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三年過去了,聖域早已恢復了平靜,但卻多了一份淒涼。從白羊?qū)m到雙魚宮,雖然已經(jīng)整修一新,再也看不出當年激烈戰(zhàn)鬥的痕跡,但新任教皇總是很不願意離開教皇聖殿,巡視這比從前更顯恢宏雄偉的十二宮,因爲他不願意,甚至可以說,害怕聽到自己沉重的腳步聲在空無一人的宮殿中引起的巨大的迴響,這響聲總會讓他感到空虛和寂寞。
可是不管教皇大人是不是願意,每月一次的例行巡視總是免不了的,必須由教皇親自去完成。今天,又是巡視的日子了,教皇身穿深紅色的法衣,頭戴三重冕,顯得莊重而威嚴,又有誰能從這樣的外表下看見他的心正不安而緊張地跳動。
終於到了白羊?qū)m了,這是最後一宮,教皇總喜歡一反常規(guī)地把白羊?qū)m作爲巡視的最後一宮,也許在他隱秘的心底,他最害怕見到白羊?qū)m作爲第一宮而更顯堂皇的建築以及宮門外熟悉的一草一木,每次巡視到白羊?qū)m,教皇都會清楚地感覺到法衣下他真實的自己那顆脆弱的心。
環(huán)顧白羊?qū)m,教皇暗暗鬆了口氣,例行巡視終於結(jié)束了,他伸了伸有些痠痛的腿:怎麼搞的?才走了這麼點路,竟已經(jīng)累了?但他不知道,心靈的疲憊往往能讓身體產(chǎn)生相應(yīng)的錯覺。他嘆了口氣,在一邊的長椅上坐下。七年了,自他十三歲被雅典娜選爲新一任教皇,至今已經(jīng)過去了七年,算來這次已是他的第八十二次例行巡視了。第八十二次了?竟有這麼多了。他還記得第一次到這裡來時的情景,那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那年他才六歲,和所有的孩子一樣,貪玩、好動,臨動身前,先生囑咐他:聖域是一個神聖**的地方,不能高聲說話,不能隨意走動。這讓幼小的他對先生口中的聖域產(chǎn)生了莫名的恐懼,那究竟是什麼樣可怕的地方呢?
然而當他第一次看見白羊?qū)m時,這古老的建築在他心中引起的驚歎和讚美甚至蓋過了恐懼,仰著頭,強烈的陽光讓他瞇起眼睛:“真漂亮!”他說。年幼的他還無法充分理解他所看到的東西,也無法找到一個確切的詞來形容它,只能用一個簡簡單單的“漂亮”來表達自己的感受。身邊先生用他一貫溫柔圓潤的低音緩緩道:“這就是白羊?qū)m,是白羊座戰(zhàn)士必須用生命守衛(wèi)的地方,好好看看它,貴鬼,等你長大了,守護它將成爲你的使命和責任,這是女神賜予你的榮譽,也是你將終身揹負的苦難。”那時的他還不明白“苦難”兩個字的含意,但先生說到這兩個字時,忽然低下去的聲音卻是他永遠都無法忘記的。這聲音,像一陣輕風吹過,帶走了他心田所有的興奮和激動。
苦難……先生,你就是一直揹負著這苦難直到最後的時刻來臨,直到你的小宇宙消失在浩渺的未知空間,無聲無息,無影無蹤麼?
不知何時,眼裡有淚流下,他擡手想要拭去,但手指觸及的卻是教皇冰冷的面具。四顧無人,他摘下了面具。忽然,他摘面具的手頓住了,他又一次看見了右手手腕上細小的疤痕。
是的,他還清楚地記得,那一次,他正在做念動力的訓練,百十塊巨大的石頭在他念動力的控制下,漂浮在他的四周。一隻斑斕的蝴蝶忽然從他眼前飛過,童心一起,就想跟著追去,念動力霎時失控,漂浮著的石塊伴著隆隆的巨響砸下,他嚇呆了,眼睜睜地看著石塊朝他砸下,一個身影撲了過來,念動力配合著瞬間移動,轉(zhuǎn)眼就到了他的身邊,抱起發(fā)呆的他就往外衝去,因爲他,瞬間移動無法再用,但他們還是安然離開了,他的手上只留下這麼丁點大的疤痕,先生的手臂卻青紫了一大片,爲了他,終於還是有一塊石頭先生無法完全避開。
“先生……”他滿懷愧疚。
先生卻只是淡然一笑:“沒關(guān)係,只是一點擦傷。”
沒有責備,沒有訓斥,但從那次以後,他在做念動力訓練時,再也沒有分過心。
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他手裡拿著那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堅硬如鐵的面具,竟忘了去拭。堅硬如鐵……當這幅面具戴在他臉上的那一刻,他對著女神發(fā)誓:“從今天起,我的心將和這面具一樣堅硬如鐵,沒有任何凡塵的感情能穿透面具,擾亂我的內(nèi)心,也沒有任何人能透過面具看到我的靈魂。身爲教皇,我宣誓,我將封閉自己,我的生命只屬於雅典娜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們。”再也不屬於我自己了,他麻木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暗暗對他說。
手一揚,手裡的面具狠狠地朝白羊?qū)m的牆上砸去:“我不能!我做不到!”面具砸在牆上,又摔到地上,完好無損。他伏在地上哭泣。“這是女神賜予你的榮譽,也是你將終身揹負的苦難。”難道,這一生,都無法掙脫這沉重的枷鎖了嗎?