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溪他們分析得沒錯,綺涼的確是和罹歌去了神界,并且在那里再一次碰上了等候已久的司桀。
“去哪里?”他的問話簡潔明了,“要找神帝嗎?”
綺涼沒心情和他多說:“既然你都知道我的來意,還問什么?”
“神帝等你很久了,他清楚你一定會來。”
“對啊,他什么都清楚,看來我要拜托他的事情,他也應該有辦法解決了?”綺涼沒好氣地繞過司桀,徑直朝聆心殿的方向走去,“不好意思恕我失陪,罹歌你也不要跟過來了。”
罹歌應了一聲,和司桀并肩站在原地,沒有再隨她前行。
兩個人靜默許久,都在思忖著應如何開口。
“很顯然,她越來越不想看見我了。”司桀看他一眼,無奈微笑,“可我似乎并沒有做什么令她不愉快的事情。”
“我想,大概是夜嵐殘留的記憶使然。”罹歌低聲回答,“況且,綺涼最近幾天的狀態都很糟糕,她也并不希望時時見到我。”這其中依然有一大部分的原因來自柒音。
“她不是無理取鬧的小女生,不會一味的把白柒音的災難歸結到你的頭上。”
“我知道,但是……”罹歌低頭,眸光微黯,“我終是對她有愧。”
“時間還長得很,你可以慢慢彌補。”
罹歌嘆息著搖頭:“哪里會有慢慢彌補的機會呢?”他和她,本身就是不能交匯的兩道平行線。
“你至少還有補償的希望,而我,已經連這一點希望都不存在了。”司桀苦笑,“綺涼畢竟不是夜嵐,而當我想把兩百年前對夜嵐的虧欠還給她的時候,才發現一切并非想象中的那個樣子,我注定永遠都得不到那句原諒了。”
物是人非的悲哀,大抵如此,他一直錯得很離譜。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兩大神使,就這么面對面靜默而立,誰都沒有再開口。
從來不知,何為執念。
綏心殿內。
綺涼站在大殿中央,和神帝沐祁遙遙相望,沐祁本要給她看座,被她拒絕了。
“就這么站著挺好。”她如是說,“沐祁,你手眼通天,想必已經算出我此次來意了吧?”
沐祁微笑:“墨月蒼狼白柒音?那是個違反了妖界規則的存在。”
“任何生命的存在都有其意義,何況小七的出生是他父母造成的,錯不在他。”
“當然,我并沒有指責他的意思,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你怎么就看出我緊張了?”綺涼神情古怪地瞥他一眼,“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
“呵呵,你簡直和當年的夜嵐一樣,從不吝惜對手下成員的維護。”
“糾正一句,小七可不是我的手下,他是我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沐祁淡然反問,“那罹歌呢?司桀呢?”
綺涼笑了笑:“你們神界不是不允許動情么?你問這個算什么?”
沐祁一時無言。
“閑話我也不想多說了,我這次來,就是想請你把小七從輪回道中解救出來,這要求不過分吧?”
“神帝私自干涉輪回,屬于逆天行為。”
“少動不動就拿逆天而行來嚇唬我,你這明顯就是推卸責任。”綺涼冷哼,根本不買他的賬,“身
為神帝,本來就該維持三界平衡,為你的子民們主持正義,否則就是瀆職!”
“你的言辭總是過于犀利。”沐祁被她一頓搶白,看上去頗為無奈,“畢竟處于我這個位置,要考慮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不得不謹慎小心。”
綺涼瞪他一眼:“別找借口了,要是不干正事也算謹慎小心的話,那我回去就告訴妖界成員,以后誰也不許再插手冥界的閑事,翎月心愛造反就讓她造去,反正天塌下來有你這個神帝頂著,和我們沒關系。”
“翎月心現在已經給三界都造成了危害,而你又是征討她的主力軍,怎么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MD,沐祁,你逗我玩呢是吧?你去人界看看,若是老板不發工資,有哪個員工還會兢兢業業給他干活啊?更何況老子現在不是你的員工,是你的盟友!”時隔許久,綺涼的女流氓氣質終于被再一次激發了,“老子在冥界累死累活的最后把小七都丟了,你倒好,連個忙都不肯幫,要臉么?我警告你啊,除非你給我個交待,否則今后就由你們神界和冥界去折騰吧,我喝茶看熱鬧,再也不參與!”
沐祁表面上仍是一派淡然平靜,心中卻已然在權衡思量。他深知面前這位轉世妖王的性子比當初的夜嵐更加惡劣,絕對是隨時可以撂挑子不干的主兒,如果把她惹急了,恐怕會成為另外一個難纏的翎月心。
只有采取安撫策略。
“你先別著急,我再想想對策。”估計能讓神帝如此有耐心且和顏悅色勸說的,窮盡三界就只有一個葉綺涼了。
綺涼足尖一點,輕飄飄離開地面來到了寶座之前,在距離他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別裝模作樣的好么,說實話,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讓小七回來啊?”
“此言差矣,我并沒有必要為難一個小小的墨月蒼狼。”沐祁緩緩道,“我只是想和你談妥一個條件。”
“你說吧,只要能把小七還給我,十個條件我也可以考慮。”
“你果然是真性情。”
“用不著這么夸我,我只是比較護短而已,說起來,這也屬于自私的另一種表現。”
沐祁若有所思地微笑:“我若告知你白柒音輪回的下落,希望你回來,能從罹歌和司桀中間選擇一位,作為自己的終身伴侶。”
綺涼剛剛拿著琉璃臺上的迎客茶喝了一口,聞言頓時全噴了出來:“我沒聽錯吧?你讓我嫁給罹歌或者司桀?你要破了自己定下的規矩么!”
“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諦婚,我只是建議你,以特殊的身份留在罹歌或者司桀的身邊。”
綺涼怔了怔,她覺得自己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沐祁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絕非因為想成全罹歌和司桀的感情,事實上,神界不允許動情這一鋼鐵規則一直都存在著,只是隨著不同的情勢而做了對己有利的變通而已。
換句話說,他希望通過罹歌和司桀將她留在神界,卻又不打算以諦婚的名義,因為他清楚,如今的她,代表的是整個妖界。
“你打得好算盤啊。”綺涼將手中的水晶杯重重一放,轉頭冷冷地盯著他的眼睛,“怎么,你打算把妖族納入神界范圍嗎?我告訴你,不可能!”
“或許你該好好思考一下。”
“我已經說過了,不可能!”
沐祁
一言不發地回望,記憶中,當年的夜嵐也有著這樣一雙倔強而張揚的眸子,膽敢不閃不避地正視貴為神界之主的他,從不退讓,從不妥協。
“沐祁,妖族不是人族,可以由著你控制擺弄,我們擁有獨立存在于三界之中的實力,絕不會任憑著你把妖族當作和冥界對抗的工具。今天我若是答應了你,將來哪里還有臉去面對我族中成員?你這是要逼著我成為第二個翎月心嗎?”
她現在甚至已經無比理解翎月心了,和這么一個老奸巨滑的對手為敵真的很費腦細胞,實在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動用武力解決問題啊!
沐祁沉默良久,思忖著開口:“那你認為怎么樣才合適?”
“老老實實和我合作,別再出什么壞主意。”
“這句話未免過于直率了,‘合作’二字要怎么界定?”
“很簡單。”綺涼回答得干脆利落,“你把小七給我找回來,然后我替你去擺平翎月心。”
“很難。”
“什么?”
沐祁一字一句道:“我說你要找回白柒音,很難。”
“你先告訴我他在哪。”
“五行鎖魂陣在開啟時受到了罹歌的神力干擾,導致白柒音沒有按照常規被打入輪回道,而是回到了過去。”
綺涼驚道:“回到過去?什么意思?”
“他的靈魂,被封在了兩百三十年前的身體內。”
“……”她認真琢磨了半晌,遲疑道,“也就是說……小七還是那個小七,只不過恢復成了當年七十歲左右的樣子?”
兩百三十年前,柒音的確只有七十多歲,僅相當于人類的童年時期,那時的他,根本不認得她。
她要怎么帶他回來?
“我可以為你提供穿越過去的時空隧道,但是你只有三十天的時間。三十天之后,無論成功與否,你都會被強制遣返,并且不會再有回去的機會。”
她只有這么一次營救的機會,如果錯過了,就意味著永遠失去柒音。
“無論如何,我得試一試。”
“好,你可以先回妖界稍作安排,三日后,我會讓罹歌去聯系你。”
“我知道了。”綺涼轉身欲走,然而腳步頓了一頓,終于還是道了一句,“多謝。”
沐祁點頭:“你會對我這么客氣,真是令人不習慣。”
“因為你最終也還是幫了我。”
“其實,我不很明白。”沐祁那張亙古不變的、平靜疏離的俊美面容上,終于浮現出幾許困惑光影,面對這個奇怪的女孩,他忍不住提出了那個埋藏了很久的疑問,“無論是你,還是夜嵐,仿佛都注定要喜歡上一個不能與你們身份相配的男人,這樣真的值得么?”
不管是風冉,還是白柒音,他們一輩子都無法站到與妖王等同的高度,然而夜嵐和綺涼,偏偏就為了這樣的兩個男人而舍棄了罹歌和司桀。
為什么。
“這和身份地位毫無關系,愛一個人,就是不在乎值得不值得,只一心一意盼他快樂安好。”綺涼將右手覆在胸口,那枚青色戒指在她纖細的手指上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只可惜,我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晚了。”
然后快步離去,再不停留。
你還在等著我,這就是我堅持的唯一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