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妮昏迷了三天后的清晨,她的意識恢復了清醒,睫毛動了動,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景物很陌生,潔白的墻壁上掛著優美的風景畫,素的原木家具上妝點著精致的蕾絲織布,身下躺著柔軟舒適的大床,床上擺著可愛的泰迪熊玩具。床側是落地窗戶,淡藍色的絲綢窗簾沿著窗戶頂端的窗線拖至地下,雖垂墜靜止,但卻讓人隱隱覺得有微風拂動窗簾時所營造出的韻律感。
這里不是自己租住的那間小房子,與那間小房子相比,這里簡直就是天堂,是只有童話故事里頭的美麗公主才能居住的地方。
平妮感到疑惑,莫非她此刻猶在夢中?平妮閉上眼睛,后又猛地睜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慢慢爬上自己的腰側,做出了一個令她一直都不恥但此刻卻不得不做的舉動……二指一擰……
“咝……好痛!”平妮趕緊松開自己的手,抬眼掃向四周,發現之前的景物依舊存在,也就是說她并沒有做夢。
既然不是做夢,那么這里是哪里?她又怎么會在這里的?
平妮正疑惑間,忽聽有人敲門,她張了張嘴,干啞的喉嚨卻發不出聲音來。敲門聲響了兩下之后,房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臉色紅潤,身體富態的中年婦人,看那穿著打扮,似乎是管家級的人物。
“小姐,您終于醒了!”婦人和藹地笑著,“我是谷家的管家,姓董,大家都叫我董媽,以后負責照顧小姐的飲食起居!”
平妮眨了眨了眼睛,朝向自己的左右看了看之后,發出粗澀低啞的聲音:“董媽,您說的小姐是指我嗎?”
“是呀,呵呵,您是谷家的千金小姐,除了您還會有誰呀?小姐真會說笑!”
“咦?我是谷家的千金小姐?”不會吧?她只是孤兒院的小孤女罷了,怎么就突然變成千金大小姐了?莫非……她像小說中一樣……穿了?不過,這個房間很現代化的,應該不是古代女子的閨房才是!
“小姐,早餐準備好了,老爺還在等著您呢!”董媽見平妮望著她出神,卻沒有起床的打算,忍不住提醒道,“小姐的衣服都在衣柜里,您可以隨意挑選,我先回廚房了!”
“……”平妮愣愣地望著房門被再次關閉,她懵了……
不會真如她猜想的那樣,自己穿了吧?平妮猛然從床上坐起身,卻因為三天的不動彈而感到全身僵硬,骨頭摩擦的“咔咔”響聲聽來分外嚇人。
糟了,貌似這不是自己的身體!平妮快速奔向梳妝臺,當她看到鏡中人依舊是自己的臉孔時,這才松下一口氣。她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既然剛才那個董媽沒有大叫她是個冒牌貨,那么就說明問題不是出在她的身上,她現在先穩下情緒靜觀其變吧!
平妮打開衣柜,發現里面掛著很多漂亮的衣服,而且完全符合她的尺碼。可是不知為何,當她觸摸那些套裝、洋裝、休閑裝以及蕾絲內衣時,她的心里涌上一股悲傷的感覺。那感覺很強烈,以至于她莫名流下了眼淚。
平妮擦掉眼淚,沒有多想。
平妮住的這間臥室有獨立的衛浴設備,她隨意挑選了一套休閑裝進了浴室。溫熱的清水沖刷在她的身體上,當她的手觸摸到自己那平坦的小腹時,她的心內再次升起一股悲傷的感覺,她總覺得自己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至于是什么,她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當平妮換好衣服走進谷家的客廳時,她發現一個長相,尤其是眉毛與她極為酷似的中年男人坐在餐桌前喝著咖啡看著報紙。在見到平妮走過來時,他嚴肅著一張臉孔望著她,那凌厲挑剔的眼神看得平妮很不舒服。
“快坐下吃早餐吧!”中年男人出聲道。
“呃,好!”平妮雖然心中疑惑百千,但她依舊乖順地坐下來,慢慢吃著她以前從未敢肖想過的豐盛早餐。
吃罷早餐后,在同中年男人的對話中,平妮才了解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中年男人叫做谷震方,是谷家的家長。對于谷家,平妮是知道一點的,因為谷家是a市的豪門家族,有錢得很。平妮沒想到自己這么個孤兒院的小孤女居然會有和谷家沾上關系的一天。
據谷震方說,三天前,平妮在馬路上暈倒,恰巧被他看見,便將她帶到醫院救治。因為平妮的長相與他酷似,于是他便讓醫生做了dna檢測,結果竟發現她就是谷家流落在外的孩子。
對于這一說法,平妮雖然覺得太過戲劇化,但她還是相信了,主要是因為她和谷震方長得真是太像了。當然,她倒是寧愿不像谷震方才好,那對個xing的濃黑眉毛長在臉上,生生讓她少了幾分女孩子該有的嬌氣。
這一出父女相認的戲碼并不像平妮想象的那般溫馨感人,相反,她總覺得自己不太受谷震方的待見,因為他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看。
后來平妮才知道,原來當年還是嬰兒的自己在醫院里同別的孩子搞混了,而那個孩子在谷家生活了二十年后居然死掉了。而他的妻子也在不久前死掉了,谷震方不開心也是在所難免的。
董媽說平妮的出現應該可以溫暖谷震方的心,讓他早日從喪失妻女的心靈陰影中走出來。不過,平妮覺得不大可能,因為她強烈地感覺到谷震方并不喜歡自己。
也罷,自己沒有父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現在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她就滿足了。平妮這樣寬慰自己。
平妮認祖歸宗后,她的姓氏也自然變更為“谷”,當然,這只是在谷家的戶口上顯示的而已,在生活中,平妮依舊讓大家稱呼她為“平妮”。
平妮知道自己讀完了大一,至于為什么會比同級的人大一歲,是因為自己休了一年學打工賺錢的緣故。她的記憶里明明是這樣顯示的沒錯,可是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去想時,腦子又亂成一團,于是她索性不去想。當然,谷震方給她安排的各種女子技藝課程也讓她沒有時間去多想。
谷震方說她身上的平民氣息太濃烈,所以替她報了cha花、茶藝和肢體禮儀等學習班。對此,平妮沒有異議,現在是暑假,不用為自己的生計打工奔波,只學習這些的東西,她還是很有興趣的。
平妮為人很親切,除了谷震方以外,谷家上下的傭人都很喜歡她。
現在是暑假,平妮不用去學校上課,每天都過得很輕松,可是她卻發現自己睡不好,每晚都會在半夜驚醒,喉嚨干啞,一身冷汗,心臟有如錐刺一般疼痛。
這天,她又一次從夢中驚醒,醒來后卻又完全不記得那是什么夢,只是心里感到很難過,很悲傷。她從床上爬起來,在黑暗中呆坐了一個多小時,當鬧鐘指向四點時,才去浴室洗漱,然后走出臥室。
董媽已經起床了,在廚房張羅早餐。平妮走進去要求幫忙,董媽很高興,她覺得平妮是個勤勞能干又懂事的好孩子。于是,在谷震方享用早餐時,董媽就夸贊平妮,說這些早餐全是她幫忙做的。豈料,谷震方不悅地撂下咖啡杯,冷聲對平妮說道:“你做這些事情是想讓我解雇家里的傭人嗎?”
董媽嚇壞了,平妮則是聽得心冷,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夠好,為什么谷震方會如此討厭她!平妮覺得心情很壓抑,她并沒有虧欠谷家什么,除了沒有開口喊谷震方“爸爸”以外,她自認做得很到位,所以她沒必要受谷震方的鳥氣!
平妮很想就這么撕破臉,但將事情鬧大不是她的作風,因為她崇尚淡定的人生,谷震方的態度還沒有將她的忍耐底線壓迫至最緊處。
“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的!”平妮主動道了歉,雖然她不認為自己該道歉。
“哼!”谷震方冷哼,看著平妮低眉順眼的模樣,他的心中再度生起一股惱怒,這哪里是谷家的千金大小姐,分明就是低俗的市井小老百姓!谷震方如此想。
他從公事包內摸出一張音樂會的門票放在餐桌上:“今天下午兩點鐘,在門杰爾劇院有場音樂會,你讓司機載你去吧!”
正當平妮對谷震方的突然轉xing而暗自納悶之時,就聽他又補充了一句:“多聽聽高的音樂,可以培養你的氣質,以免日后丟我們谷家的臉!”
平妮心里這叫一個氣呀,不過,她并沒有當面反駁谷震方,不是她不敢,而是她不屑。況且正如谷震方所說的,她的身上的確充滿了平民的氣息。
不知谷震方是對她進行了人身調查還是其他,他料定了她沒有朋友是嗎?居然只給她一張門票!平妮攥著那張門票,嘴角挑起嘲諷的微笑。
下午兩點鐘,平妮準時坐在了門杰爾劇院會場內的第三排座位處,離舞臺很近,可以將臺上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來聽音樂會的女性居多,且座無虛座,平妮從不知道原來在這個城市內有如此之多的高女性的存在。
當鋼琴演奏家走上臺坐在一架巨大黑亮的鋼琴前時,平妮聽到會場中傳來一陣女人的嘆息聲。
“好帥!好英俊!好有貴族氣質!……”
平妮沖著那彈鋼琴的男人看去,果然發現他氣質出眾。只見他留著藝術家大多會擁有的長發,用橡皮筋束在腦后,低斂著眼神彈琴的臉孔英俊冷然,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靈活地舞動著,整個人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如果硬要挑出毛病來的話,就是那人的唇角線條太過冷硬,讓人覺得他是一個脾氣執拗、冷酷無情的人。
看了音樂會小冊子的介紹,平妮了解到那彈鋼琴的人名叫安東尼,據說是國際知名鋼琴家,在這里能聽到他的演奏簡直就是賺大發了。
雖然鋼琴家安東尼面癱無表情,但自他十指下流溢出來的琴音卻是很柔,很美,就好像盛開著各色野花的碧綠草地上鑲嵌著一汪清澈明亮的湖水。水面如鏡般光滑平靜,映著藍天白云。清風陣陣拂過,綠草野花此起彼伏,如波浪一般輾向遠方。
平妮舒服地閉上眼睛,整個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一首曲子結束后,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臺上的安東尼聽了之后感到很欣慰,正如他以往在彈完鋼琴時那樣,習慣性地瞥向臺下的觀眾。當他那藍色的瞳眸看著他們面露激動之色并拼了命地鼓掌時,他不動聲色地鞠躬準備走向幕后。
而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坐在座位上呼呼大睡的平妮,英俊的臉孔陡然一變,嘴角微微扭曲著。他深深地看,不,是瞪了即便在眾人熱烈的掌聲中依舊未有蘇醒跡象的平妮一眼,鼻中冷哼,決定無視自己所看到的一幕。
安東尼回到休息室后,順手扯向自己腦后的頭發,瞬間,長發脫落,露出一頭清爽的天藍色短發,襯著他那英俊的臉孔更顯冷酷、貴氣bi人。
這時,他的經紀人拿著手機走了進來,恭敬地說道:“安東尼先生,您的好友約您今晚八點鐘在‘wonderful’酒吧聚會,您看……”
“不去!”安東尼望著自己的十根手指,一層寒霜蒙在臉上,顯得很是冷峻嚇人。
“呃,是!”經紀人戰戰兢兢地退出休息室,留他一人在里頭休息。
這邊的平妮依舊在睡覺,晚上沒睡好的覺,在這里得到了補給。當音樂會全部結束時,她恰巧睡飽醒來,也笑嘻嘻地跟著眾人鼓掌。當然,她并不知道她的半途睡著已經讓一個人對她記憶深刻了。
這天聽過音樂會后,平妮對音樂會就感到特別親切了。她尤其喜歡那個叫安東尼的鋼琴家彈奏的鋼琴,因為他的琴音讓她昏昏欲睡,睡完之后全身輕松舒暢。于是在兩個月后的一個周末,她又去聽了一場音樂會。
這次依舊是她一個人,而在聽安東尼彈奏時,她又一次睡著了,也又一次被安東尼本人看到了。
人常說,事不過三,而平妮顯然就沒當這句話是回事。她在新年元旦時第三次去聽音樂會,然后第三次給她睡著了。
安東尼在走入休息室時,隱忍多時的怒火終于爆發了。他猛地扯下頭上的假發扔在地上,甚至還毫不客氣地打上面踩過去。
他坐在化妝臺前,猛地拍向桌子,漂亮的藍眸怒瞪著鏡中的自己,面癱的臉孔顯出幾分惱怒的紅暈來,顯得尤為性感魅惑。
“安東尼先……”
“不去!”
“可是他們說……”
“告訴那幫混蛋我沒空!”
安東尼在經紀人還沒開始說話之前就打斷他的轉話,冷硬著嘴角吩咐道:“你也看到了吧?”
“啊?”經紀人正要疑惑,忽見安東尼眼神一凜,于是他這在千錘百煉中鍛就的與安東尼有著“心有靈犀一點通”的能力發揮了,“呃,那個在音樂會中睡著的女人嗎?”
“嗯!”
“您有什么吩咐?”經紀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問道。
“把她帶到這里來!”安東尼沉聲命令道。
“是!”
經紀人立刻走出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