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杏兒的肯定答復(fù),王遠心頭一定。
這意味著從大秦境內(nèi)的上百萬人口中,找到胡亥的血裔族群,乃至這一位“尸”將再無難度。
雖說九尾狐沒有身體,只是一道單純的精魄,就算生兒育女,主力也是她附身的那些女子。
所生后代在血緣上跟她一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
但對【東方鬼帝】和《小生死簿》的權(quán)能來說,就算只是一絲因果上的微弱聯(lián)系也完全足夠了。
解決了關(guān)鍵問題,王遠又問了一次先前的疑惑:
“建設(shè)這一方小千世界非一日之功,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負責最終封墓善后,一定會知道點什么。
胡亥為何會故意截胡?
難道拿自家后代給始皇帝當‘尸’還有什么好處,值得諸子之間爭搶不成?”
小狐貍精歪了歪頭: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橫掃寰宇的始皇帝實在太強,早就達到【兵圣】極限,半仙降世怕是也會被一把捏死。
【西王圣母】給九尾狐發(fā)布的任務(wù)只是迷惑秦二世,敗壞大一統(tǒng)的秦國江山,中間的過程并不重要。
回過頭來再看,倒是更像是始皇帝順水推舟。
借九尾狐之手讓整個大秦帝國‘兵解’,又在墓中另起爐灶的一招妙棋。”
當年嚇壞了楚霸王的九尾狐,針對的顯然不是連皇后都沒有立的始皇帝,而是秦二世胡亥!
后者也符合一切亡國之君的特征。
以致國破族滅順理成章,沒有人去懷疑始皇帝對自家國運動了手腳。
無論是九尾狐、西王圣母、乃至九兵仙人,都不知道始皇帝的具體計劃。
隨著雙方激烈斗法,完美掩飾了這種不同尋常的小細節(jié)。
可見始皇帝的行事縝密,至高無上的【玄穹上帝】注定要同時站在【天官】和【尸解仙】的對立面。
這個時候。
旁邊用【禍蝶】復(fù)制了所有史書內(nèi)容,再飛速檢索關(guān)鍵字的凰嫵。
也將自己找到的《秦記》記錄念了出來,對九尾狐的記憶予以左證。
只有短短兩條。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
臨死時最后說過的一句話:“愿與妻子為黔首。”
這里的“妻子”和“汝妻子吾養(yǎng)之,汝勿慮也”意思一樣,都是老婆和孩子。
全都說明胡亥曾經(jīng)確實有妻有子。
既然所有記載都說明始皇帝家族已經(jīng)滅族,血脈在外界戛然而止,就連【九兵】都找不到。
那八成就是趁著給始皇帝封閉大墓的機會,被提前送進了這個小千世界。
“這么說來,胡亥這種殺光了兄弟姐妹的暴君,竟還有幾分舐犢之情?”
王遠這么想,覺得似乎也沒錯。
既然秦二世有資格知道墓中藏著一個小千世界,那為始皇帝“殉葬”,可就不是什么壞事了。
反倒是留在外面,接手一個被獻祭了三百年國運的大秦帝國,才是真真正正的死路一條。
為子孫準備后路也是人之常情。
可事情難道真的只是這么簡單?
王遠回想著史書上太史公對秦二世的評語:
“胡亥極愚,人頭畜鳴。不威不伐惡,不篤不虛亡,距之不得留,殘虐以促期,雖居形便之國,猶不得存!”
一句話就是個長著人頭的畜生。
原定的秦二世是嫡長子扶蘇,他為人寬厚,至純至孝。
若他登基,始皇帝死后的安排大概率會被他百分之百執(zhí)行。
但換成胡亥這種倚仗權(quán)閹,弒殺親族得來皇位的篡逆之徒。
王遠絕不相信他會老老實實聽從始皇帝的“遺詔”安排。
所以說,能否破除【劫運】、營救兩位仙官同僚、解開謎團、得以順利從墓中逃出升天...
說一千道一萬,關(guān)鍵就在胡亥的血裔還有那位“尸”的身上。
聽到王遠的自語,杏兒又搖了搖頭:
“在大秦覆滅之前,九尾狐就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虞姬的身上,去禍害最有可能再建大一統(tǒng)的楚霸王。
并不知道秦宮落幕的后續(xù)。
只知道胡亥自殺身亡,最后的尸身也下落不明。
對了,雖然外表不太明顯,但胡亥身上倒確實長著一種天生異相【腦生反骨】,非最親近之人不知。
這種人用自己的子嗣對親爹的皇陵做點什么小動作,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等到挖空了九尾狐腦子里最后的情報。
杏兒伸出手指在小腹上的九尾狐烙印中輕輕一引,便將一縷獨屬于九尾狐的氣機引出體外。
正走在阿房宮中的本體,立刻張開嘴巴“咕都”一聲將之吞了下去。
瞬間,一種莫名的感應(yīng),便從閣樓林立的阿房宮深處傳了過來。
“找到了!”
王遠眼中精光一閃,眨眼功夫便鎖定了那些九尾狐后裔的位置。
【道法·鬼追人】
無需出動擁有【諦聽天地】之能的老黑。
只憑一點生人的血液、發(fā)絲、姓名、生辰八字、氣機等等媒介為引,即使是人躲到天涯海角,都會被王遠輕松追上。
這也是為什么凡人撞鬼的時候,明明感覺鬼走的不快,人卻怎么跑都跑不掉,最終通通被鬼所害。
被王遠代替了身份的宮女目標明確,小心翼翼穿過一層層宮禁,一點點深入戒備森嚴的皇宮內(nèi)廷。
直到闖過四五道宮禁,已經(jīng)只需抬起頭就可以看到那座黑色玄武巖搭建成的墳丘。
“這位‘尸’果然已經(jīng)被帶到了深宮里。”
他早就預(yù)料到,既然明天就要舉行“尸祭”,無論如何,“尸”在今天就必須提前就位。
無非就是他藏在阿房宮哪個宮殿里的問題。
【鬼追人】是按照就近原則去追人,才不管他是法理上的嫡系還是旁支,反正在血緣關(guān)系上都一個樣。
為了保證在一千八百年,甚至更加漫長的時間中血脈不斷。
不可能讓后代一脈單傳,必定有一支規(guī)模不小的族群存在。
王遠附身過的每一個秦吏都知道。
這偌大的阿房宮中,千年已降既沒有皇帝也沒有皇族,只有負責一絲不茍執(zhí)行《秦律》的三公九卿。
想要百分之百貫徹代表始皇帝意志的《秦律》,這座小千世界中就只能有一位千秋萬代的皇帝,那就是始皇帝!
既然是以法治國,就不再需要第二個可以發(fā)號施令的皇帝。
這一支嬴氏血裔,從沒有暴露在人前,更沒有任何權(quán)力。
八成是跟外面的大炎宗室一樣,同樣被當成了肥豬被分批圈養(yǎng)。
他們不需要英明神武,甚至不需要識文斷字,只要延續(xù)血脈,靜靜等待這一天到來就可以了。
“依照祭祀之禮,‘尸’要提前十天行過‘筮尸之禮’,某個嫡系子孫通過占卜的方式,得到祖先的認可。
再提前兩天,行過‘宿戒之禮’,齋戒期間,既不能聽音樂,也不能吊喪,更不能喝酒、吃肉、狎妓。
摒棄雜念,安神靜心,以便更好地與祖先溝通。
或許自從七月二十三大侄兒銜玉而生的那一天,‘尸祭’的前置就已經(jīng)開始。
正好替我省了許多手腳,不然找到胡亥血裔再確定哪個是‘尸’又是一個大麻煩。”
越靠近墳丘所在的“上天臺”,戒備就越森嚴。
大批兵甲俱全的【道兵】來回巡視,完全不留任何死角。
就連負責掃撒、準備祭祀用品的宮人也被嚴格管束,沒有對應(yīng)權(quán)限腰牌,就絕不能再近一步。
王遠也只能以【畫皮鬼】的能力反復(fù)更換身份。
解除上一個替身之后,就將身體的原主人往【彼岸三界】一丟,并不會傷及無辜者的性命。
他倒是也不想這么麻煩,可此間陰陽重合,根本就沒有陰陽夾縫可以讓他躲藏。
而在幾乎要液化的敵對龍氣中,施展【移山換景符】更是一個笑話。
只能用這種效率極低的笨辦法。
當他最終小心翼翼地踏入祭天之地“上天臺”范圍,躲在宮苑之外的一棵大樹下,向著宮苑內(nèi)部觀望時。
循著【鬼追人】的感應(yīng),第一時間就鎖定了西北角一處絲毫不起眼的偏殿。
“里面只有一個人和九尾狐的氣機有反應(yīng),必定就是那位‘尸’了。
想辦法先混到他的身邊。”
正當他守在側(cè)門,再次替換了一個掃灑宮女,和其他宮人一起排隊進入宮門,準備潛入宮苑內(nèi)部的時候。
眼前這一片雖然人來人往,卻靜若墳窟的宮苑,卻讓他驀然感到如臨深淵。
心中警鈴大作!
似乎只要一不小心就要一腳踏空,跌下萬丈深淵,摔個粉身碎骨。
躲在一群太監(jiān)、宮女的隊伍后面抬頭望去。
卻見隨著磅礴的龍氣從陰陽兩面匯聚到“上天臺”頭頂,不知何時已經(jīng)當空化作一條屬于大秦帝國的氣運金龍。
沐浴在液化的龍氣中,鱗、爪、角...越發(fā)鮮活,只有一雙龍目目中無睛。
似乎只需要一個契機,整個大秦帝國,都即將擁有自己的意識,成為某個偉大存在的手腳、臂膀。
“幾年之前,即使是衰落到極致的大炎,只是一招【千夫所指,無疾而終】都能瞬殺兵圣姜白眉。
大炎破國之夜,大司命的化身控制殘存的氣運金龍,一躍獲得了【尸解仙】的力量。
輕輕松松便將無生老佛斬于馬下。
在這個《秦律》幾乎取代了天道運行的地方,代表國家力量的氣運金龍只會更強。
一旦不小心暴露。
無論是【法相】也好,半仙也罷,在這條水德【氣運金龍】面前都跟凡人沒什么兩樣。
跑都沒有地方跑!”
王遠下意識藏得更深,不敢顯露出絲毫異常。
即使《秦律》已經(jīng)解除了道行壓制,也沒有資格在這種存在面前耀武揚威。
可隨著隊伍慢慢前進。
一個又一個太監(jiān)、宮女,被一位手持“銀印青綬”官印的內(nèi)廷宦官核驗身份后走入內(nèi)苑。
王遠反復(fù)檢視自身,明明已經(jīng)偽裝到完美無缺,卻越發(fā)感到惴惴不安,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東西。
在這種幾乎龍氣液化的地方,連紫微斗數(shù)都不太好使,精確度大降。
只憑一種玄之又玄的感應(yīng),根本難以尋找漏洞來自何處。
這個時候在大批兵將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就算想暫時撤退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我到底忽略了什么?’
正當王遠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時候,排在王遠前面四五個身位的一個小太監(jiān),在被官印發(fā)出的白光照到身上后。
異變突生。
吼——!
一聲撼動魂魄的龍吟驀然在宮門前響起,讓王遠下意識勐然一抖。
“我暴露了?!不,是他!”
那位內(nèi)廷宦官已經(jīng)第一時間舉起官印,朝向那個臉色大變的小太監(jiān),口中厲喝道:
“拿下他!”
熟悉的鎖鏈聲“嘩啦啦”從天而降。
那小太監(jiān)直接扭頭就跑,在路過王遠身邊的時候,臉上還掛著濃濃的不解之色。
“不可能啊,老祖我向來無往不利的【七十二變】,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這個跟王遠一樣,想要渾水摸魚的小太監(jiān),正是萬相老祖的三具化身之一。
這墓中除王遠之外的最后一位法相,由【道統(tǒng)法物·萬相寶鑒】所化。
是世間道法的全才,稱呼一句道法博士都不為過。
【法有元靈·七十二變】可以理解成一種道法層面的“小無相功”,千變?nèi)f化,無所不通。
能夠根據(jù)對應(yīng)的【七十二奇術(shù)】,模擬一切相近道路的法有元靈,并將對應(yīng)的法術(shù)提升到【法相】境。
就算同一時間只能有一個化身保持【法相】,但修到極限晉升紫篆,怕是比斗戰(zhàn)勝王的【仙法·胎化易形】還要厲害。
比起能力已經(jīng)十分全面的王遠,這一位才是真正的六邊形戰(zhàn)士!
萬相老祖準備守株待兔,沒有親身下墓,派出來了各自代表自家某個領(lǐng)域道法的三位化身。
【假形奇術(shù)】、【指化奇術(shù)】合成了一門【指化假形法】:
可以讓自己或別人變化,或男,或女,或大,或小,或神禽異獸,千變?nèi)f化也,無人能識。
【星數(shù)奇術(shù)】、【列陣奇術(shù)】合成了一門【星數(shù)列陣法】:
可以夜觀天象,占卜測命,破解或布設(shè)各種結(jié)界、陣法,禁制。
【御風奇術(shù)】、【神行奇術(shù)】合成了一門【御風神行法】:
精神超脫形體,可以元神出竅。
王遠破解【劫運】的關(guān)鍵在“尸”的身上,其他人想要跳出《秦律》約束,逃出升天的那一線生機,又何嘗不在此處?
三位詭仙化身雖不知“尸”的底細,卻借助【星數(shù)列陣法】窺探到了生機所在,又派出【指化假形法】潛入探查。
卻不想本來天衣無縫的計劃,不知道為何出了紕漏。
“皇帝陛下為大秦萬民民心之所向。
你這妖人法術(shù)再強,身上連一絲連接【氣運金龍】的龍氣絲線都無,還想蒙混過關(guān)?”
內(nèi)廷宦官看著狼狽逃竄的“小太監(jiān)”冷冽一笑。
聽到此言,王遠也終于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畫皮鬼】的神通跟萬相老祖的【指化假形法】存在同樣的缺點。
那就是即使所有生理特征,連命格都跟原主一模一樣,但王遠自己卻跟原主不是一條心。
而【氣運金龍】恰恰是由所有國人的人心愿力匯聚而成。
身上沒有指向氣運金龍的龍氣絲線,自然不是外來者,就是內(nèi)部心懷異志的叛逆。
通通都要死!
絕無任何可能踏足作為科儀核心的“上天臺”。
過去“龍氣法禁”一直是自家的幫手,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這一點不是缺陷的缺陷。
卻沒有時間去彌補了。
有【十二金人】出手,那宦官也不擔心來人會逃掉,扭頭看向剩下的王遠等人。
掂了掂手中的官印,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
“咱們繼續(xù)!”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