒。
老叫化道:“你小子還算聰明。只不過,也只猜對了一半。我沒騙你,你喝了我的藥酒,本來非死不可,只不過我給你服了雙份解藥,這才容你活到現(xiàn)在。只不過,你不會內(nèi)功,不能把酒里的藥性化掉,不出三日,終究要死的。”
石不琢一呆,問道:“那解藥還有嗎?”
老叫化搖頭道:“沒有了。”
石不琢忙道:“師父,我不想死,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老叫化嘆了口氣,搖頭道:“我一個(gè)人救不了你。”
“師父是說,要另找名醫(yī),才能救我?可是我家里也沒銀子,請不起大夫。”石不琢先是心中一喜,隨便又黯然無語。
“什么名醫(yī)能治得你所中之毒?”
老叫化臉色不悅,又沉吟良久,說道:“要救你性命,只有一個(gè)法子,那就是以我兩倍功力,將寒冰之毒封在你丹田之內(nèi)。待你將來內(nèi)力增加,自然能逐漸將毒性化去,并轉(zhuǎn)為己用。”
“師父的兩倍功力?”石不琢聽了,感到頗為不解,“師父只是一人,自然不可能有兩倍功力。這樣說來,還是救不了我。”
“蠢才,為師之意,是說要再有一個(gè)與我功力相當(dāng)者,合二人之力,方能以內(nèi)力封住你體內(nèi)寒毒。只不過,要找這樣的人并不容易。”老叫化哼了一聲,瞪了石不琢一眼。
“不錯,像師父這樣的大高手,確實(shí)太少見了。”石不琢不露聲色地拍了一個(gè)馬屁。
老叫化想了一想,說道:“也罷,咱們就折中一點(diǎn),畢竟救命要緊。我先教你呼吸、睡覺的法門,只昐能多拖延得幾天,也是好的。”
石不琢一愣說道:“師父,呼吸、睡覺我都會的,能不能教點(diǎn)別的?”
老叫化瞪了他一眼,說道:“你以為呼吸、睡覺的法子,人人都會?哼,天下人只知道吃飯睡覺,卻不知什么是養(yǎng)生之道,你若學(xué)了我的法門,不但不會現(xiàn)在就死,而且將來受用無窮。”
石不琢嘆了口氣,說道:“那好,只要現(xiàn)在不死,我就馬馬虎虎跟你學(xué)什么睡覺的法門吧。”
老叫化瞪他一眼,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當(dāng)下老叫化便傳授行功之法,先從打坐的靜功開始,他這門功法頗是玄妙,與江湖上尋常內(nèi)功大不相同。
這門內(nèi)功心法,要旨在使內(nèi)神清虛,不著渣滓,須得冥心兀坐,息思慮,絕情欲,保守真元。則神斂氣聚,其息自調(diào)。進(jìn)而吐納,使陰陽交感,渾然成為太極之象,然后再行運(yùn)各處經(jīng)脈,行走各個(gè)周天。
石不琢雖說聽得似懂非懂,但幸好在老叫化的指點(diǎn)下,勉強(qiáng)學(xué)會了運(yùn)氣之法。他盤膝而坐,行功一周天,漸感丹田溫?zé)幔瑲鈾C(jī)微動。
老叫化見了,知道這小子資質(zhì)上佳,也甚是欣然。知道假以時(shí)日,不久之后,就會有丹田之氣沿督脈上升作周天運(yùn)行,進(jìn)入神氣合煉階段。說不定一年半載之后,他的功力便有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