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一刻鐘前。
趙冉也可謂無所畏懼,一來就用上了那少年的臉,肆無忌憚地走進了山莊。
結果如他所料,陳玄還是不在山上,不過趙冉毫不在意,還在山上走了一圈,發現這山莊除了白雪就幾近空無一物。
別說人,就是一只獸類都沒有,只有一堆枯木,或是一些不畏寒冬的花草。
趙冉稍微想象了一下陳玄在這個住所的場景,不由感到了違和,此前他多少以為陳玄身邊總是會有什么人。
而今陳玄居然突然出現,趙冉自然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想到突然拜訪的三人,陳玄必然是為他們出現的。
趙冉跟在那三人身后,也來進堂中,卻不上前,就那么背靠著門墻,聽著他們的談話。
既然正主來了,這毋寧是一個了解陳玄想法的好機會。
郭漣跟在郭香芩身后,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自陳玄出現后就一直鎖定著陳玄,眼底浮現出了她這個年齡的孩子會有的崇拜和戀慕。
林道乘看了一眼身后的趙冉,便回過頭,跟陳玄講述了自己的來意。
陳玄沉默地聽完,良久才回答道:“并無收徒打算。”
林道乘面露難色,說服尊上收徒是宗門的總體決議,宗門派他來當說客,也是看在宗門中,他跟尊上的關系無疑是比較好的。
“可否問一下原因。”林道乘不想放棄,此事畢竟事關自己的功績,如果他能成功說服尊上收徒,就能獲得天樞第十二天的歷練機會。
他停留元嬰期太久了,無論如何閉關修煉,都無法摸及瓶頸,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一個不容有失的機會。
“教不了。”陳玄幾乎是即刻回答。
林道乘一頓,這一原因跟適才那人所說一模一樣。
“即使教不了,”林道乘退一步,道:“只要能在尊上身邊修煉就夠了。”
說完,他還特地看了郭漣一眼。
郭漣一頓,也跟著點頭道:“是的。”
陳玄并沒有看向郭漣的方向,只是淡淡道:“不行,那很危險。”
何來危險之有?不說林道乘,連郭香芩也有點不解,尊上的身邊毋寧說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誰能在尊上眼下害人。
答案只有一個。
結合今天早上程家的傳聞,林道乘思考了片刻,道:“即使那位再如何殘暴兇戾,也不至于對尊上之徒下手吧。”
“他會。”陳玄的語氣一直都很平淡,但說到這里時明顯有了一絲波瀾。
林道乘看著陳玄,眼露不解,一般而言對方都會很好說話,基本上只要是宗門的要求,對方都會接受,從來沒對一件事情有過如此的拒絕。
此來注定是無功而返嗎。
郭漣看了看林道乘,主動走出前,眨了眨眼,緊張地對陳玄道:“我、我會保護自己!”
林道乘驚訝于郭漣說的話,不免有些期待于陳玄的回答。
就連一邊沉默旁觀的郭香芩都有點緊張。
然而陳玄的回答還是不帶任何猶豫,還是道:“不行。”
“……”郭漣面色僵硬,很快地低下了頭,走到林道乘身邊,一手揪著林道乘的衣袖,很明顯的在顫抖。
“我、我們走吧。”
青澀的少女聲帶有哭腔,其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趙冉聽著三人走出堂外的聲音,片刻才道:“那孩子除了心性差一點,的確是個好苗子。”
堂中只有他們兩人,所以他自然是說給陳玄聽的。
“是嗎。”
不同于上次那個莫名其妙的對話,這回的陳玄好似是能好好正常對話了,趙冉壓下心中很想睜眼去看陳玄的沖動,問到正題。
“你可還記得程烈。”
陳玄有所遲疑。
趙冉等了半響,才聽見陳玄說道:“說了你就會回去嗎。”
又是這個話題。
“那當然。”趙冉信誓旦旦。
說真的,他自己也不想待在陳玄身邊,畢竟他控制不住戰意,更控制不住殺意。
“記得。”陳玄很快回答。
那很好,趙冉鄭重其事道:“程烈今天早上死了。”
“……”
堂內頓時靜默了下來。
趙冉認真聽著周圍一切的動靜,可惜陳玄這家伙還是連呼吸跟心跳都沒有聲響。
等了片刻,趙冉才問道:“程烈是你殺的嗎。”
這無疑是一個直截了當的提問,沒有任何拐彎抹角,問話人的口氣不咸不淡,或許里面夾雜著某種憤怒。
對自己沒能救下人的憤怒。
“不是。”陳玄回答。
這一句話里并沒有絲毫說謊的成分。
“那就好。”
趙冉放心了,立刻扭頭就走。
客樓。
“你說什么!”
李引之差點捏壞手中好不容易得到的靈株,趙冉剛剛都說了什么!
“陳玄說不是他做的。”趙冉言簡意賅地總結了一下剛剛說的話,并掃過李引之堆在桌上的材料一眼,心想李引之這家伙又到處收集東西了。
“不是,我說,你,你就這么直接問他了?”
“沒錯。”
李引之頓時啞口無言。
哪有人會直覺往最可能揭穿自己的人面前送啊!
而且陳玄居然一點察覺都沒有,趙冉那口氣那態度,陳玄究竟有多粗神經才沒發現啊!
李引之拍了拍自己的臉,裝作冷靜,分析道:“這太奇怪了,他就沒有什么違和的舉動嗎?”
一個正常人怎么可能會那么正經地回答趙冉一個不速之客的問題,更何況上次他們遇見的還是那種情況。
“沒有。”趙冉視線落在桌上一個瓷瓶上,適才看的時候沒覺得什么,再一看又好像有哪里不對。
如果可以用神識的話,就可以查探下瓶內的東西了。
“你跟他是敵人吧。”李引之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那當然。”趙冉走了過去,拿起瓷瓶觀察。
銀色的瓶身,鎏金的蓮花狀紋理,看上去不過是隨處可見的牌子,但卻有種耐人尋味的美感。
“那你干嘛這么關心他?”李引之則已經進入了轉牛角尖的地方。
他想不透,這天底下哪個仇敵會偷偷摸摸跑到對方身邊,不是伺機殺人,而是……
而是什么?李引之頓了一頓,他開始覺得這事說不大準。
一種變相的保護?
有人開玩笑說修行越高的人心性越超乎常人。
這玩笑要是真的,那這兩人無疑是七境五域最異常的存在,與此同理,兩人心思更絕非他們常人所能揣摩的。
不過那不過是玩笑,即使是偏離人境再遠的存在,也始終在于人的延長線上。
按理說,應該不至于揣摩不了。
“你又在想什么。”趙冉見李引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李引之是想到了什么。
“沒沒沒,”李引之嘆了口氣,看著趙冉,道:“我幫你收集了一些陳玄的情報。”
說完就遞給趙冉一塊玉簡。
趙冉放下瓷瓶,接到玉簡,神念一動,里頭的信息全部了然。
“原來都有這些事嗎。”趙冉點了點頭,儼然一副才知道的表情。
“哈?”李引之眨了眨眼,疑道“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趙冉十分坦然。
李引之一臉見鬼了一樣瞪大眼睛,敢情趙冉什么都不知道就來了暉元境?李引之臉色愈加微妙,勉強問道:“那你之前關于陳玄的事都是怎么了解的。”
趙冉理所當然道:“偶爾入耳,便旁聽了一些傳聞。”
“傳聞不可信啊!”李引之義正言辭地抬高了聲音。
趙冉瞥了李引之一眼。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玉簡上所說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陳玄的仇人可還真不少。”
誠然,李引之說實話多少也覺得驚奇。
陳玄看似比較親和,事實上論狠,他肯定比起趙冉猶有過之而不及。
那可是僅用五十多年就修煉到了世界最強一角的人,只是單純的修煉,也許還說不過去。
“話說回來,你這瓷瓶是什么。”趙冉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身前的瓷瓶。
“這個啊,”李引之面色尷尬,剛剛張晨拿陳玄的情報忽悠他出去,去完買了一堆東西,其中就有這么一個小瓷瓶。
這怕是張晨故意放進來的東西。
究竟里面有什么,李引之自己也不知道。
趙冉看出李引之也不知道,于是就直接拿起瓷瓶,想要打開一看。
一道黑光閃過,瓷瓶立即碎裂。
里面的東西就隨重力掉到了卓面。
“……”趙冉看向李引之。
“……”李引之看向趙冉。
“你們好!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一道聲音滿是歡喜。
“……”
“……”
“你們好?聽不見我的話嗎?”
那道聲音還在。
“這是什么。”趙冉問。
“這……”李引之也在想,口氣微妙道:“是人吧。”
“是人啊!我是人沒錯!”
那人在桌上拼命揮手,神情焦急而緊張,好似就怕面前的兩人看不到自己。
“人會這么小嗎。”趙冉又問李引之。
李引之心想你這么見多識廣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但還是回答道:“不知道,也許會有吧。”
說到底這里,桌上那人突然意識到他們可以看見自己,不由微怒道:“你們很失禮誒,我這么跟你們打招呼,你們居然都不理我。”
李引之眼角微抽,蹲下身,跟那小人同一視線,問道:“你哪位?”
小人撇眼嘟嘴,但還是回答道:“林小溫。”
“好,這個林小溫,你為什么在瓷瓶里面。”趙冉看著也好奇,還伸手去摸了一下林小溫的臉頰。
林小溫并不介意有人摸他的臉,但他一聽趙冉的話,臉色瞬間黑沉,怒道:“還不是拜陳玄所賜!我好好一個水靈中的水靈,水靈之王,活了幾千年啊,差點就被他給滅了。”
簡直惡鬼!
不,陳玄簡直惡鬼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