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有時候宋箋秋會想,這陰間殺人還真是干凈,不管怎么死,都不會有鮮血腸子腦漿什么的,灑落一地,還會污染環境,沒洗干凈就會有血腥味,吸引蒼蠅過來,自然也就不會讓人感覺到惡心了。
可有時候又會想,陰間的人死了,因為什么都不會留下,怎么死的?在哪里死的?究竟是失蹤了?還是真死了?都不得而知,一點線索痕跡都沒有,那真是不存在了,都不會有人知道,也是慘。
不管是哪種,其實都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活人死了,迷信的人會覺得有陰間,魂魄會進入陰間,然后投胎轉世。
然而,陰間的人死了,這就是死第二遍了,這一次,就真的是徹徹底底,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魂飛魄散了。
就感覺好像一點希望都沒有,想想都會讓人絕望吧?
又或者,只有這魂體死了第二次,才算是真正的死了,才會入六道輪回?
誰知道呢!
宋箋秋默默的看著淵璃將敵人給絞死,心中想著,究竟是什么樣的經歷,才會讓一個小女孩這么狠辣?雖然這個小女孩很有可能已經活了幾十年了,但在陰間,時間雖然拉長了,但成長卻也同樣的變緩了。
同樣的幾十年,陽間都已經是在社會中摸爬滾打的中年人甚至老年人了,而在陰間,小孩卻依然還是小孩,或許會比陽間十幾歲的小孩更懂事,更穩重一些,但實際上小孩心性依然是更多的。
宋箋秋默默的看著,默默的想了一些。
正準備上前去安慰一下時,忽然間,半天站著不動的淵璃,便哭了起來。
這倒是讓她一下止住了腳步,不知道這個時候再過去,合不合適了。
淵璃的哭聲越來越大,就像是想要把一直以來的委屈和痛苦統統都哭個干凈徹底似的。
“你,你遲早會死的!”被小花抓著尾巴的蛇男,虛弱的說道:“跟,跟我們作對,八岐大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八岐……大人?!
聽到這個名字,宋箋秋眼睛瞇了起來。
是了,她記得,是有人比她和周青離還有邪佛,更早的掉進靈巖寺山頂陰氣口的。
就是那個日本千島家的族長千島山嵐!
當初,對方窺視靈巖,進攻靈巖寺,雖然沒有得逞,但卻可以說是直接導致了之后佛阿子入魔,然后四大鬼王聯手打開陰氣口通道的計劃,算是拉開了之后靈巖寺多災多難的序幕。
那千島山嵐召喚了傳說中的兇獸八歧大蛇,而他自己,也因為得到了八歧大蛇的一滴蛇血,而擁有了強大的力量。
只是,最終他還是在計劃失敗的時候,主動跳入了陰氣口中,消失不見。
當時他們都還不知道,陰氣口對面是什么,可現在看來,這千島山嵐難道還沒死,反倒在陰間混的不錯,自稱起八歧大蛇來?又或者,這八歧大蛇并不是千島山嵐,而是真正的兇獸,八歧大蛇?
雖然宋箋秋沒見過,但聽逍遙仙說,陰間的鬼獸,其實也是很厲害的,它們也跟人一樣,能夠通過吸收陰氣魂力,來壯大自己。
而且,也能夠按照煉魂法的方式,來為鬼獸進行分層次。
最普通的魂獸,自然是處于煉魂法二重表象,稍微厲害點的,便在三重肉身,比較少見的,則是四重鍛骨,更往上的,自然也有,只是更加稀少,難以遇見了。
陰間中,存活有幾千年上萬年的鬼獸并不是沒有,但這類鬼獸,一般都是在群山深處,或者隱秘之處沉睡,盡量減少自己的魂力消耗。
畢竟,相較于人能夠通過煉魂法來主動吸收魂力,鬼獸的實力增長,就完全是靠捕獵進食來進行的,吃的越多,自然也就越厲害的。
與惡鬼一樣,鬼獸偶爾也會群起進攻村鎮,防御住了自然無事,要是沒防住,那全村被吃的一干二凈,也是常有的事。
與此同時,鬼獸又與人不同,前者是陰氣魂力邪氣,不管什么氣都是一股腦的統統吸收,而人,則主要吸收的是魂力,即便有參雜的,也都會自動過濾掉,排出去,只有少部分人,修煉了什么特殊的法門,可以吸收其它魂力之外的氣,而一般這種人,也都會受這種氣的影響,變得與眾不同。
畢竟,在陰間,魂力可以說是最安全的一種力量,至于其它的力量,要么太過狂暴,要么就是太過陰寒,要么的混雜不堪,吸收了這種力量,人的性格也會隨之受到影響。
這也是為什么,陰間的鬼獸大多兇殘狂暴,攻擊欲望很強烈,就是因為什么力量都不分!
如果這樣想的話,那么是兇獸八歧大蛇的可能性倒是降低了,畢竟,即便再厲害,八歧大蛇也不過是兇獸,改變不了它兇狠殘暴的本性,估計也不會知道該怎么指揮人吧?
但它可以找個代言人,那么,千島山嵐,倒是是個很好的選擇。
她現在懷疑,當初千島山嵐主動跳進陰氣口,或許就是得到了八歧大蛇的指示,才會如此做,不然當時他真要逃跑,其實還是有機會的,但最終卻選擇了跳進進入后,就生死不知的陰氣口,這個選擇也太不明智了一些。
宋箋秋思索了片刻,不由得長呼了口氣,倒是沒想到,即便是在這陰間,也能夠遇到熟人啊!
八岐大人什么的,以后有機會見識再說,現在嘛!她還是走了過去,也不安慰正在大哭的淵璃,只牽起對方的手,然后示意小花跟上,離開這里。
這里剛剛發生了一場戰斗,已經不安全了,荒野上的游魂和滾人頭都會受到魂力波動的吸引而聚過來,雖然不怕,但清理起來也麻煩,所以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淵璃任由宋箋秋牽著自己,一邊走,一邊嚎啕大哭,一時間沒有停下的跡象。
而小花,則拖著蛇男跟在后面。
不久,三人便消失在了荒野盡頭。
…………
走了不知多遠,為了隱蔽蹤跡,宋箋秋還是帶著小花和淵璃離開了荒野,進了山中。
山里樹木茂密,相較于一望無際,落滿雜亂無章的巨石的荒野,反而顯得更加安全一些,至少在休息的時候,可以讓石靈打個洞,空間大點,再設置個屏蔽氣息的符陣,就可以安然休息了。
淵璃已經不哭了,但也是一言不發,被宋箋秋牽著手被動的走著。
小花依然跟在后面,拖著蛇男的尾巴;后者似乎已經接受了現實,任由小花拖著自己,雙眼呆呆的望著天空,就算自己的頭撞在石頭上,樹木上,身體還在地面摩擦,他也是一聲不吭,感覺就像是經歷了什么大難,導致哀莫大于心死什么的。
雖然他好像確實是經歷了一次大難。
一直走到天色將黑,宋箋秋也停下休息,讓石靈挖了個洞,但暫時卻不進去,而是在外面空地上,燃起了篝火。
蛇男被困在了樹上,為了防止他逃跑或者反抗,宋箋秋在對方身上印了一個佛印。
金色的佛印才冒出來,就讓蛇男驚恐萬分,對佛光驚懼不已,等到落在自己身上時,更是發出了一聲慘叫,冒出了一篷濃煙,這是大量魂力在瞬間被消耗時導致的,而蛇男的身體,也就在這一瞬間,黯淡了下去,變得混沌透明起來。
跟了宋箋秋這么久,淵璃還是頭一次見宋箋秋施展佛印,這種充滿了佛門光輝,讓魂體忌憚的力量,雖然陌生,卻讓她不由得眼睛一亮,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
不過,她沒有說什么,只是抿著嘴,盯著宋箋秋,看著對方叮囑小花,看好俘虜,然后便轉身離開了——這是打算去狩獵鬼獸!
沒多久,她就回來了,扛著一頭體型龐大老虎。
放到地上后,開始處理——自然是不用扒皮的,這種等級的鬼獸還不至于有皮需要扒,只要剖開,然后按照各個部位切成肉塊即可。
生吃也可以,火烤也行。
前者基本上不會有什么味道,就是簡單的吸收掉,而后者,用火烤的話,高溫可以破壞一部分有害邪氣,然后還能聞到烤肉的香味,是比較大眾的吃法。
而且,在離開小鎮時,宋箋秋買了一些鹽,這樣撒在肉上,味道就更棒了!
幾人都沒有生吃肉的習慣,自然是火烤了。
在山野生存的這段時間,如何烤肉,早已有了充足的經驗。
宋箋秋去砍了一些樹枝過來,削尖后,讓小花去將肉一快快的串起來。
肉塊很大,一塊就有手掌心大小,半指厚,串成一串后,看起來讓人食欲大開,吃起來應該會十分滿足。
弄了十多串后,就開始放在火上烤,也不用在意會不會烤焦什么的,燒烤技術什么的,在這里完全沒有用,反正只要用火烤就可以,溫度高了,自然會有邪氣被分解消散,冒出像是煙氣一樣的。
成年牛一般大小的老虎,三人自然是吃不掉的,雖然魂體沒有饑餓感,但出人意料的是飽腹感卻會有,這是一下通過食物吸收了太多的魂力而導致的,如果是修煉的話,反倒是沒有的。
這種情況,實在是讓人感覺很神奇,覺得這陰間處處都跟陽間很像,死去的魂體也跟活人相似,想又有很多地方不一樣,給人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
反正不管如何,處理了一半的虎肉,宋箋秋就停止了,剩下的一半虎肉隨便往哪里一扔,過上一段時間,即便沒有鬼獸來啃食,它自己也會徹底化為魂力陰氣等徹底消散。
所有的肉都是如此,所以陰間絕對不用擔心吃到什么隔夜的,不新鮮的肉,因為時間太長,都消散了。
小花和宋箋秋守在篝火邊,看著烤肉流口水。
淵璃則坐的有些遠,背靠著一棵大樹,但也是直直的盯著篝火,卻不知道是在看烤肉,還是在看火。
雖然說這里烤肉不用技巧,但習慣性的,宋箋秋還是會把肉串給翻轉一下,除了不翻感覺會烤焦外,也是為了給肉串撒鹽,好讓味道更均勻。
烤肉的香氣逐漸的飄散開去,小花聞著都感覺有些忍不住了,問道:“媽媽!可以吃了嗎?”
“再等等!”宋箋秋看到烤肉上還有一些黑色的氣息不斷的冒出來,說明肉里的雜氣還未完全被驅離,還是烤干凈點更好。
可也就在這時,山林間忽然傳來一中氣十足的歌聲。
這歌神遠遠的飄來,只聽歌詞唱道:“山高樹林長誒!水白蔓藤青喲!蜿蜒山路像條河,我只是其中一滴水咯!……”
“……妹妹送阿哥喲!一走幾十里咯!情深意長依依不舍,只希望阿哥能夠歸來喲!……”
周圍青山高聳,一座座直插云霄,石壁懸崖隨處可見,歌聲在山間回蕩,讓宋箋秋微微蹙了下眉頭,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會在這山里大呼小叫的唱山歌,是不怕死嗎?
肯定不可能是獵人!獵人生怕不得自己變得安靜,哪能如此發出動靜?
“媽媽,這人唱的是什么啊?”小花聽了一會兒,似乎是聽不懂,很好奇的問道。
宋箋秋正待回答,卻沒想到,一直沒說話的淵璃,這次卻開始搶答了:“山歌!山鬼的歌!”
咦?!
山歌還有這樣一種解釋嗎?
宋箋秋聞言,驚訝不已,山歌是山鬼的歌,那老婆餅怎么辦?是老婆的餅嗎?
好吧!這估計是兩界之間的文化差異,在陽間,山歌就是山歌,而在陰間,山歌就成了山鬼唱的歌。
不過,山鬼她知道,可不是說山鬼是生活在山林中,四下游蕩,最喜歡吃生人肉,到處尋找生人冢的嗎?怎么還會唱山歌?
如果會唱這種歌,那山鬼就不可能是獨行俠,應該會是聚在一起的團體吧?
是在山里修建寨子,聚集居住在山里的一群人嗎?
具體情況不得而已,宋箋秋和周青離之前在山林里那么久,即便是她還未離魂的時候,都從未遇到過山鬼。
這種情況,要么是山鬼實在稀少,要么就是從趙浚那得知的消息有所出入。
宋箋秋更傾向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