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從翎月心內殿的通道,居然直接到達了悔寂地獄的另一岸。
“竟是通往這里么……”綺涼環視著四周陰森的景色,微微蹙眉,“有點蹊蹺。”
罹歌肯定地點頭:“就是這里沒錯,我能感應到這里的靈力波動。”
綺涼剛要說什么,忽見一旁的艾奇痛苦地捂住胸口彎下腰去:“怎么了?”
“沒什么。”艾奇閉上眼睛喘息片刻,再抬起頭來已是一臉平靜,“青方死了。”沒想到母子連心,青方死去,他還能感受得到。
綺涼沉默片刻,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覺難以安慰。
艾奇低聲道:“殿下不必費心,這是她的報應,我只會覺得欣慰。”
話雖如此,畢竟是自己的母親,說不難過是騙人的,綺涼不好再說什么,只是嘆氣:“嗯,那我們趕緊來研究一下悔寂地獄的問題吧。”
“好。”
罹歌道:“綺涼,我記得你說過,上一次若星和火鏡就被困在了這里。”
“是啊,若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他倆就得交待在這了。”綺涼搖搖頭,“悔寂地獄容不得活物。”
艾奇蹙眉:“那我們現在呢?要不要先渡到對岸去?”
綺涼側過頭看向罹歌,見后者眼中已有笑意,頓時明白了他的心思。
“不必了,就在此岸等著。”
“……”
“我們就是要等到無邊風刃和跗骨之水出現。”
艾奇似有所悟。
目前已經確定了,靈力波動的源頭就在這里,然而他們卻遲遲沒有找到任何靈力本體,只能依靠兩股力量的碰撞把對方逼出來,從而得到答案。
“恕我直言,這難度很大。”
“有難度才有挑戰性。”綺涼對此表示毫無壓力,“放心啦,我罩著你。”
艾奇淺淡地笑了笑作為回應,不知怎的,心中卻涌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預感。
總覺得會有一個人被永遠地留在這個鬼地方,是錯覺吧?
這個擔心,他并沒有告訴綺涼。
三人在原地等了許久,知道遠處隱約傳來蜂鳴般嘈雜的聲響,一陣緊似一陣。耳膜開始隱隱作疼,低頭看去,發覺衣服已經有了被劃破的痕跡。
無邊風刃,傷人于無形之中。
綺涼打了個響指,青紫火盾登時把三個人保護在內。
罹歌輕推她的肩膀:“綺涼,看那邊。”
她回過頭,見巖漿長河驀然掀起幾十米高的巨浪,停留數秒之后轟然落下,然而卻有一層薄薄的透明液體被分離出來,在空中緩緩蔓延開去。
“這就是跗骨之水。”艾奇輕聲解釋,“我讀過一些關于冥界的書籍,上面記載著,一旦被跗骨之水所觸碰,便會全身紅腫潰爛而死,最后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綺涼被他的描述弄得一陣惡寒:“別說的這么惡心。”
罹歌瞇起眼睛,凝神望著遠方愈發臨近的細微波紋:“快要到了,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無邊風刃和跗骨之水待會將要合成一股力量。”
那一刻就是他們出手的時候。
靜止在空中的跗骨之水居然像被吸引般,慢慢地朝風刃的方向蠕動過去,二者逐漸融合在一起,開始顯現出淺紅色奇怪的花紋,看上去好像是一行一行古老的咒語……從來沒有人能在悔寂地獄能量爆發的時候成功存活,所以也沒誰知道,當無邊風刃和跗骨之水合二為一的時候,會發生什么事情。
就是現在。
綺涼雙手在胸前合印,向前疾推,無數道閃爍著深紫光芒的鎖鏈交織成天羅地網,將那些咒語禁錮在內。罹歌和艾奇同時發力,金色光箭和血色光球呼嘯著撞擊在
鎖鏈形成的牢籠之上。
空氣中傳來刺耳的炸裂聲,紅色煙塵四處蔓延,天旋地轉。
綺涼被罹歌緊緊護在懷里,直到視線重歸清晰,她下意識想推開他,卻發現他正目光怔然地望著不遠處,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怎么了?”
很快她就知曉了答案。
巖漿長河的中心地帶,竟慢慢浮起了一盞血紅色形狀詭異的骷髏燈。
“這是……”
“亡靈禁燈。”四大寶器之一,被稱為最邪惡寶器的、失蹤已久的亡靈禁燈。
“夜嵐的記憶告訴我,這件寶器是用來將死去的靈魂煉化成形的,為什么會在這里?”綺涼又驚又疑,“難道……剛才的那些咒語,就是用來召喚亡靈禁燈的嗎?”
罹歌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她發覺他掌心的溫度冰涼。
“或許,不止如此。”
不多時,巖漿長河出現了動靜,隨后便有人源源不斷地從水底鉆了出來……當然,或許不能稱之為“人”,而要稱它們為,喪尸。
臉上的血肉已經盡數脫落,只剩下森森白骨,空洞雙眸燃燒著慘綠的鬼火,看上去恐怖無比。他們以一種滑稽而僵硬的形態在巖漿表面緩慢行走著,衣衫破爛,肌肉枯萎如同干癟的樹枝。不知是誰怒吼一聲,隨即吼聲便如瘟疫般傳染開來,所有的喪尸均抬起頭,聲嘶力竭地喊著,碧綠的黏液從它們口中滴出,沒入腳下的巖漿長河。
綺涼皺起好看的眉,目光微轉,卻驀然驚異地發現,這些喪尸的手臂上都有一枚若隱若現的圖騰痕跡,雖然已經不是原有的顏色,但依然可以分辨出來……她記得,罹歌的手臂上也有這個圖案。
罹歌也看到了這一幕,臉色霎時變得雪白。
“怎么可能,竟然是神界成員……”
原來,兩百年前那場戰爭中,離奇消失的神界勇士們的尸體,都被翎月心偷渡到了悔寂地獄,然后通過亡靈禁燈的力量變成了喪尸。要知道,三界之內,神界成員的靈魂力量是最優秀的,且榮譽感也是最強的,而他們變成的喪尸,怨念也最猛烈,以至于攻擊力會分外駭人。
綺涼恨恨不已地咬著牙:“簡直是喪心病狂,這是在向沐祁挑釁嗎?”
“殿下,挑不挑釁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了。”艾奇注視著緩緩逼近的神界喪尸,眸色幽沉,“有亡靈禁燈的支持,我們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
這就是翎月心留在冥界的,最厲害的一張王牌……
風淮站在陣前,和麒麟骨龍遙遙相望,天狼族的東面,是神界派來的大隊成員。
雙方兵士正糾纏得不可開交。
“聽說青方已經死了。”他冷冷道,“你們還打算負隅頑抗么?”
麒麟還未開口,骨龍已經沉聲回答道:“那是一個沒用的女人,死了也好,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用她的實力來衡量我們。”
“我自然不會這么蠢。”風淮毫不示弱,“但你也該清楚,我現在已經恢復了全部實力,同樣不會輸給你們。”
“好,我等著領教。”
兩大魔獸同時化形,通體赤紅的血色麒麟和遍身黑刺的巨大骨龍以毀滅一切的氣勢朝天狼族的方向沖來。
風淮和身側的若星對視一眼,齊齊變回天狼本體,十幾米長的雪白雙翼赫然伸展開來,扇動間帶起席卷著沙塵的狂風。
勢均力敵。
而此時的翎月心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妖界和神界的交際之處。
她避開了所有的守衛,甚至沒有驚動任何人,這對她來說,并非難事。
“沐祁,你可看見了,我已經站在這里,沒有誰能攔得住我。”她仰起頭,
朝天一指,“我就是要你知道,我遲早會讓你為當初的昏庸冷酷付出代價,我要毀掉神界,我會搶走你的一切!”
她曾經也想過要一份平平靜靜的愛情,她曾經也動過后退一步以妥協換回安穩的念頭,但她終于發現,自己做不到,因為神帝從來都不準備給她機會。他強迫罹歌回心轉意放棄對她的愛,又蠱惑三界一起對付她,最終利用夜嵐把她封印了兩百年。整整兩百年,在血煉獄里孤單寒冷的每一分每一秒,到底是怎么度過的,她想都不敢想。難道她就沒有渴望向善的時候嗎?當然有啊,只是沒人給她這個機會,她只能以永久的冰冷和殘忍來證明存在,她只能成為這樣的翎月心。
每一個與她作對的人,都該死,沐祁、夜嵐、葉綺涼……還有,罹歌。
她已經不再需要憐憫和溫情,她如今只想復仇。
血紅色的光球在掌心隱隱跳動,那是麒麟將時空隧道力量凝結成的實體,可以隨時在任何地方使用。她頓了一頓,暗系力量瞬間開啟,將光球向前方狠狠擲去。
血色霎時氤染了半邊天空,遠觀像是火燒云般燦爛絢麗。
此刻,在各個方向交戰的眾族首領都不約而同地朝遠方望去,紛紛駭然一驚。
是翎月心,她在沖擊神界大門!
難怪這么久都沒有見到她,但她到底是什么時候去的那里,居然沒有一個人發覺?
她的實力,究竟強大到了何種地步?
也許綺涼當初的決定,真的是正確的,事實上,無論在妖界安排多少力量,在翎月心面前也是不堪一擊,如今之計,唯有和她比拼速度,看看是妖王先把冥界搞垮,還是魔女先把神界突破。
勝敗在此一舉。
司桀從天而降,穩穩落在翎月心的不遠處。
“魔女大人,好久不見。”
“我并不想見你。”翎月心冷笑,“對我來說,你不過是一個得不到愛情的可憐蟲。”
司桀也不生氣,只是平靜回答:“很遺憾,對我來說,你也同樣是情感上的失敗者。”話音未落,他的手上憑空出現了一把金色法杖,圣光閃耀,開始飛快地凈化天邊的血色光芒。
翎月心眸光一凜,冷如寒冰:“不想死的話就讓開,你覺得憑你一個防御系神使的力量能阻止我嗎?”
“我當然不是你的對手。”司桀微笑,“但是我卻不能后退,這是我的責任。”
“真可笑,這話罹歌也說過,你們終將為了這些荒唐的所謂責任而送命!”翎月心十指微張,一件布滿墨色花紋的古琴就出現在她的雙手之間,“司桀,你和那些弱小的妖界成員們難道還指望著葉綺涼會回來救援嗎?別傻了,我既然能輕易放她進入冥界,自然就有讓她永遠留在那里的方法。”
司桀神情一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翎月心忽然眼波流轉,流露出幾分帶著嘲諷之意的嫵媚笑容,“我問你,你可曾聽說過亡靈禁燈?”
消失已久的亡靈禁燈嗎?那個可以將靈魂煉化成型的寶器?司桀驚疑不定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翎月心笑得更開心了:“怎么,不敢相信么?我想這個時候,葉綺涼和罹歌應該已經身在悔寂地獄了,不知道他們面對成千上萬被煉化成型的神界喪尸,會是什么心情呢?”
司桀終于明白她做了什么,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達內心。
成千上萬被亡靈禁燈的力量所支持的神界喪尸……縱然是綺涼和罹歌聯手,恐怕也難逃厄運。
“翎月心,你簡直是個瘋子!”
“我本來就是個瘋子。”翎月心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驀然顯現出幾分偏執陰狠的神色,“現在,輪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